“老四,人这一生渺渺茫茫,寿命有终,白衣苍狗,转瞬即逝,一旦大限将至,即便你修为超凡入圣,也终究难逃一死,化为冢中枯骨,徒留虚名而已。”
牧伯的声音缥缈地回荡在这片天地,给人一种虚幻而空旷的感觉。
易存善闻言,面无表情地道:“所以这一回你要授我长生之术吗?”
牧伯脸上的妖异之色瞬间淡化了许多,手臂轻轻一挥,巨大的手掌瞬间朝着不远处的荣镇握去。
看着巨大而漆黑的手掌硬生生朝着自己抓来,荣镇面露惊色,想要猛然急退,忽然发现身体各处,平添了一丝丝黑色犹如爬虫的物体,不断地扭曲蠕动着。
“混账!”
荣镇浑身雷霆元气激荡,化为雷浆气浪覆盖体表,快速的激荡涌流,宛如洪流冲刷,想要将那些黑色物体给除去,但雷霆元气刚刚从体表涌出,就被这些黑色物体当做食物,噬咬干净。
“啊!”
下一瞬,这些黑色物体竟硬生生钻进了荣镇的身体之中,顺着血液开始不断深入游动了起来。
荣镇凄厉的叫声响起,额头上的青筋也随之暴起,开始在天空中痛苦挣扎了起来。
“救命...救救我啊!”
随着那些黑色物体的钻入,荣镇肝胆欲裂,手掌张开,雷霆环绕,然后猛地抓进自己的身躯之中,不断地将雷霆灌入伤口之中,企图把那些黑色物体给从体内逼出来。
“嘿,你的阴雷化血功不是很厉害吗?能够吞噬掉阙化的血肉精气,对付不了我这些鬼黎虫?”
牧伯那犹如鬼魅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荣镇的身后,指尖轻轻一弹,一只黑色的小虫射到了对方的脸庞之上,只见荣镇满脸青筋凸起,猛地摇着头道:“放过我...不要,我们怎么也是结义兄弟...”
“不...不要...”
荣镇那含糊不清的话语还没说完,那一只手指大小的鬼黎虫,就用那细小的牙齿将额头撕裂,直接钻入到头颅之中。
那一瞬间,荣镇的目光呆滞了起来,圆睁的眼瞳缓缓失去了光泽,似乎在虫子如侵入身体的那一刻,他所有的生机也被夺走了。
“啧啧啧,真是美味啊,两个武圣巅峰强者的血肉精气,如今都变成虫宝宝的腹中餐,也不知道它们会成长到什么地步呢?”
牧伯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贪婪之意,看着鬼黎虫不断啃噬着荣镇的身躯,不由舔了舔嘴唇,嘿嘿笑个不停。
易存善白色的身影也飘飞了过来,手掌轻轻一握,一根柔白色光芒光刃瞬间浮现手掌之上,然后朝着荣镇的胸口处刺了去。
利刃最终完全夺走了荣镇的生命,他摇摇晃晃,身躯倾倒坠落而下,渐渐消失在茫茫雪雾之中,不见踪影。
牧伯颇感讶异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易存善淡淡回应:“啥便杀了,这种折辱于人的方法,有悖天道。”
“哈哈哈,好一个有悖天道。”牧伯指尖轻轻勾弄着发丝,不断地卷着圈,巧笑道:“你们是人类,我是妖兽,人们讲天道,我们妖兽讲妖道,茹毛饮血是我们最初的生活方式,也是最适合我们的生活方式,想要快速变得强大,我们只能通过不断的吞噬和猎杀。”
说完他手掌朝着虚空抓去,只见空气缓缓扭曲,从中忽然出现了几只硕大的蠕虫,蠕动体表肥嫩,肉质饱满,浑身充满了金色和蓝色的光芒,不过从颜色和形状大致可以判断出,这些蠕动就是刚刚钻入荣镇体内的。
“我的好孩子们吃饱了,接下来就轮到我吃了。”
牧伯指尖轻轻点在这些蠕动的头顶上,像是逗弄宠物一样不断地抚摸着它们,然后轻轻拈住这些鬼黎虫的尾巴,高高举起,指尖松开,这些虫子就滑落口中。
“你是妖兽?”
易存善皱了皱眉头,表情显得有些厌恶。
“不错,我是妖兽。”
牧伯一面咀嚼吞食着这些鬼黎虫,一面消化着体内雄浑的力量,神情颇为陶醉地道:“我是这世上最为弱小的妖兽。”
“你弱小?”
易存善觉得有些滑稽且荒谬,一个活了几千岁的老妖怪,妖帝境界的修为,居然说自己弱小。
牧伯将那几只鬼黎虫全部吞下后,满意地道:“蚍蜉撼树听过吧,我的本体就是你们人类最瞧不起的蚍蜉,没有任何力量,没有天赋,没有灵智,甚至连妖兽引以为傲的肉身都孱弱不堪,朝生夕死,一阵忽然刮来的狂风,就足以要了我们的性命。”
华云大陆绵延千万里,其中山海无数,各种强大的妖兽潜藏在崇山峻岭之中,深邃江海之中,唯独有一种妖兽只能栖息平原山野,没有任何力量,他们就是蚍蜉,无论是生或死,在这个世上都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牧伯目光深邃,恍有所思地道:“我出生在西黎鬼树上,当时我就在想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够像其它妖兽一样,除了太阳的朝升夕落,还能够看见春夏秋冬就好了,那个看守鬼树的人,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话,他用一滴神露喂给了我,于是我拥有了一年的寿命,看见了世间的春夏秋冬...”
“那年冬雪快要干涸的时候,我又想,要是我能够长大一些,能够去看看西黎鬼界之外的地方就好了,守树人好像又听到了,于是他再给我喂了两滴神露,带我离开了西黎鬼界,去看了东海的苍茫大海,西域的万里山川,南方的无尽荒漠,北地的茫茫雪原。”
牧伯此时的眼神变得痴醉了起来,就像是少女怀念往昔恋人一般,那么的难以割舍。
“再后来,他老了,走不动了,死了...我就静静地趴在他腐烂的身躯上,我心里很难过,有一天凄风寒雨的夜里,我好像听见他的灵魂告诉我,吃了我的肉身,吃了我的肉身,你就自由了...”
牧伯眼眸微微上抬,两道泪痕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易存善记得,这是他们认识百年以来,第一次看到对方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