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污点(1 / 1)

“小皇子长得太快了,娴姐儿像他这么大,还没有十斤呢。”胡玉春来访的时候抱了一下湛哥儿,直呼这壮实的孩子太沉了。

沈汀年接回来颠了颠,笑的无奈:“太能吃了,乳母也说比一般孩子要壮好多……现在已经十四斤了。”

四个月多不到五个月的湛哥儿全身都是肉嘟嘟的,好在除了长胖也长高,称重的时候连皇上都咂舌,出生的时候也就七斤,一转眼就翻了倍。

胡玉春因为带娴姐儿有经验就知道些养孩子的事情,沈汀年被她提醒才觉得湛哥儿得控制一下食欲。

“不过小皇子健壮也可能就是天生随了皇上,嫔妾瞧那个乳母体态丰满,奶够管饱,吃得又好,自然也就胖一些。”

“是长得像,现在眉眼五官都越来越像了。”沈汀年天天瞅着湛哥儿,连傻笑的神态都像足了皇上,“不是都说儿子肖母吗,怎么到他这就不灵了。”

“性子随你。”胡玉春这话说得非常肯定,“嫔妾都来了多少回了,也不要抱,强行碰了碰都要哼唧……但见了皇上那就不一样了。”

有碰到过几次她还在的时候,皇上过来了,不管是刚好谁在抱着湛哥儿,他一听见皇上的声音就转过脑袋去寻,一瞧见就挥动着两个小拳拳‘咿呀咿呀’的呼唤对方。

别提多可爱了。

沈汀年被她说得有点窘,这个夏天也有几次不碰巧,胡玉春来了,等了半天没见她出来待客,后来悄悄问了才知道皇上也在屋里头,她寻思着再等半个时辰,也该差不多,但是这一等,从午后到了天黑,沈汀年也没能出来。

一回两回的胡玉春算是明白了,这有了孩子虽然会给彼此带来些问题,但是这两人显然还是仗着年轻肆意着呢,哪里管旁人的眼光如何看。

“他就是喜欢大家都关注着,若是醒着没人理,就会使性子。”而皇上一旦抱着他,就相当于跟着一起成了焦点,整个宫里谁不是围着他一人打转,也就是沈汀年偶尔还烦气他,偏这样的话还没法子跟人说,哪怕是眼前的胡玉春。

想想宫里那些日日惦念着君恩的女人,就应了那句‘真是涝灾的不知道旱灾的旱’。

“现在哭的总还是少了些。”

胡玉春倒也不是回回都顺着她的话捧,只不过外头是非多,女人们凑在一起都爱八卦说小话,在燕熙堂就不一样,沈汀年是事儿多,生活有重心,时间不够用的,哪里会有闲心说别人的事情,胡玉春说了几次那些新人闹腾的事情,因为碍不着燕熙堂,也就没什么意思,听过就算。

渐渐,也就不说了。

“说起来如今倒是有一桩事,”胡玉春闲话说完了,开始说正事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钱嬷嬷的?”

沈汀年想也没想就摇头,“不记得了。”

“果然,想你也是记不得了。”

胡玉春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事情,“这回新晋的妃嫔家世最好的那位吴婕妤,不晓得打哪里知道的消息,说娘娘以前有个教习嬷嬷,姓钱,如今就在京城的一家叫‘海棠居’的烟花楼里当鸨母,打着娘娘的名头混的风生水起……”

虽说已经身居高位,但沈汀年也不能真的任由旁人打着她的名号胡作非为,她自己在后宫里名声差些就差了,在百官那里领着‘宠妃’的头衔也可以,可老百姓的口碑还是要管一管的,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小皇子着想,他可不能因为生母而耽误了前程。

“什么时候的事情?”沈汀年蹙着眉,显然是极其不悦了。

毕竟是年轻,几个月滋养下来,她整个人更加的妩媚,脸色也红润娇艳,这骤然一颦眉,看的人心都跟着动荡,胡玉春暗暗比较,哪怕那些新人都还生嫰羞涩,但是成熟女人显然更加勾人。

“也就这几个月才有人传到了后宫里头,嫔妾让人去打听过,确有其事。”

也确有其人,沈汀年就是忘了谁也不会忘了这位给她留下巨大阴影的教习钱嬷嬷。

几个月时间,都传到她这儿了,沈家竟然也是没有管。

沈汀年压下怒气,没再问什么,只嘱咐道:“这事本宫知道了,你不必再管了。”

“其实这事也不大,倒也不是沈……”胡玉春迟疑了下,差点脱口而出沈河的名讳,她也是因着沈汀年的关系同沈河那边也有了些联系,“嫔妾不知道该不该讲。”

“你什么时候也吞吞吐吐起来了?”沈汀年托着湛哥儿的脚,让他趴在自己的肩头,这家伙最近喜欢蹬腿,不这样由着他就不高兴。

“嫔妾就直说了,娘娘在燕熙堂内或许处境还不算难,只要不出门谁也奈何不了,但是朝堂上就不一样了,那些官员送了女儿进宫却等不到皇上的恩宠,自然是满腹怨气,他们不敢冲皇上来,自然全都落在了沈家……”

而目前沈家最势头强劲的就是沈河,尤其他还一心支持皇上搞新政,本就惹了很多勋贵旧势力的不满,现在是新贵们也把矛头对准了他,相当于一个人抵百人。

皇上登基之后在各个地方添了那么多自己的人,纳采的一批新晋妃子也是正常的笼络和巩固这些新贵势力的手段,按着原本的发展,他应该要更好的处理这些妃嫔,至少不能叫她们全都空当摆设,哪怕是恩宠了那么一个人,就是他选定的一个既定目标,平民出身又貌美绝色,到时候那些不得恩宠的新人自然会嫉妒,把所有的怨愤都转移到她头上……

现在情况就是最难的,好比一场戏,关键角色到位了,情节也有了,唱戏的人出不来场。

“有消息说,已经连续十来天,天天有人敲京都府的‘民声鼓’状告沈大人,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但也有些琐事确实牵扯到了沈家的其他人,这个钱嬷嬷也是其中一桩事。”

按照正常的流程,彻查起来肯定是要把沈汀年牵连进去的,但是皇上肯定不会让她在月子里就接触到这样的消息,所以压下来没有处置,一压再压,直到最近才叫了白将军去查。

人无完人谁经得住这样群起攻之,沈河最近连续沐休,要事都递了折子给皇上,人就不出现在朝堂上了,打算先短暂的避一避。

皇上自然怜恤他遭受的这些势力风暴,也就批了假。

沈汀年沉着脸听完所有的细节,等胡玉春走了,才叫了锁桥进来。

“你去找一趟陈落,问问皇上何时回宫,若是要到晚上,就让他派人去传我的令,召殿前司白将军来燕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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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汀年见到白飞冉之前,正好是午睡之后,她还做了个梦。

其实也不算梦,至少前半段是真实的一桩往事。

梦里是暮色初染,窗棂里,还正透出半片艳丽的霞光来。

沈汀年一时看痴了眼,直到一阵幽幽歌声飘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那人翻来覆去地唱:“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沈汀年怔怔失神,那人犹在吟唱,凄凉而沙哑,放纵又自苦。

一股悲伤蓄势而来,那歌声里满满的都是一句话,再也回不去了。

歌声停歇的时候,有人走近了,在门口处柔声细问,“沈姑娘?”

从那谦恭温顺的口气,沈汀年想起了是‘海棠居’头牌花叶姑娘的侍女,“奴婢进去了,花叶姑娘叫奴婢侍候沈姑娘沐浴更衣。”

说完门打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托着一套纯白裙衫,低着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婆子,抬着一大浴桶热水。

“不必了,我自己换下衣服就好了。”沈汀年将背上的黑匣子放下,一面除了刚进海棠居就被二楼一瓢水浇的湿透的外衫,“麻烦同你家姑娘说下,我外出的时限是两个时辰,而画像越要精细,时间耽搁越久。”

小侍女闻言便有些为难,“刚有贵客取了我家姑娘的牌子,确实不好推脱,怕是要沈姑娘再稍等……”

“那这次作画就取消吧。”沈汀年虽觉得可惜,海棠居的头牌姑娘出手应当不会小气,但是她更宝贵的是时间。

“那可不行!”小侍女似怕她真的要走,忙绕过屏风过来,惊得沈汀年飞快的系上了裙带。

“沈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奴婢待会将你带到雅居,你在隔间替姑娘作画,她在外间待客……”

沈汀年撩了撩发尾半湿的头发,不假思索的拒绝,“作画须得安静,再说,我在里间也见不到你家姑娘,如何能作得出好画像来?”

“沈姑娘,你听奴婢说完,雅居有一双面铜镜,能照的出外间的人,不会耽误姑娘作画的,”小侍女抓着沈汀年的手臂,就带着她往外走,“既然时间紧,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准备吧,只要画作的好,多少价钱都是可以商量的。”

沈汀年到底是没能拒绝这样一次可以宰客的机会。

雅居里的光线竟是非常的明亮,沈汀年一进去就差点被那有小半面墙大的铜镜晃瞎了眼。

这地方设计精巧之处着实让她大开眼界,她在里间通过铜镜能将外间的一切事物都看得清楚,桌凳熏香炉,双镜雕花大妆台,花木屏风、案桌文房四宝、离得不远还有张美人榻,旁边放置了花卉盆栽。

就在沈汀年打开黑匣,取出画卷和画笔时,听见外头开门的声音,她先专心调制颜料,等过了小片刻,才抬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