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殷勤(1 / 1)

小佐没觉得有什么痛苦,他生来就要为主子挡刀的,一条胳膊没了,至少命还在,只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拥抱别人了,有几分惆怅。

他脑中刹那间出现了很多影像,在暗卫训练营里爬摸打滚,攀岩飞跃回回夺得头名,然后是被选入宫在当时还是太孙的濮阳绪身边随侍,大抵是他青涩又正派,总有宫女大胆的来撩拨他,一来二去,他渐渐也有了相熟的眉来眼去的宫女,偶尔偷摸着牵牵手,摸摸脸,多的也不敢做,就怕被人逮到……自然也有嫉妒他的小人,总背地里告状,虽然濮阳绪不会真得罚他,但是明面上还是装模作样的训一顿,还把同他交好的宫女都调离。他后来找了机会把那小人蒙住脸就是一顿揍,一次又一次,揍服了为止,谁不曾年少轻狂,毕竟那时候他还没有历练出如今的沉稳和心机。

渐渐他就不是那些宫女能勾搭的动的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是出京办事的途上随意夜宿的花楼次数多了,花了银子睡得女人干脆又自由,毫无拘束也无牵挂,没人不愿意过自在日子。

只有没有办法的人才会给自己套犁拴缰,他第一次见沈汀年还是太孙婕妤,因太孙迁宫而跟着搬进了畅心苑,徐肆领着她走在宫道上,许多人见礼之后都驻足看她,小佐也不例外,他风尘仆仆的归京回宫,恰巧就迎面遇上,她比他听说的还要冷冰冰,如世外芳草。他蓦然就想起了云蒙山高崖上生长的瑶草,耳闻已久从未得见……那时候,他哪里知道会有今时今日,为了她交付性命在所不惜。

但是,他此时此刻想起那一幕,心里十分欢欣喜悦。

“小佐,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恩典,尽管开口。”濮阳绪看着本以为再也不会得见的属下,心中滋味也有一些复杂。

“回皇上的话,属下并无什么想要的恩典。”小佐忍着伤口的疼痛,声音有些干哑,眼神倒是很沉静,“这条命本就是皇上特赦,如今也是物有所值。”

濮阳绪情绪反而没有变好,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没有所求?是现状太好不想贪心更多,还是知道真正想要的不可能得到,所以干脆不求不想。

“小佐,朕记得你以前也有过相好的姑娘,怎么不求圣旨赐婚?”

小佐立马很真诚的笑了笑,“那都多少年的风流往事了,属下如今倒是想,人孩子都生了——”

说完他瞬即察觉屋内的氛围凝滞,他飞快的低下头去,“当时属下没存什么家底,没钱给她赎身,人等了几年就一脚踹了属下,另寻了个富商嫁了。”

“竟还有这等内情,”濮阳绪声音如常,只有些疑惑,“若你以真实身份告知,如何拿不下一个烟花女子?”

堂堂御前侍卫何至于混的这般差,委实他的丢脸。

小佐闻言,内心交战一瞬,才故作苦笑,“皇上有所不知,这烟花女子最是重一时快活,她们从不会动真情,即使动了一点点真心,也不会为了男人让自己过苦日子,在她们眼里身份不算什么,一颗心最重要的是自己,才能活得潇洒自在无忧无虑。”

烟花女子多薄情,并非是她们天生凉薄,也是命运本就没有偏爱她们,真情实感还总换来了郎心如铁,薄情寡幸……

“一颗心最重要的是自己?”濮阳绪饶有兴味的重复了一遍,然后眸光锐利如箭的盯着他,“既知道如何活的潇洒自在,又为何偷偷潜在风景亭旁边的高树上?”

他早就另外安排了暗卫守在沈汀年身边,当时若不是小佐抢先出手,自然还会有人会挺身而出。

终于还是来了。

小佐也是负伤离开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傻,这地方可是御前暗卫训练营,最不缺的就是武功高手。他本来只是想看看……

“是属下立功心切,擅自行动……”小佐想起身下床,奈何因失血过多而体虚,一动就头晕眼花,他单手撑着床沿,深吸了一口气,他重重地磕在床面上,恳求道,“自从被皇上驱离,回了云蒙山,属下心有不甘,总想要戴罪立功,却没有机会。”

“今日恰逢属下外出回山,一上来就听说贵妃娘娘携同小皇子在风景亭,一时没忍住想要抓住机会看看有没有可能立功翻身……”

“皇上明察,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这样的解释撇去复杂的情感倒是十分合理,濮阳绪的目光终究落在他那还染着血迹的残臂上,冷意渐消。

“你可知你的僭越行径,不是立了功就能抵的。”他背过手转了身,语气如常,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冷汗直冒,“按朕的脾气,你是没有活路的。”

小佐体力不支的软倒在床上,惨无人色的应道:“属下明白,属下——”

“可你今天提醒了朕一件事。”

濮阳绪往外走,最后决定不杀他。

“功过相抵,好自为之吧。”

小佐晕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就是在想,他提醒了什么?

答案只有濮阳绪自己知道。

在亲眼看见又一个愿意为沈汀年舍命的人之后,濮阳绪正视了他内心深处的亏欠,对沈汀年的亏欠,因为他永远做不到,也不能做。

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的成长,他们的感情从无到有,从浅薄到深浓,然后达到了一个阶层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其实没有上升的余地,他是富裕的,坐拥一国的财富,但于女人而言,他却又极其贫乏,这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这样下去,他忍不住想——先厌倦离开的人可能只会是沈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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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濮阳绪忙完回屋已经有些晚了。

沈汀年在给湛哥儿喂水,他吃的叭叭香。

其他人都退出去后,两人却都没有什么心思说闲话,只安静的看着湛哥儿。

事情发生了,再说什么都无益,濮阳绪有愤怒有烦躁,沈汀年就很聪明的没有给他来个二次伤害,她没有问小佐的情况,也没有问幕后指使的人查的如何,出宫的时候就预料过,濮阳绪也是因为这个才会一开始就决定自己一个人来。

这总归是一段插曲,并不影响他们整个旅程,沈汀年已经在燕熙堂闷了太久,出来住了几日十分满足了。

而濮阳绪再糟糕的情绪在逗了儿子之后也渐渐恢复。

沈汀年也很快被他们父子间的欢悦气氛感染,回程的车上都没有像来时一样晕车,可能人的心情对身体的影响真的非常大。

除此之外,便是发现回来后的濮阳绪有些不对劲。具体表现在哪也没法说清楚,就是好像殷勤了许多,她想着,可能是觉得愧疚,毕竟与他出行,遭遇暗杀的人,总是她。但是皇上一张口什么事都有人来伺候,能对她殷勤的地方也只有广木帐里,他倒是不嫌力气大,怕广木上摇动的动静大吵到了酣睡的湛哥儿,竟抱着她压在墙面上,六月的天气墙面倒是不冰人,只相对他衮烫的身体来说,更硌些,这一胡闹起来很难停下来,她被迫增加了运动时间,有些费体力。

到了后半夜回到广木上她还很想睡觉,他意犹未尽的一进来,她就哼哼唧唧的求饶,但是一点不好使,好在他也不是光顾自己舒服,而是存了心要让她开心,没有大开大合的充撞……碾磨的她仰着头轻轻地叫唤。

以往夏天两人都不爱闹腾,今年却总是大汗淋漓的缠一起,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怀湛哥儿消停久了的缘故,确实是他一黏上来,她就抗拒不了,甚至还变得更敏澸了,撑不了一个回合就缴械投降。

只是她本来就要多些时间睡觉,如今除了顾湛哥儿,都抽不来一点时间出个门,不过身体也的确恢复的比她想象的要好。

要知道许多产妇生完孩子整个人完全变了形,不仅肚皮上一圈圈的纹路,连骨架都松松垮垮的,也得亏了月朱和锁桥是懂事的,早就为了她预备了调养身体的‘宫廷秘宝’,助她恢复如初。

“娘娘?可是醒了?”月朱见广木帐里人影动了动,起身又倒回去,忙问了一声。

沈汀年全身都乏力的很,但是又充满饱足感,心情懒懒洋洋的舒畅,翻了个身再度坐起来,刚好掀开广木帐的月朱抿着唇瞥了她一眼,又飞快的转过脸去偷笑,动作却利索的递上了新的一套亵依。

“什么时辰了?湛哥儿呢?”

“隅中,小皇子被皇上抱着去御书房了。”

“抱去御书房了?他不会是一边批折子一边抱孩子……”一想到那个画面,沈汀年摇了摇头,不能想。

“锁桥跟了过去的,还有陈公公他们在,应当不会吧。”

月朱帮着她穿衣服,这回是目不斜视,神色自然,“厨房里炖了滋补的汤,要先端进来,还是要用些清淡的粥?也有新送来的羊乳,加了水果粒,不会腻味……”

“羊乳吧。”沈汀年其实不爱喝这个的,但是听她们说这个喝了对身体好,也就勉强喝一喝,习惯了那个味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