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晋升(1 / 1)

沈汀年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后来,送他回来的阿叔说,他希望埋骨在那片小树林。”

短暂的停顿之后,她仰起头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濮阳绪想了想,“因为那片树是他亲手栽的。”

“还有呢?”沈汀年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记得有一本书上记载,说亲手种树的地方会变成幸福的所在。”濮阳绪心疼的望着她,“你爹应该也听说过这个说法。”

沈汀年把眼睛睁的特别大,她这么多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竟然终于有了答案。

“真的吗?”

“真的。”濮阳绪揉了揉她的脸,怕她又要哭,把人搂紧了,哄着道,“我也给你种树好不好?种成大树林……然后每一棵树下都埋着小红棒,你一挖就有……”

“骗子……每一棵树挖了都没有。”沈汀年却还是被哄哭了,“都没有。”

“有的,有的。”濮阳绪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也是爱哭的,着实措手不及,沈汀年哭的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看着别提多惹人爱了,他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我抱你去泡澡——”

“你再哭就被他们都听见了。”

千秋殿浴房的热水一直备着的,随时进去都能洗,濮阳绪为了转移沈汀年的注意力,就没有吩咐清场,果然一进去,就有内侍候着。

沈汀年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等被濮阳绪抱着放进浴桶里,就真的没再哭了。

大抵是今天一会哭一会笑的,情绪太善变又脆弱,沈汀年特别黏着他,洗澡也要他陪着。

濮阳绪被迫受着这甜蜜的折磨,最后还是挥手把人都屏退了,亲亲模摸的解了解馋。

重新回了广木上,沈汀年打了个哈欠就开始困了。

“我睡了。”

“那我也睡。”濮阳绪才换好衣服回来。

沈汀年眨了眨眼,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翻了个身,给他让出了些位置,然后带着疲乏和满足睡着了。

濮阳绪躺下来之后,可不像有些人能睡得着……据奏报所写的,沈汀年的父亲是突然暴病而亡,那年她不过才五岁。

五岁就会把整个小树林都挖了吗?一想到小小的沈汀年一趟趟一天天的去挖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

过了好久确定沈汀年呼吸平缓了,濮阳绪才又小心翼翼的熟络的一点点靠过去,胸膛贴着背脊,双臂环住她,手也摸到熟悉的位置,才慢慢的放松下来,也有了睡意。

###

这是沈汀年记忆里第一次在皇宫过年有冗长的祭祀礼,有繁琐的册封礼,有无聊的国宴……有各样的人往跟前凑。

初入宫的两年,沈汀年年夜宫宴也没有参加过,不晓得是何种的热闹,两次年夜晚膳都是同大伙一块吃的,她会给身边伺候的每个人都发赏钱,同她有关联的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人,能一起吃饭的五个指头数的过来,而等宫里夜宴开始,隔着半个皇宫,都能听见那丝竹悦耳之色,喧嚣传扬开来,显得其他各个宫分外清静,等人都散去了,她就一个人裹着厚厚的冬衣在院子里看烟花。

而她在宫里的第五个年头,穿着盛装礼服,全程端坐着,看着眼花缭乱的舞乐。

在她的对面隔着挺远的距离,有无数的目光在打量她。

所有人都在想这位新晋升的太子侧妃——长得果如传闻,眉目冷艳,气质清贵,越瞧越觉得那股味道同太子殿下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其实沈汀年也没有打扮得太夸张。

不过,她身上的每个细节都是被月朱和一众千秋殿的侍女下了功夫的。因为穿的礼服太过厚重,需得用浓妆,五官就要立体深刻,所以粉是一点一点均匀上的,她本就白嫩的肌肤毫无瑕疵一点不脱妆,眉形被修高,胭脂用了正红色,首饰也是精细的搭配,用的都是最新的款式打造的整套金饰——沈汀年自己照镜子时只觉得太过艳了些,太光彩照人了。

以至于她现在自顾着端着架子发呆,丝毫没有艳压群芳的自觉。

同沈汀年一样第一次出席国宴的王才人,一晚上频频在偷瞄她,连宴席上最爱吃的东西都挡不住她对初次见到的沈汀年好奇与欣赏,美色可餐诚不欺人。

而几乎一晚上都被人扫视着拿来同沈汀年作比对的赵婧仪自始至终都正常的或食用盘中菜肴或饮酒,这份淡定,众人不服都不行。

眼看奏乐换了一波接一波,快要被头顶上的重冠压断了脖子的沈汀年,忍到后半场,差点要摔杯为号了,濮阳绪才脱身过来,携着她的手先行离开。

“忍一忍,马上就到了。”还在车辇上沈汀年就想拆头冠,濮阳绪不得不控住她两只手,“我让内省府重新修缮了一处宫殿,拟名蘭棠宫,等到二月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沈汀年脑袋枕着他肩膀,卸了大半力道,声音软软的抱怨:“住哪都无所谓。”

反正千秋殿住了这么长时间,多一两个月也不嫌多。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濮阳绪早就有觉悟了,沈汀年太难讨好了,就不知道她有什么欢喜的东西。

“礼物?为什么要送礼物?”沈汀年转了转脑袋,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上过脂粉的脸晕了一层腮红,衬的她的眉眼尤其的美艳,濮阳绪挑了挑眉,晚上不知道多少人眼睛留恋在她身上,甚至还有喝了点酒就昏了头的敢拿她同那废黜的前敬妃作比,那个妖妇怎么有资格同沈汀年比较,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大抵会当场摘了那人的脑袋……他用手托着她后脑,防止发冠硌着她自己,又克制的说道:“新年贺礼,我的年年又长一岁了。过了今夜,就是二十岁的小大人了。”

沈汀年笑了。

她想了想,一时竟想不到有什么想要。

车辇刚好到了千秋殿,濮阳绪扶着她下来,有所准备的宣布:“年年,我其实已经准备了一个神秘的礼物。”

“在哪里?”沈汀年怀顾四周,并没有发现。

“你先去换衣服。”濮阳绪说。

沈汀年心里纳罕,究竟是什么神秘礼物——连月朱替她除了冠重新束了发都在走神,然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也不急着梳洗头面了,提着裙摆就往外殿跑。

濮阳绪带着他的神秘礼物正等在大殿内,沈汀年之前有多期待,见到的这一刻,她就有多懵!

他竟然抱着个——至少有三岁了的孩子站着那。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濮阳绪大街上捡了孩子的事情。

“怎么了?这个礼物……喜欢吗?”濮阳绪带着笑和期待的神情望着她。

喷涌的火舌从脚底板烧到了头顶,沈汀年竭力露出笑脸来,怕吓着孩子,她甚至语调正常的接了一句:“原来是这个礼物。”

双手扒着濮阳绪肩膀的孩子听见声音扭头朝她看,他有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黑眼珠,是沈汀年从未见过的那种纯净底色,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沈汀年站着没动,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才挪开,又对上濮阳绪的眼神,她抬了抬下巴,“先让月朱抱下去吧。”

说着转身往回走,她若知道人生中第一次期待的新年贺礼是个活生生的三岁孩子——呵,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

沈汀年越想越火。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让陈落另外给他找个人家安置了。”

濮阳绪晚了一会儿进内殿,见她站在窗口吹冷风,这才反应过来,怕是惹着她了。

“你别生气——”

“你究竟怎么想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沈汀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我累出幻觉了吗?你给我送个孩子……”

濮阳绪怎么想的,他其实想法很简单,东巡的计划已经筹备好了,他等不到元宵节就要离宫,怕沈汀年一个人呆着无聊,给她找个事做。

思来想去,养孩子最好不过了,而且念及她伤了底子难育子嗣,若是身边养了孩子,可能还会带来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

但显然,沈汀年不这样想,“那春驰馆的女人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吧,你是怕我想不开,所以给我也弄一个孩子?”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濮阳绪听到春驰馆三个字都要浑身戒备,哪怕他非常笃定,那晚自己醉酒了什么都没有做,那个孩子跟他没有关系,但是这事难就难在没人能为他作证,偏偏事实还在驳他的脸,皇后亲自安排了人守在春驰馆,俨然是表态了,那个孩子就是皇嗣。

因着这个事情,濮阳绪简直跟掉进泥坑里一样,洗也洗不干净了。

“年年,你听我说,那个孩子,咱们不去管它,好不好?”濮阳绪扶着她的肩膀,逼近了对视,让她看清楚自己,看到自己的心,“当网罩下来还在头顶的时候,我们是看不清真相的。只有等落在了身上,我们抓住了,亲手去撕扯,去破开。”

沈汀年眨了眨眼,微微勾唇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你是怕我对那个孩子做什么,然后你母后就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来收拾我,到时候你是要做孝子呢,还是逆子?”

“不要故作玩笑,我是在认真的。”

濮阳绪面上越正经,内心就越无奈,比起父母间波荡不平的斗争,那就是左手打右手,他哪边疼都是疼,哪边赢都是赢,但是沈汀年不一样,她若是和皇后打起来,那后果——简直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