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打砸(1 / 1)

清晨的第一缕光映照进来,驱除了一切的晦暗。

因太子脚伤之故,千秋殿内殿燃了一晚上的安神香,窗户大开后,清新的空气换进来,濮阳绪醒的比往常都要迟,也没有饱睡一顿的好精神,反而觉得一点劲儿都没有。

徐肆在外头打着哈欠和陈落交班,两人正嘀咕着,里头就传来了濮阳绪的叫起声,忙一个往里,一个往外走了。

徐肆倒也不困,就是也犯懒,出了院,待要回住的下人房,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声音还不小,他想了想,脚步一拐就去了。

“徐公公!劳烦通禀一声,韩府的人在宫外守了一晚上,说韩相昨夜子时去了……”

“什么!这么大事情怎么不早点来通报!”徐肆当即就提高声音骂了一句,又火急火燎的进去禀报了。

韩相虽一直病着,但是从没有传来病危的消息,这突然就去了,着实打的众人措手不及,濮阳绪冷着脸让人换上衣服,枉顾御医交代的不可疾行,当即就要出宫,还是陈落考虑周到,让人把太子的马牵进来东宫,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规矩了。

濮阳绪翻身上马,北风吹得他墨色的麾袍在空中打着旋,也刮着他的脸一阵冰冷,他骤然拉紧了缰绳,转头冲陈落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把沈汀年关到雨花阁去了?”

陈落愣了,这不是你自己亲自下得令,“这……应当是的,殿下昨晚回来确实吩咐过。”

“我不过是气急了随口而言,你们还不快去把人送回去,这么冷的天……记得请御医去看看。”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一翻身上马觉得冬天的风刮脸的很,脑子一下子就想起沈汀年,然后——又心软了,说好的要惩治她一番,这才不过一夜就怕她冷了病了。

哪怕睡了一觉情绪缓和了很多,也不是那么容易拉下脸面的,加之眼下确实也抽不开身去看她,濮阳绪匆匆交代几句,就出宫了。

他这边打马刚走,陈落就立马领着人去雨花阁,一面还细心的派人去畅心苑通传一声,又叫人去请御医来一趟。

这沈汀年被拘禁的消息还没传播开,更劲爆的话题就又掀起来了。

沈汀年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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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汀年这会儿确实想杀人。

她一夜未眠,脸色苍白,双眸泛了血光,疾步往胧月宫走,一股遇神杀神的气势,陈落领着人跟在后头,也是不敢阻拦,甚至为了应对稍后的局面,调了东宫的护卫来撑场子。

待沈汀年踹开胧月宫的殿门时,得了消息的柳嬷嬷也领着月朱等人赶到了,几人又想哭又满腔怒火,根本不用沈汀年吩咐齐齐都撸起来袖子。

叶氏姐妹也是一夜未眠,听见喧哗声才急急地穿衣出来,在寝房门口被沈汀年堵了个正着。

“沈汀年!你这是做什么……”

一照面叶昕一就被唬了一跳,沈汀年——这怎么好好的?怎么跟刚放出来的狮子一样要吃人啊!

沈汀年目光从姐妹二人一慌张一镇定的脸上扫过,冷呵了一声,“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沈婕妤,说话要讲证据。”叶诗预想过各种情况,当下这种,到底是意料之外。

毕竟,沈汀年,不能按常理来。

“证据?”沈汀年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的蔑然而笑,她朝外头招了招手,“我这就告诉你们什么叫证据。”

柳嬷嬷领着畅心苑的人二话不说就冲进去,见到好东西就砸,见到柜子就开,半搜半砸,这动静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晃。

“沈汀年你——”叶昕一朝着沈汀年逼近两步,就停住了,不是因为身后的叶诗拉住她的胳膊,而是看见了寝房外没有露头的陈落,还有那列队而立的东宫护卫们。

两姐妹的沉默在这要掀了屋顶的动静下格外的突兀。

光砸了胧月宫显然是不够的,但是搜出来的一些‘好东西’就像给沈汀年熊熊气焰里添了一把火。

院里七零八落的丢了好些东西,什么私物都被曝之于众,众目之下柳嬷嬷双手托着一柄‘鈺/势’也格外显眼,沈汀年蹙了下眉,语气不可谓不刻薄:“姊妹情深,互帮互助,真令人感动。”

她转过头来,对陈落道:“若叫殿下知道,如此令人感动的姐妹情,想必他会很高兴的。”

太子他……只看祖宗你这脸色,接下来谁都没有好日子了。

陈落苦笑不语。

这样的羞辱堪比当众剥衣,叶昕一脸色惨白,一贯高傲肆意如她哪里受得了这个,若不是叶诗一直掐着她的手臂,她恨不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叶诗比她会隐忍,脸色还没有沈汀年的差,也不认为现在已经到了寻死的地步,沈汀年气势再强盛还能当众赐死她们?

她就静静看着。

这都能忍的下,沈汀年微微眯眸,藏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松,当即就做了决定:“叶诗,今日是我沈汀年自信过头自咽苦果,但是。”

她转身往外走,一旁的月朱忙扶着她的手,只觉得触手的温度冰凉的吓人,一如她的声音,“我既没死,便要你叶氏满门不得安生。”

之前她还只是想要这两姐妹付出代价,可显然这二人死不足惜。

叶氏姐妹在满地狼藉中无声了抓紧了彼此的手,成王败寇,莫过一死,比起死,叶昕一更无法接受一日日的空等白头。而叶诗——她做一切从来都不是为自己。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出了胧月宫,陈落以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只等太子殿下回来主持大局了,但显然他不懂女人火起来,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娘娘,这边不是回畅心苑的路。”

“娘娘,你这是要去哪?”

“太子殿下很快就会回来的,他当真是不知情,一早听闻韩相过世……”

无论他说什么,沈汀年都充耳不闻,绕了一大圈回到了雨花阁,竟看到虞司药等在门口,两人隔着三五步对望,如果风能传递话语,她们也许会听得彼此的心声,是悲伤的旋律。

“谁也不许跟进来。”

沈汀年踏进雨花阁,亲自把大门关上了。

陈落等人只能在外头干站着,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知道出宫传消息的中官见到太子没有,只盼着人早些回宫。

“你们把闵云送哪去了?”沈汀年从来不怕冷,天寒地冻也没觉得手脚不适,但望着角房里空无一物,只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虞司药跟进来后,先把一早熬制的药汤从食盒里端出来,因盒底灌了一层热水,汤还是热的,她把碗捧到沈汀年跟前,“喝完,我就告诉你。”

对方那从来冷淡的脸露着悲悯之色,沈汀年忍了忍,夺过来碗,一口闷了。

闻着味就知道放了姜,原是抗风寒的药。

虞司药自然的接过去空碗,装回食盒里,拎起来,临转身才看了眼她,“她进宫前在京城城西的永生巷子住过,那巷子外头有条河,她说过,那是一处很好的归宿。”

沈汀年闻言,心酸苦涩交织,喉中哽塞难言。

虞司药未再多说什么,径直出了雨花阁,见所有人都还在焦急的等着,便吩咐了一句:“还都傻等着做什么,是觉得沈婕妤的身体能熬得住不吃不喝不睡吗?”

一语点醒众人,沈汀年在哪儿重要吗?重要的是她本人,既然她要呆着雨花阁,那就把雨花阁变成畅心苑不就成了。

不消说东宫的中官宫女办事速度快不快,只一个时辰不到,一个没有门闩的角房就整的同女儿家的闺房一样,窗上贴花,床上盖帐,地上铺毯,壁上装灯,妆台摆件样样齐全,加之熏香暖炉……焕然一新。

沈汀年一开始呆坐在墙角,月朱陪着一块坐着,守着她,但虞司药在药汤里添了安眠的东西,她没抗多久就倒在月朱身上睡着了。

柳嬷嬷等人忙轻手轻脚的过来把她抱到新铺好的床上去了。

沈汀年一觉睡到天都快黑了,屋里暖烘烘的,她睡的鼻尖都冒了汗,托福虞司药那碗汤药,她并没有感染风寒,只有些一日未进水米的虚弱,透过床帐看见月朱在床脚边守着,柳嬷嬷在靠窗的桌前摆放水果,冬季的瓜果本就稀罕,时鲜的更少,她手边的篮筐里却是装的满满的各类时鲜瓜果……

沈汀年睁着眼转了半天,一切都好像从前,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少了一个人——胸膛里还在后知后觉的疼。

“殿下,娘娘还在睡……”

安静的氛围骤然被打破,夹杂着寒流与喧声席卷而来,濮阳绪推开仍旧没有门闩的房门,只这回再没有嘎吱嘎吱的声响,他一脚深一脚浅的朝着床走近,柳嬷嬷和月朱齐齐站起来,神色不安的行礼。

濮阳绪站了一瞬,才撩开帐帘,入眼所见总算叫他松了松神,沈汀年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颗脑袋,睡容是他见过的熟悉模样,安安静静,可可爱爱,小鼻子还会皱一皱。

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捏一捏,又克制的收回来了,站了好一会儿,又一脚深一脚浅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