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异常(1 / 1)

得到了这样的消息,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连闵云都捏紧了袖口,倒也不是说一定要专宠,可这个节骨眼,新人上位,以沈汀年的脾气,怕是打死也不会低头。

“春驰馆住的是哪位小主?”

“太子容华李氏。”

闵云还没回想起来这位李氏什么出身,就听见沈汀年开窗的动静,几人忙左右前后的散了,尤其是小喜子一脚高一脚低的蹿出外院去了。

但沈汀年并没有关心太子殿下的动向,也没有为同他闹僵这件事愁烦,她在庭院里照料了一上午的花草,忙活的衣衫裙摆都沾了泥。

只不过也不用她猜,月朱出去一趟回来脸上就再没有笑容,还总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沈汀年也没指望她能看开些,小姑娘正是憧憬男女之情的年纪,由着她去吧。

午后胡玉春又来畅心苑串门,她倒也来得不算殷勤,这次是也听说了太子殿下宠了新人,来看看沈汀年。

“病过一次就知道要开始养身体,我现在凡是冰的东西都不敢用。”四月的天胡玉春还穿着厚杉裙,颜色也十分朴素,在沈汀年跟前说是个女官姑姑都有人信。

“天又要热起来了。”

月朱候在一旁用小夹子给两人开坚果壳,沈汀年坐在秋千上荡着,一面惬意的看着园中招蜂引蝶的花圃,手里还把果仁儿抛起来用嘴接着吃。

“看你这样,我都觉得日子怎么过都不难。”

闲聊就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沈汀年搭腔的少,但不妨碍聊天的氛围。

“上次你不是问我纯贵嫔的事情吗?”胡玉春总算提一件沈汀年感兴趣的事,她停下来听了。

“这事捂了好久,我也是前不久才听人提了一点……”

纯贵嫔进宫是被皇后当成女儿一样养着的,很少在康安帝跟前露面,说简单就是挂着名却不伺候人的,所以才养出了纯净单纯的性子。

而去年禁期康安帝被皇后管束的厉害,有一回就在坤宁宫碰见了纯贵嫔,二十多岁的少女身子骨都是香的,虽然不算出挑的长相,但在当时饥饿如狼的康安帝眼里,就是一块肥美的肉。

可怜懵懂不知事的纯贵嫔三言两语就被骗进了房,等锁了门,外头守着的中官都被她的惨叫声吓的做噩梦,为这事皇后气的打杀了十多个宫侍,偏就拿罪魁祸首没有办法。

“从那之后,她就有些……”胡玉春不知道怎么形容才贴切,“好像是醉酒的人醒过来了,不缺心眼也不傻了,但又像活着的人死了。”

沈汀年听完,脸色有点难看,而月朱就吓得不行,手里的夹子都夹不动坚果了。

“哎,都怪我提这么个事情作甚。”胡玉春忙转了话题,去说其他的闲事。

过了好久主仆二人才算缓解过来了。

悠闲的时间过得也快,胡玉春临走前到底是说起来正事,“那李容华,听说是江南遂宁州长之女,南边来的在宫里是没有什么势力的。”

“咳咳。”月朱没防备她提太子容华李氏,这事大家都没有和沈汀年说呢。

“李容华?”沈汀年好笑的瞥了一眼假咳的小脸发红的月朱,她荡了半天也累了,从秋千上跳下来,“管她赵钱孙李,还是周吴郑王,关我何事。”

边往前走,边笑起来。

“熙熙攘攘,皆成过往,起起落落,终归过客。”

偏她越说的云淡风轻,胡玉春越觉得——有猫腻?从前也没有这样的预感,她离开时微微叹气,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可太子殿下那样的人物,寻常女人连见一面都会倾心,他若还待你如珠如玉,谁能不动心?而如今那十二个新人里就不乏对他思之如狂的。

不仅是胡玉春如此预感,闵云晚膳时来换班,也察觉到了沈汀年的异常。

分明食欲不好,却挑了半天菜,不吃一口又不肯放筷。

大家也就默不作声的陪着,等菜一点儿热气都没有了,她终于出声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闵云略有些迟疑的问:“娘娘是问千秋殿吗?”

她虽然很擅长揣摩沈汀年的心思,但是这回是真的拿不准问什么。

“什么千秋殿,是问你沈斌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原是这件事,今天确实是发月俸的日子,闵云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年后他就再也没有往宫里递牌子……”

自从枝芽去了,这往外送东西的事情就交给了闵云处理,可才接触没几回,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沈汀年这几年也没有主动去探知过外头的事情,说是不闻不问,不如说是自我封闭,但是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找她,总归让她觉得家里人还没有彻底遗忘自己。

这一下断了联系,她突然低低的笑了一声。

闵云即使看不到具体的表情,也不落忍的扭过头去,只作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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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里,皇后让人备好了午膳,一半是素食,一半是荤素搭配。

太子的撵轿行至坤宁宫外殿门口,齐嬷嬷笑着迎上去行礼,面对这位伺候皇后十多年的旧仆,濮阳绪沉了一路的脸稍稍缓和,由她引路而行。

“殿下可是又瘦了?”齐嬷嬷曾经带过濮阳绪一段时间,那时候她是可以出宫的年纪,却选择一生侍伴皇后左右,皇后心怜她,也实是看重的很,所以坤宁宫大小事情都让她管着,换言之,后宫里头的风吹草动,这人都看着呢。连当初沈汀年流产也是她代皇后出面去畅心苑走了一趟,可见其人地位斐然。

前些日子齐嬷嬷出宫回老家送走了亲娘,近几日才回的宫。

“难道不是更成熟稳重了?”濮阳绪不答反问,两人已经入了内殿。

齐嬷嬷笑应道,“是,也更峻拔了。”

两人再无他话,皇后神色淡然的在饭桌前等着,濮阳绪先喊了声母后,然后噙着笑入座,“许久未和母后一道用膳了。这阵子朝廷事情多,母后可别怪罪儿子。”

“社稷为重,你为朝事繁累,母后怎么会怪罪。”皇后语毕就吩咐左右侍者,给濮阳绪上热汤,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两人都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一起吃了顿饭。

在坤宁宫和皇后吃完饭,濮阳绪不急不躁的喝起了茶,两人相对而坐,皇后端的是如古镜般的沉稳和淡然,连脸上那淡淡的微笑,也是云淡风轻。

“母后,听说你最近喜欢游圣人的览山记,特地让人在民间收集了一套,说是原本残记。”在后头候着的陈落适时的将一托盘小心翼翼的奉上。

皇后在那所谓的原本残记上扫了眼,唇边的笑浓了点,“倒是难得你还用心记挂这些琐事,齐嬷嬷,收起来。”

濮阳绪抿了口茶,忽道,“说到用心,太子妃每月替母后抄了不少古籍拓本,可比儿臣用心多了。”

皇后端着茶,无声的吹了吹,“难为那孩子了。”

见皇后如此无动于衷的样子,濮阳绪弃茶直言,“母后,你若是喜欢太子妃,我日后多去几趟她宫里便是。”

“你这是什么话?”皇后喝了几口茶,示意左右都退下,待内殿无人才冷了脸,“这就忍不住了?”

濮阳绪轻咳几声,有股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他想不到若不是为了赵婧仪,皇后怎么会干涉他的宫闱私事,“娘,儿子不知道错在哪,你何至于算计到亲儿子身上?”

他不过是来坤宁宫看她,喝了一杯茶,第二日醒来就在春驰馆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看着他那样,声音又沉了几分:“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若不是这么久东宫一点动静没有,我也没那份闲心。”

一听她这话,濮阳绪就知道,他晚上睡哪里都没有什么逃得过她的眼,不由软了几分态度,“这种事如何急得来?我现在是真的没心思……”

“你倒是说说你心思都去哪了。”皇后却依旧是冷言,咄了口茶,脸上没有半分情绪可觊,濮阳绪却知道,皇后这是不高兴了,自小他对这位的敬怕远远超过了对皇上的,可以说他对现在的太子妃赵婧仪的不喜欢,根本上的原因是因为她总模仿皇后。

后宫脂粉之争见血不见痕,他目睹了太多次自己的母后使得各种手段,其中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扼杀那些威胁她地位的女人,可偏偏他纵然觉得皇后手段狠辣,却不能怨怪,若没有她的手段,幼年的他如何能平安成长,自然就没有今天的他们,和今天的地位。

“娘,从选立太子妃到今,我从未有什么事逆着你的意,”濮阳绪神色稍显严肃,浑身散发出一股储君的威严,“可我不顺意的时候,你就不能……”

“砰。”

皇后将杯盏一甩,砸在桌子上,声音有点大,“你不顺意?事事若是顺了你的意,这大周国就不是你的天下了!”

杀人诛心,皇权之事是他的禁忌。

濮阳绪脸色顿时难看,隐忍不言,眼一眯,怒气难掩。

“怎么?很生气,要和我翻脸么?就为了一个女人……”

“母后!”濮阳绪拂袖起身,“这后宫什么时候我插手管过,不都是顺着你的意,让她们折腾着,这进进出出的都是什么女人,她们背后什么人,我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呢,非要我以身饲她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