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怄气(1 / 1)

皇后见他真的生气,反到平静下来,事关男儿尊严,她自然明白,再者,身为母亲,她不站在儿子一边,还能站在哪,一直以来,濮阳绪对她的孝心也是可昭日月,心思百转,才低叹一声:“我倒是没想到……”

你竟动了真心。

皇后自然不会点醒他,只没忍住冷哼一声:“呵,沈家……”

“又干沈家什么事?”濮阳绪虽然还在恼怒沈汀年,但是下意识不想皇后误会她,急忙道,“她同沈家没有什么关系,反而她是极恨沈家人的。”

在皇后眼里,姓沈就是沈汀年根上的错误,但她此时此刻没有再就这个反驳濮阳绪,怕他逆反心思更重,反而陷的更深。

“绪儿,母后不会害你,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为了江山社稷。”皇后不进反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等你自己醒悟,才能长长记性,知道你今日来也是为了尊重母后,你要不愿意,东宫里塞满女人也无济于事。”

濮阳绪抿唇,欲言又止,的确,今日若是皇后不请他,他心情不好,其他人的日子能好过?

“娘,你别气,我回头让人给你送碗雪莲汤来。”

濮阳绪说完就转身离开,观起形似有些迫不及待,憋着一肚子火,不能冲皇后发,自然是对那些该受的人发了。

皇后微微摇头,等齐嬷嬷进来的时候,见她神色疲倦,连忙过来扶着她往内室暖榻上去,“娘娘,你这是与太子置气了?”

“哼……”皇后只是鼻孔出气,不置可否,齐嬷嬷惊讶,皇后可是不曾如此情绪外显的。然而不等她揣测出个所以然,皇后下一句就将她神思震飞了。

“沈汀年留不得了。”

“娘娘三思啊。”齐嬷嬷身为旁观者更要理智清醒几分,“千万不可让这件事成为母子嫌隙,一个沈汀年当不至如此。”

“我只怕养虎为患,你可见过太子什么时候害怕过?我一手带大他,也没见他哭过几次,”除了仁武帝薨逝那次,皇后记忆里还从未有他害怕的样子,她倚着床栏,齐嬷嬷在她背上塞了一个软垫,“就在刚才,我看见他,非常怕我对付沈汀年。”

齐嬷嬷惊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在这个后宫斗了一辈子,就为了护着他,护着他的天下,护着他到登基……”皇后略显苍凉的脸,显现出一抹悲哀,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可到头来,他竟也怕我。”

齐嬷嬷比谁都懂她此时的悲哀,但也无法去怪罪太子,“娘娘,是我不该用那杯茶。”

说是茶,其实是消了酒味的浓酒,能让濮阳绪一杯就倒,这样的弱点若是被人利用,那当然是致命的,所以濮阳绪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去太医院,特制一批醒酒丸,装入随身的香囊之中。

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件事也算给她提了个醒,亲如母子也不该去利用对方的弱点,哪怕这次他没计较,可往后就会存防备的心思。

“是我吩咐的,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

见皇后没再提沈汀年,齐嬷嬷暗暗舒了一口气,转而又宽慰了几句,“母子没有隔夜仇,太子还让人寻了览山记的原本……”

她的絮语声在富丽堂皇而空旷的殿宇内轻轻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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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心情不爽,内廷外朝都感受到了低气压,这种久违的压迫感倒是提高了大家的办事效力,这事情都办的利索,太子自然也就有了空闲。

这天濮阳绪选择留在鸾仪宫那用晚膳,自从被皇后警告之后,他让徐肆记着日子,到了月初就提醒他挑出两日来鸾仪宫,以示对太子妃的尊重,好叫外人知道两人关系和谐,没有失和。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让皇后放松对东宫的关注。

“殿下,尝尝这道乳鸽汤。”赵婧仪亲手给他盛了一碗,脸上的笑容,透着真心的喜悦,濮阳绪接过,银勺子一舀,允了一口,再放下时,微微笑,“太子妃这道乳鸽汤很入味,当真不错。”

“也就这道拿手,怕殿下喝厌了,也不敢每回都做。”赵婧仪夹了几道菜于他面前的小碗中,气氛算是融融,虽然没有那股夫妻间的亲昵暖暖。濮阳绪只喝了几口就放了手,拿过身后陈落递上来的口巾擦了擦嘴,随即漱口,赵婧仪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一暗,这就吃完要走了。

“说到汤,本宫记得喝过一道薏米汤,味道十分特别,下次让御膳房给太子妃送一碗尝尝。”濮阳绪起身,神情带着温柔,而赵婧仪眼里的神采消于无形,扯着嘴角干笑,“是么,下次有机会定要喝一碗来尝尝……”

若是还能有机会的话,目送濮阳绪转身的背影,她笑了,缓缓起身,“恭送殿下。”

太子仪仗所过,宫人齐齐避让,下跪行礼,濮阳绪坐在车撵上微微阖眼,天空暗淡,少有星辰,透过半掩着的帷帘,他却扑捉到一颗极亮的星星,在夜空中,那么独特夺目。

不知怎么就想起,沈汀年……他们整整三十二天没有见面。

“她还是不肯认错吗?”

陈落脚步未停,跟着车辇的右侧,声音平静的回话:“午后问过徐肆,沈婕妤不曾找过人传话,也没有任何畅心苑的人来千秋殿。”

濮阳绪闭上眼,搭在车拦上的手捏握成拳,“她可真硬气!”

这个问题……陈落表示无法回答。

他现在关心的是车辇马上就要到春驰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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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足足两个月没有来畅心苑,倒是把十二位新人轮次翻了个遍。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十二个女人都住在东宫的南角,虽分了三个宫殿,但都挨得近,尤其同一处殿都是住了四个人,这热闹从她们进来就没有停过,日日有各样的事情发生,单就为争宠就闹了不少笑话。

说到底就是仓促选出来的,光长了好看漂亮的脸,没长多少脑子。对比之下,最出挑的还算太子容华李氏,只不过这人也有一样毛病。

“听说她是小时候沉迷古籍,看入神了,走哪都不能缺了书卷,后来有一回随家人出游,遇上劫匪,为了护她那手不释卷的古籍,从劫匪手里抢刀,跟疯了一样乱砍……这事以后连家人都不敢拿她的书了。”

“这也就罢了,最古怪的是她大多时候看着正正常常的,偶尔会一个人哭哭啼啼,若是左右没人看着就会拿剪子往自己身上戳窟窿。”

沈汀年挑了下眉,按医籍上说,这是精神阴郁,药石无医之症。

月朱为了能给她解闷已经是很努力的背书了,这些八卦都是小喜子一句句教给她的,从风头最盛的李容华说到了最有趣的王才人,“这王才人,太有意思了,天天想着怎么从李容华手里偷她的书,法子用了不下百个,每次都挨了李容华的打还是不肯罢休。”

说了半天,月朱看沈汀年没多大兴趣的样子,眼珠一转,又起了话头:“奴婢听说,沈大人因接待西戎国右相一事办的漂亮,擢升御史中丞。”

沈汀年已躺倒在美人榻上,听了这话,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月朱眼神一亮,接着细细说道起来。

沈河上疏自荐之后被太子暂调鸿胪寺负责接待西戎国使团,本以为从西戎入京少说也要几个月,然而他们送来信说已经入境,由此可见,他们早就出发了,又或是急赶着来参拜。

就在沈河接待西戎国使团,暗中定好盟约之时,北荻接连侵袭北峰城,都被琮王打回去了,这仗每回都来的突然,又都结束的迅速漂亮。

琮王用兵如神百战百胜的事迹已经被人编造出各样版本的故事,大周国内各个茶馆酒肆都有说书先生讲他的故事。

而朝堂之上自然是对康安帝歌功颂德,对琮王褒赏有加……趁着这一阵喜庆的东风,沈河高升倒也不显眼。

“他是个有才之人。”沈汀年隐约还记得沈河有个情投意合感情甚笃的妻子,不由的发自内心的微微一笑。

看的月朱两眼发呆,她忍不住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人,光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好。

“娘娘,你和殿下要怄气到什么时候呀?”为色所迷的月朱不小心问出了心底话。

这都两个多月了。

沈汀年明显一愣,怄气?她可没有……至于那个人,她也不晓得他要气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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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多久?

没人猜得到太子殿下要多久不翻畅心苑,但是敬事房的太监已经要撑不下去了,两个月内畅心苑的鱼形绿头牌被砸碎了二十二块,做牌子的工匠师傅以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活计,但现在要赶夜工了。

苦还是日日捧着托盘进千秋殿的中官苦,今天更是被砸过来的牌子削掉了帽子,又被斥责御前失仪,领罚半个月俸禄。

徐肆送人出去的时候,十分同情的扶了他一把,转头也是顶着压力进去,他已经彻底认清了形势,畅心苑的主子一日不低头主动寻太子,他们这些人就一日没有好日子过。

天下大事尽在掌控,却讨不了一人欢喜的濮阳绪气啊,一面听着秋玉念折子,一面在脑子里琢磨,这样下去不行……凭什么让那个女人天天悠哉惬意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他呢,一想起这段日子,简直无处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