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打人(1 / 1)

畅心苑正厅内,赵婧仪端坐在主位,和颜悦色道:“一连几天都在落雨,路上也是不好走。皇后娘娘那边传了话,接下来了的两个月你就继续休养,若身体还有哪里不适,随时可以让人去请司药。”

沈汀年浅笑回应:“还请娘娘代妾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妾最近乏力多困,实在心力不济……若非如此,皇后母仪天下,执掌六宫,能日日得见皇后也如被恩泽了。”

一席话听的赵婧仪甚是欢喜,她身后跟着的赵婷也露出了微微笑意,上次沈汀年与她有过言语交锋,这回见丝毫没有嫌隙的模样。

“难怪太子喜欢你,果然言语举动讨人喜欢。”赵婧仪又道,“旁的话本宫就不多说了,沈婕妤心中该是清楚,如今,这身子就不只是自己的身子了,定要好好将养。”

沈汀年怀了身孕这事是濮阳绪亲下了命令不准宣扬,连暗地里的流言蜚语都不许再有,所以赵婧仪也是明人说暗话,意会不言传。

“娘娘的话嫔妾必定字字谨记在心,不敢疏忽。”

说的人字字饱含关切,沈汀年应的也是真诚模样,好似不胜感激。

赵婧仪言罢,有宫女奉了茶盏上来,她接了饮着。

赵婷开口说道:“先前沈婕妤病了,娘娘可是念叨过好几回的。如今见婕妤娘娘气色红润,娘娘今日这笑容可是多了。”

沈汀年见她能主动开口同自己对话,显然是在赵婧仪跟前十分得脸,话里也是有话。

沈汀年连忙道:“劳娘娘记挂,嫔妾有娘娘福泽庇佑才得以康健,实在感泣难当。”

赵婧仪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絮语半日,该交代的都说了,赵婧仪起身离开,沈汀年一直恭送到门口。

闵云扶着她的手慢慢往回走,沈汀年问道:“你怎么看?”

“太子妃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是得了皇后授意才敢说。”闵云微微沉吟,又道:“太子妃一向行事稳重,这次似乎有些急切了。”

皇后明面上不管东宫里的事情,对赵婧仪这个儿媳也颇为看重,但是皇嗣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会不插手?一旦皇后介入,赵婧仪心里指不定怎么焦急,偏要在皇后那恭敬听话,到她这儿做一番样子。

“事出意外,又赶得这么巧,言行难免有些失了分寸。即使她生性宽和,也不可能毫无介怀。”沈汀年轻轻一笑:“赵婷倒是有几分聪明,寻机代太子妃向我示好,摆明了告诉我,太子妃是东宫正妃,若是能得她荫蔽,日子定是好过点。反之也让我认识到,风头太盛若要过好日子,怕是不容易。”

“此人倒是比太子妃还稳重几分。”说罢,闵云又想起赵婧仪的言行举动,主子还没侍女沉得住气,略带讽刺,“不是发自内心的举动看着总有些违和。”

“难道我回答的不更令人尴尬吗。”沈汀年心情甚好的笑了笑。

“……”闵云。

确实挺让人尴尬的。

“娘娘,太子殿下让人送了新鲜的香瓜来,说是异域进贡的品种,入口香甜,食之一刻钟内唇齿留香……”

柳嬷嬷亲自端着盘白果肉甜瓜进来,一面笑一面解说。

这才几日,柳嬷嬷笑的眼尾的褶子都多了,沈汀年暗暗叹了口气。

似有所觉的闵云也不动声色的收敛了神色,另有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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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清楚了没?”坐在青竹制作的软藤椅上,太子充仪叶诗看着进来的胧月宫领宫太监,后者老练精明的脸上平淡无波,鞠了个礼回话。

“奴才查过了,那日并非冯太医当值,是徐公公亲自去请的,”他似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倒是那日当值的汪太医之前随太子出宫,在北边时为沈婕妤请过脉,这汪太医与后宫里的主子都甚少来往。”

叶诗沉吟不语,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陪在身边给她拿竹签插着一小块香瓜的大宫女锁桥压低声音问道,“娘娘,你为何要怀疑……”

这沈汀年有孕的事情虽被压着不外传,但是东宫里几个人该知道还是知道了。

“呵,”叶诗轻笑了声,小口咬了块香瓜,“我不过想着,哪有那么多好事都落在一个人头上。”

短短一年时间,迁宫,册封,随驾,怀孕——她沈汀年以一己之力几乎承了所有的好事。

“娘娘是说,有心人要算计沈婕妤?”锁桥初觉得不可思议,这沈汀年太招人嫉恨了,怕是没有人不想算计她,可是敢真的动手的……一想沈汀年的侍女平白无故落了水,旋即又觉得正常。

“有心人……”叶诗眼神微闪,笑意更柔,如斯无害,“谁知道呢。”

若说这怀孕有假,那么沈汀年就会成为这后宫多年来最大的一个笑话了。往年也不乏假怀孕争宠上位的,下场嘛,怎一个惨字能形容。

“你让姐姐备份礼物去看看沈汀年,对了,记得去妍秀宫问候一声,这束才人总也不露面,倒叫人想念了。”

锁桥应下,将水果盘子递给侍立的另一位宫女,便笼着手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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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日无聊,闵云领着几个新分派进来的小宫女在给沈汀年量身体,反倒把要做这项活计的司衣局的人排挤到厅堂候着,晓晓来回进来奉了两次茶,每次都偷瞧着沈汀年的神色。

自从被太子泼一回茶水,她再也不敢在太子来的时候露面了,闵云安排她专司奉茶,柳嬷嬷偶尔还安排她其他活,但自从新进了一批宫人,畅心苑人比活多,有时候她连奉茶都轮不上班了。

晓晓看着贴近沈汀年伺候的小宫女,说不艳羡是不可能的。

大抵是偶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沈汀年抽空瞟了她一眼,一面在听闵云说各个宫里都派人来探病,送来的补品礼单一个比一个长,一面懒洋洋的伸着手,方便闵云等人量她的手长。

“你先出去吧。”柳嬷嬷从外头进来看见晓晓,她怕沈汀年不喜,就把人打发出去了。

沈汀年余光看着她迅捷离开的动作,若有所思。一旦心有怨愤,这个人就留不得了。

能在畅心苑里留下的人,可以不聪明,但是心思一定要简单衷心,沈汀年平时跟那么多人斗心眼,却一点不想身边人还要搞什么斗争,她更没有那番心思。

“娘娘,太子才人叶氏亲自来探病了,奴婢瞧着好像还有妍秀宫的人一起来的。”

沈汀年放下了手,摆了摆手腕,围着她的一群人就无声的退出去了,候在外头的司衣局的人连沈汀年面都没见到,就得了一串数据回去赶制冬衣了。

“闵云。”

她只是喊一声,立在一旁收拾的闵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奴婢这就去处理。”

柳嬷嬷没懂两人的哑语,只候着等吩咐,也很识趣的不多问。

但到底在沈汀年搭着她的手出门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闵云去往的方向,畅心苑遍植花草,长廊尽头也是无尽繁花。

“总算出来见人了,这畅心苑的门槛比千秋殿的还高呢。”

太子才人叶昕一脸皮可能是真的比一般人耐用,毕竟旁人不会像她这样当着人面不说好听的话。

沈汀年就没听她嘴里说过什么好话,往主位上一坐,她也没急着搭腔。

叶昕一目光忖量着她,精准的落在她肚子上,十分的平坦,丁点不见痕迹,出于好奇,她问道:“沈婕妤,你现在什么感觉?”

“易喜易怒,控制不住的时候,还会打人。”沈汀年斯斯文文的喝着燕窝,语气也平平静静的一点不像她形容的那般。

叶昕一轻笑了一声,神色稍微收敛,转眸看了看进来就老实站着的妍秀宫的管事嬷嬷秦氏。

“老奴是妍秀宫管事嬷嬷,代我家主子看望婕妤娘娘。”秦嬷嬷守规矩的又行了礼,还让跟着的一个小宫女递上了礼单。

一番行事就可见这是位相当老练又精干的宫中老人了。

沈汀年玉勺磕着白瓷碗搅了搅,慢腾腾的动作,牵引着人的视线,问出的话却叫人摸不着头脑,“秦嬷嬷本名叫什么?”

秦嬷嬷此行来就是看看沈汀年的,她见惯了宫里的女人,什么样的都能看出皮囊下的芯子来,但是沈汀年的一个问题就叫她意识到,大意了。

“老奴本名——秦年。”

哐当一声。

沈汀年把瓷碗摔在桌上,玉勺磕的脆响,“一个老刁奴,你也配。”

和贵人撞名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碰上计较的,最好早些去司籍那把名改了,若是贵人不在意这些,也就是没什么。

但是秦嬷嬷用了大半辈子的名,从未想过要改,大抵这傲气是背靠束家养成的,如何也改不了。

“请娘娘息怒,老奴——”

“柳嬷嬷。”沈汀年本来想拿碗砸了过去的,但是心疼这玉勺用的顺手,就拍了一下桌,“掌嘴。”

“是。”柳嬷嬷早先就预备好了这一出,外头候着的粗实婆子听到指令一下子进来了四个,把一脸不忿的秦嬷嬷摁在地上动也动不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也太刺激了,叶昕一惊呆了,兴奋的差点拍掌叫绝,她早就看不惯秦嬷嬷这种仗势欺人的老嬷嬷了,尤其她背靠着束家,又在束又莲跟前得力,没少给叶氏姐妹脸色看,初进宫的时候她还受过这人教训,斥责她嗓门大,一点没有妃嫔的德性。

秦嬷嬷企图开口却被柳嬷嬷眼疾手快的堵了嘴,之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嘴巴子,大抵是上了点年纪,又心气儿极高,没一会儿就气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