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转,传旨太监去天牢传旨之前,许晗带着一众金吾卫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内,一众仆妇看着一对金吾卫冲进府里时,早已相顾失措,惊骇连连。
她带着一队人在前院查抄,另外一队则去了内院。
书房里,金吾卫的抄家好手们在书房里敲来敲去,寻找暗门。
虽说金吾卫不如锦衣卫会查探消息,但这样抄家勾当还是做熟了的,对于艘和搜寻府宅里的密室更是驾轻就熟。
不一会功夫,暗门就被找到了,有人从里头捧了几只锦盒出来。
许晗接过锦盒,打开一只,就见里面是厚厚一叠钱庄里不记名银票,连上面的天支地干你的数字都是相连的。
她对这种大额面的银票自然不会陌生,江南弊案发生后,她在马进山那里也抄检过这样的银票。
看来,三皇子府的这盒银票的来路是不用去查探了。
再下面一只锦盒里却是一本手札,上面极为详细的记载了近几年来朝中四品以上高官的大致情况。
包括官员的嗜好,短处,这样的密事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探听得到的?
许晗略略翻了一下,上面的墨色新旧不一,看来三皇子早就存了狼子野心。
正在这时,内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许晗放下手中的东西,侧头冷声吩咐身边的人,
“周武,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武从许晗在校场上打败徐鼎泰之后,就以许晗马首是瞻,这会许晗一吩咐就连忙去了后院。
不过一会功夫,他就提留过来一个人,没好气地道,
“大概是府里的女眷见有人闯入,拿了些金银细软塞到怀里,这小子上前抢夺,被女眷用簪子划伤了脸。”
“这人是刚入金吾卫不久,大人,要不要一顿军棍侍候?”
许晗的目光如冰面下的河水冷冷地看着那人。
被提溜过来的那个士兵心里不由一阵心虚,他花了无数银子托了无数人情削尖了脑袋才挤进金吾卫,就是想仗着这副名头混得头脚流油。
没想到第一次办差就是道三皇子府,他当时是喜不自禁,想着那些花出去的银子第一天就能回来,早就管控不住自己的手了。
不敢拿大的,只捡那些精巧值钱的东西拿,没想,第一日就翻了船。
他想到自己也是有关系人情可讲的,更何况,抄家,不就那么回事么?
他微微躬身,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些三皇子府上的人,小声道,
“大人,小的虽是第一次在金吾卫当差,可我也是在其他衙门里呆过的,抄家都是这样的。”
“大人放心,按规矩,这些收缴的财务您独自可以得到四成,剩下的……”
许晗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咬了咬牙,
“你平日在其他的衙门都是如此行事?”
那士兵愣了愣,“大家不都是这样的么?再说,刚刚小的其实也是怕那女人私藏了什么违禁之物,这才上前……”
许晗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站在那里,身姿笔挺,一身金吾卫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任何人看了都会不禁感叹她风仪出众。
只见许晗忽地飞快伸腿一个旋踢,那名士兵猝不及防之下踉跄后退了几步,怀里叮叮当当掉落了好几件做工精细的首饰出来。
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华。
那士兵顿时跪了下去,“大人,饶命……”
士兵不停的磕头求饶,许晗眼里浮现一道冷厉,众人只见银光闪处,那求饶士兵已经身首异处。
许晗把滴着血的刀递给身后的周武,抽出一条帕子慢慢的擦拭着纤长的手指,冷漠地道,
“你们跟着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跟着我出门办差,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我吩咐过你们,违纪当斩,既然有人不把我的话当话,上赶着找死,我也不好不成全他。”
“周武,回去后让书办写一份节略,写明他犯了什么事存档,至于他家里,留两份面子,以金吾卫的名义,送一份抚恤银子过去,就说是执行公务时,不幸遇到犯人强行抵抗,不幸被刺死。”
年青的副指挥使,背脊挺直,说话不急不缓,却平白让人心悸。
一干金吾卫是噤若寒蝉,他们也更加的明白,眼前之人,不是靠父辈的余阴上位的纨绔,是真正靠自己实力走到今日的悍将。
没有人知道,许晗只是想起了当初霍家被抄家的场景。
那些官差把霍家没个屋子都搜检了一遍,连女子的闺房都没有放过。
他们偷偷昧下了梳妆台上没有登记在册的首饰不算,还踩坏或者撕毁很多虽然不值钱,可是却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有仆人上前阻止,竟然被人用刀鞘狠狠地砸在了胸口上。
当初,带人抄检霍家的,是马指挥使!
那时候的场景这些年总是反复在许晗的梦境中出现,每一个画面她都没有忘记。
如今,她怎么会容许这些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哪怕,这是三皇子府,她不包庇任何人,可谁做的罪恶,谁来偿还!
那边,三皇子府上的女眷被押了过来,皇子妃赵清雅虽被赐了去静台寺修行,还在整理,没有送过去。
至于其他的侧妃,侍妾之类的,纷纷红着眼圈哭得不能自抑。
赵清雅紧抿着下唇,站得笔直,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看着许晗,良久才开口道,
“我想见承恩公世子,还请大人通融一下。”
许晗抬头望着书房上房悬挂着的牌匾,唇角挂着贵公子的浅笑,轻声道,
“不知皇子妃见承恩公世子所谓何事?
皇子妃本应该已经去静台寺了,有事你可以写成书信,本大人可以代为转交。”
赵清雅嘴唇一咬,“这是我与承恩公世子的私事。”
许晗踱步,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朝周武看了一眼,周武朝边上的金吾卫挥挥手看,将众人带了出去,并贴心的将门关好,外头,正巧魏廷过来找许晗。
见状,将周武赶走,自己守在了外面。
许晗看着面前面容憔悴的女子,带着淡淡的笑容道,
“不知你和承恩公世子有什么私事呢?倒是可以说来给我听听。”
“要说起来,你有私事的,也应该是和徐修彦大人啊。”
赵清雅闻言,面色一变,仿佛见鬼一般,看着许晗。
这个秘密没人知道,除了那个人……
许晗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赵清雅,当初你跟在霍十一娘的身后,不就是因为你喜欢徐修彦吗?”
“只是你的喜欢太浅薄了些,最后还是为了荣华富贵,嫁给了三皇子。”
赵清雅看向许晗,眼中满是怨毒。
许晗现在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一个人,就是许晗口中的霍十一娘。
眼前的人,穿着金吾卫副指挥使的袍服,笔直的立在那里,和霍十一娘那个男人婆,有着不同的风仪。
可奇怪的是,他们两个的身影却奇异的重叠在一起。
曾经,霍十一娘,也曾无数次用这样的神情,残酷地对待她的敌人。
她想起霍家倒了后的那三年里,霍十一娘疯狂的为霍家人报仇的样子。
她为什么嫁给三皇子,就是想要压住霍十一娘。
可她也知道,只要在霍十一娘面前,她永远屈于她之下。
她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忽然瞪大眼睛,手指头颤抖着,指着许晗,叫道,“是你……”
许晗冷笑,“是,是我!我回来了!”
赵清雅惊骇的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终于明白,自从七星楼的那次文会后,为何先是五皇子被囚禁在府里思过。
再之后就是三皇子一系做的事情纷纷被曝光出来。
原来,是有人做鬼!
原来,真的是有鬼回来报仇了!
她忽然大笑起来,原来,这些都是因果报应!
只要有霍十一娘在,她就只能被压着,荣华富贵就会远离她。
她轻笑一声,
“我早该想到你是十一娘才是,萧徴那个人,除了十一娘,什么人都入不了眼。”
“又怎么会对一个男人如此的青眼相加呢?”
“原来如此。”
“不过,那又如何,你们霍家灭门是三皇子造成的,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许晗冷笑,“是吗?都是三皇子造成的吗?是,我父亲兄长他们确实是三皇子造成的。”
“可是,我呢……”
当日,永毅侯在大殿上曾说是他让药铺的人在她抓的风寒药里动手脚,这才有了她吐血而亡。
可这些日子,她曾经私底下将那药铺的老板带过来审问过,原来,不只是永毅侯收买过那个老板,其中,竟然还有人也曾经花过重金,让他在药中动手脚。
这个人,就是眼前的赵清雅。
“我知道,你们谁也不想我活下去,可你没想到,我回来了。”
“你当日让药铺的人在我的药方里动手脚,没想到这一天吧。”
赵清雅见事发了,而自己去了静台寺依然是个死字。
“是啊,我是在药铺动了手脚,你又能怎么样呢?”赵清雅冷笑,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从小到大,你是真的将我当成你的朋友吗?”
“你不过是把我当成你的跟班,应声虫。”
“我恨你,你知道吗?明明是你顽劣不堪,做错了事情,可没人怪你,父亲他们都说是我的错。”
“只因为你是霍家的女儿,我不过是赵家的一个庶女。”
许晗漠然的看着她,“我护着你少了?最后,赵家人谁敢骂你呢?又有谁敢说你呢?”
赵清雅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沁出泪水来,
“那又如何?”
“能改变什么呢?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你的容貌,家世,什么都胜过我。”
“哪怕你是个男人婆,整日舞刀弄枪,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依然是没人看到我。”
“就连我喜欢的男人,都爱着你。”
“那我哪里又对不起你呢?”许晗打断她的话,问道,
“你想要的,我都尽量的给你,你在赵家日子不太好,我就带你上霍家住。”
“几次过后,赵家没人敢轻视你。你做的那些,你对徐修彦做的那些,我都知道。
因为徐修彦并未对你做的事情有所动作,所以,我没管,只是疏远你。“
“我错了,以为那样你才会消停,其实,你永远都不会,除非,你死!”
许晗走近她,用近乎耳语的方式说道,
“你现在还如此的理直气壮,不过是觉得皇帝下了旨意让你去静台寺修行,所以,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是吧?”
赵清雅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就是如此的笃定,甚至因为抓到了许晗的小辫子而沾沾自喜,原来许晗不是许晗,只要拿住这个,再去皇帝那里一说。
也许,她并不会一辈子青灯古佛呢?
许晗笑了笑,抬手轻轻击掌,只见魏廷从外面走进来,放了两个瓷瓶在桌案上,又退了出去。
许晗抬了抬下巴,道,“说起来,我们也有一起长大的情谊,
“其实,你现在怎么样,都是死字,可我不愿意看到你还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因为你吐出来的每一口气都是脏的。
这世间美好都被你污浊了。
这个瓶子里,有一个是毒酒,喝下去就会吐血而亡,和当日你派人给我送去的药一样。
还有一个是无毒的,喝下去你就去静台寺修行,从此以后,你如何的折腾,都与我无关。”
许晗顿了顿,又将两个瓷瓶哪个可能是毒药剖析了一遍,最后说道,
“既然我都来找你报仇了,想想,徐修彦同样背叛了我,你之后,我还会去找他报仇。”
“如果你挑了没毒的毒酒,那剩下的那个,将来,我会留给徐修彦。”
说完后,她坐在椅子上,闲适的看着赵清雅。
赵清雅瞪大眼睛,睚眦欲裂的看着许晗,
“你真是个毒妇!”
忽然,她又大笑起来,“你这个不人不鬼,不男不女的东西,你怎么这么恶毒。”
她就算嫁给三皇子,喜欢的也还是徐修彦,她真的很爱他!
当初才会去争去抢,背着霍十一娘去勾引徐修彦。
可徐修彦对她态度冷漠,仿佛她是个小丑。
就这样,还是没能让她退步,心头的热意更盛!
因为,这才是徐修彦,如果随随便便的就移情别恋,也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她爱徐修彦,可也更爱自己,她要做人上人,所以,她嫁给了三皇子。
现在,她不想死,还想活下去。
只要她活着,她就能让霍十一娘身败名裂,再一次下地狱!
而且,徐修彦的眼里,只有十一娘那个男人婆,没有他!
那就让他先去黄泉路上等她,等到她将霍十一娘再一次送入地狱,她就去找她!
这一次,她一定要抢在十一娘的前头,先找到徐修彦。
对,就是这样!
她抬头,目光仿若淬着毒一样,看着许晗。
这样的目光对许晗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她淡淡的一笑,问赵清雅,
“选好了么?是要选无毒的还是有毒的?”
“趁我现在心情好,赶紧选,否则,我就要让人进来给你灌有毒的了。”
说着,她抬起手,准备拍掌!
赵清雅惊骇,飞快的扑过去将许晗说的那瓶没毒的拿在手里,又快速度的拔开瓶塞喝了下去。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停顿和迟疑。
许晗笑着拍掌,“果然是赵清雅,这个选择才符合你,什么情情爱爱,真是太可笑了。”
赵清雅狠狠看着许晗,“你不就是想这样吗?你不一直就是这样狠毒的人吗?只要过了今日,我一定不让你好过。”
“你这个狠毒的鬼东西。”
许晗心头忽然觉得很厌弃,和这样的人说什么呢?
这一切,不是都和她预料的一样吗?
她道,
“我就是这样狠毒,那又如何呢?徐修彦爱的是我呀,他可是为了我情愿做鳏夫,我死了,他都不要你。”
“赵清雅,你真可悲!”
赵清雅站在那里,她不能否认许晗说的话,一股冰凉从脚心而上,让她仿若坠入冰窖,偏偏,这个时候,她的肚子仿佛有千万把刀子在里头绞着。
她瞪大眼睛看向许晗,“你……你这个毒妇……果然没那么好心!”
可怜她竟然相信她说的,自己拿的那瓶是没毒的!
肚子痛的她撑不住,跌倒在地上,痛,让她真个人变得扭曲,姿势怪异,就如同她的人生。
许晗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赵清雅,你这一辈子,汲汲营营,却什么也没得到,实在是可悲,可笑。”
“你想要徐修彦看你一眼,他却冷漠对你,你想要荣华富贵,三皇子没了,如今,你还要没了性命,你的人生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感觉如何?后悔吗?”
赵清雅绝望的看着许晗,手指头抠着地板,脸色发青扭曲,浑身都在颤抖,冷汗如雨而下。
许晗再没看她,拿起桌上剩下的瓷瓶,转身出了屋子。
魏廷见她出来,俯道她耳边说道,
“天牢那边人已经弄出来了,许勉让人放在马车上,如今停在城门不远处。”
许晗点头,道,
“你告诉周武,让他把这里收拾一下,抄出来的东西,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还有,三皇子妃不满皇帝的判决,不愿意去静台寺为百姓祈福,饮毒自尽了。”
正好,夫妇同体,就让她先去黄泉路上等一等三皇子,阴曹地府继续做夫妻吧!
经过一处灌木丛的时候,许晗将手中拿着的瓷瓶塞子拔开,将里头的东西倒在灌木底部。
很快的,灌木从根部开始变得焦黄,慢慢的蔓延开来。
她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让赵清雅活着!
其实,她到底死在谁的手里,根本一点都不重要,从针对霍家的阴谋开始。
所有想要霍家人死,冷眼旁观着的人,包括皇位上的那个人,都成了杀死她的一部分。
许晗再次回头,看了眼三皇子府,最后冷漠的收回目光,她说过,一定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走,去城门边吧。”
事情处理完,她还要进宫给皇帝复命呢。
……
马车在霍家坟园所在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许晗先跳下马车,魏廷等她下车后,探身进去,揪着那破草席连同里头扭个不停的三皇子拖着就往上山去。
一直到霍家的坟前,魏廷才将破草席裹着的三皇子往地上一扔。
三皇子被太监灌了毒酒,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刚刚睁开眼的那会,还以为到了阴曹地府,没曾想,映入眼帘的竟是那个他恨不能吃肉喝血的许晗。
还没等他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扔到了一块墓碑前。
再看墓碑上的字,三皇子吓的魂飞魄散,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人间,还是在地府。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三皇子阴鸷的盯着许晗怒问。
他这幅样子,许晗着实被他恶心到了,一边有条不紊地搂袖子,一边走到他跟前。
“是人?是鬼?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揪着三皇子按着他的头定在霍铮的墓碑前。
“你这种人太过恶毒,只怕是地府都要盛不住你吧。”
她松开手,三皇子就摔在了地上。
她知道皇帝无论如何的对霍家愧疚,可三皇子毕竟是他的亲子,虽说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可血浓于水,皇帝又不是那种昏聩无能的君父,对于三皇子,惩罚定然有,可还是会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这不是许晗所容许的。
她很早之前,就收买了崔海身边的太监福顺,其实也不是收买,福顺有个兄弟,就在霍家军里。
他会卖身进宫,就是因为宫外有这个兄弟,不怕家中断了香火。
可偏偏,人怕什么就来什么,霍家军十万将士埋骨砾门关,包括福顺的兄弟……
从前,福顺恨的是霍家人,恨他们贪功冒进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许晗就是用的真凶的消息去收买福顺,让他能够真正的为自己兄弟报仇。
传旨的时候,那些什么将三皇子挫骨扬灰的话其实是许晗让福顺说的。
为的就是激怒三皇子。
三皇子脸色灰白,看着许晗,“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是为了给霍家人报仇吗?”
“你竟然敢私自从大牢里劫人?”
三皇子不蠢,看到霍铮的墓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皇帝都要将你挫骨扬灰了,又怎么会在乎有没有人将你劫出天牢呢?”
三皇子瞳孔迅速一缩,他看着许晗。
她的面容很精致,即使说着那样阴毒的话,也还是难掩如画的面容。
她的眼眸平静如水,让无端让人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凉意。
他突然往前爬了一步,想要抓住许晗的袍角,却被许晗一脚踹开了。
他的嘴唇颤抖,看了看霍铮的墓碑,再去看许晗,“你……你是……”
许晗道,“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霍家的人为天下百姓的安危穷进了心血,真真是做到马革裹尸还。”
“你既想为君,你的心胸肚量为何那样的小?当初,一旦砾门关被破,你以为你还能为帝为王吗?”
“只会成为北蛮刀下的亡魂。”
“这天下的百姓也不再是你的百姓。”
“你怎么就能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许晗冷漠,甚至带着冰冷恨意的眼神,扫落在三皇子身上。
如果不是他,父亲不会死,兄长不会死,而她,依然还是十一娘。
她恨他!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三皇子伸出手,眼睛因为受伤的原因,红肿着,只能眯起眼看人,他再次爬了过去,想要抱住许晗的大腿,求她饶过他。
许晗狠狠的将他踢开,用尽了力气,
她恨徐阁老,也恨徐修彦,赵清雅,可最让她恶心的就是三皇子。
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苍生。
这世界上,一切的事情,都应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而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让人想起就不寒而栗!
三皇子,每当她想起这个人,就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所以,她怎么会让他那么容易的死去。
她借皇帝的名义,将他的心气给打没了,把他最后的幻想给打没了。
现在,该轮到他的身了!
三皇子抬起头,看到她冰冷而嫌恶的眼神,知道自己是真的完了,刚刚睁开眼的那点喜悦已经无影无踪。
他脑袋嗡的一声,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所有的力气都丧失了。
他瘫软在地上,仿若死狗一般。
忽然,他嘶哑着声音,仿若毒蛇,带着嘶嘶的声音,
“你饶了我,只要不让我死,我就将一个秘密告诉你。”
他的唇角挂起一抹古怪的笑容,阴毒的,“你和萧徴不是好朋友吗?我有一个关于他的秘密,足够换我的一条命。”
许晗捏了下手指,顿了下,关于萧徴的秘密,她眯着眼眸打量了下三皇子,心口微提,面上却笑着道,
“萧徴的秘密?那你不妨说说,如果我觉得值,说不定就放了你。”
三皇子摇头,“我要你用许家所有人的性命发誓,在我说出秘密后,一定会放过我,否则,许家人,许均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而死!”
他笑了起来,笑容下露出森森的牙,像一把吧被他磨砺过的刀锋一样冲着许晗。
许晗只觉得恶心,她掐了掐掌,声音挺慢,话语之间带着几分凉意,
“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你的命捏在我的手里,你愿意说就说,倒也可以给你自己挣一条活路。”
“你不说,那就立刻去死吧。”
三皇子瞪着她,身躯在抖!
仿佛在思考一般,过了片刻,他又看过来,好似下了决心一样,
“好,我告诉你。”
……
从清水镇霍家坟园回城后,许晗先回了一趟王府,将身上都是血腥味的衣衫换了下来,交代长缨,
“烧了。”
长缨拿着衣服出去,许晗对着墙壁沉默良久。
三皇子说的事情太过惊人,她不知道该如何的与萧徴去说。
她叹了口气,闭了闭眼,整了整衣裳,先去宫里复命,再去找三皇子说的那个人再次求证,之后,再决定如何告诉萧徴吧。
关于边境的战报,一封一封有条不紊的传入到京城,又到了许晗的手中。
进展总的来说一直还算顺利,许晗一边打理着王府的事物,同时又在户部,还有兵部转悠,边境那边的粮草,药草等补给一点也不能断。
京城的天冷的不像话,边境必然只会更冷,士兵的棉衣,盔甲之类的更是不能断。
许均在前头冲杀,许晗尽可能的给他稳住后方,好在前线的情况不错,她有功夫做的细致一些,也有功夫和户部,还有兵部的人磨。
京城的百姓,丝毫没有受到边境战事的影响,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街上的人来人往,都在准备过年的事宜。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王府这边,同样的也在准备过年的事宜,许晗早出晚归,许羽非将王府内的中馈接了过去,有不懂的,就去宣平坊问徐丹秀。
王府的内务倒也被她打理的有条不紊的。
只是,命运就是命运,该怎么走,该如何的发展,该来的,都还是会来。
哪怕许晗其实内心还是早有准备的,可边境那边还是传来了噩耗。
许晗带领的大军在追击敌人的时候,中了敌人的圈套,又为了救副将,中了敌人一箭,如今生死不知,为了带回许均,霍七如今也是在草原里失去了踪影,生死不知!
因为军中无首,如今是副帅暂代,因为没有了许均和霍七,致使北蛮的大军又向前进了三十里地,眼看着砾门关又要重蹈多年前的覆辙。
皇帝并未将战败之责怪罪到许均和霍七的头上,反而还送了许多的东西到王府,以及送到宓儿那边。
可许家,还有刚刚才重新振作起来的霍家威名还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朝廷内外一片质疑之声。
有人怀疑是不是许均和霍七被敌军给抓去了。
又担心是不是会倒戈,会不会出卖东元朝。
甚至,当初霍家是不是真的贪功冒进,是不是其实故意打败战,因为霍家通敌卖国了。
可没想到北蛮人不讲信用,反而把霍家都给灭了。
人,就是这样,人云亦云,容易忘记。
许晗收到战报,并未如外人想的那样,惊慌失措,反而是最为冷静的一个。
她不是对许均和霍七的生死不关心,她心头同样焦灼着。
可她知道,许均不会那么轻易的死,他是许家军的主帅,是许家军的灵魂人物,还有霍七,同样如此。
当年北蛮的人被霍家军,许家军打趴下,修养了那么多年,才回复元气。
如果他们真的被人抓了,北蛮的人也不会轻易的将人杀了,只会拿来要挟东元的军队。
或者说用他们来打击东元士兵的士气。
下朝后,她拿着军报,去了宣平坊,没想到,竟然看到萧徴也在宣平坊,他是来给徐丹秀送东西的。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关系变得很好,萧徴时常会送些东西道徐丹秀这边来。
惹得徐丹秀将萧徴的名字挂在嘴边说个不停,有时候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见许晗过来,一脸的凝重,萧徴道,
“你别担心,老王爷不会有事的,如今,你还是要稳住,现在后方可不能乱,军报还是几天前的,说不定这个时候两人已经找到了。”
许晗很冷静,她一路上已经将所有能想到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娘,如今大军在外,应该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父亲如今生死不知,我要去前线。”
“不行!”
“不可!”
异口同声的两声反对,同时响起。
徐丹秀整个人都被惊的跳起来,
“晗儿,胡闹,兵家险事,哪里是你说去就去的?而且,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你去得的?
你听娘的,好生在京城呆着,把后方的粮草给你父王守好,这就是帮你父王了。“
她一向宠爱许晗,就算这会疾言厉色,可也知道,许晗不是太听她的,顿时,又道,
“朝里那么多的兵将,哪里就需要你去了。是不是,阿徴。”
萧徴说的话也是同样的不太客气,
“就算是我去,也比你去要来的更好。”
徐丹秀知道萧徴喜欢自家姑娘,没想到竟然这样的喜欢,顿时再看他一百个顺眼的同时,又加了一百个顺眼。
不过,自家人自家疼,这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能去前线。
“你们都不用去,朝里有那么多的老将,哪里需要你们年轻人去了。”
“都在京城好好呆着。”
许晗笑了笑,“娘,我知道你担心我,可父亲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许家军还有谁比我更尊贵?我不出头,娘以为还可以指望别人吗?”
许晗并未让步,而且道,
“我所学的,所见的,娘不是最清楚吗?我如今是许家的王爷,该我管的,该我担着的,我不能退缩。”
她一提起这个,徐丹秀就气短,毕竟,要不是她和许均志置气,也不能把女儿当儿子养,更不会将女儿养成如今的这个性情。
不是说她不喜欢这个性情,相反,她很喜欢,可是这个时候,这个性情就有些不太好了。
她没办法,只能看向萧徴,期盼着萧徴能把许晗说服。
萧徴也不含糊,站了起来,拉着许晗的手,朝她的院子走去。
“走,我们到一边说去。”
说着,还给了徐丹秀一个安抚的神情。
许晗也不反抗,顺从地被他拉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