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5 暗杀鲍氏(1 / 1)

宋致何尝不知道鲍文卿所说的道理,一旦杀了徐煌,就意味着,自己当真四面树敌孤立无援了,但徐煌此人,同他隐瞒真实身份蓄意接近他在先,嘴上说着为他谋事互利双赢,暗地里却又同叛贼程振有所勾结,虽然与程振交好一事,他也是默认同意过的,但徐煌在那基础之上,还大张血口另有所图,竟同程振联合起来对付他们所有人。

既然徐煌心有所选,甘愿弃明投暗,他又岂能容他。

但这些都不是让宋致对徐煌痛下杀心的主要原因,之所以突然对徐煌恨之入骨,势必除而后快,是因得知了自己母妃张宣仪被害的幕后真相。

几日前,连晋安说要想办法让太皇太后齐郁看到宋凛无耻卑鄙的一面,一举打消齐郁立他为帝的念头而暗中奔走,查探各种消息的途中,无意间摸到了礼部侍郎赵恒之子赵拓的身上。

发现他们二人来往甚为密切,打算从赵拓入手大做文章一番细查暗访下来,居然在他府中偷摸到了赵拓着人查探过的有关徐煌身份以及他来四平意欲何为的相关信息,淑妃被害的真相,也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彼时连晋安还不认识徐煌,更不知赵拓为何私下调查这些事情,但事关淑妃之死,他丝毫也不敢怠慢,于是立即让手下的人将那几封密信逐一誊抄下来交给了宋致。

单是知道徐煌的真实身份目的,宋致就已经惊讶气愤得恨不能马上找徐煌对峙明白,但当他看过写有自己母妃被害真相的密信哭晕过去几次再醒来之后,反倒冷静下来,不再那般冲动,只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誊抄的密信。

密信上说,邱良——徐煌的上一任手下,那个精通易容之术的男人——受徐煌之命,潜进天牢欲将张宣仪劫出天牢交给宋澄,然后由宋澄交给打着清君侧名义举兵进京的程振处置,从而加深他与宋澄的矛盾。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徐煌此一举,是为了让宋致与程振先联合在一起解决宋澄,然后待他二人鹬蚌相争两败俱伤之时,好坐收渔利。

没曾想蛮横糊涂了一辈子的张宣仪,临死前却异常警惕,轻易就识破了邱良说“二皇子派属下来救您出狱”的谎言,坚决不肯配合,无可奈何之下,邱良只能杀了张宣仪。

本欲直接将尸体抛至宋澄带兵驻守的东门,让他以此勒令程振退兵的,毕竟程振打的旗号是清君侧,祸国殃民之人既死,那程振自然没有理由继续围城。

程振当然不会轻易退兵,他醉翁之意根本不在杀一两个后宫嫔妃身上,所以徐煌邱良的目的,只是要让宋致知道是宋澄将自己的母妃交给的程振…

奈何,事不由人,程振一入京,发现城门有宋澄的兵马埋伏,便意识到自己谋逆之心惨遭败露,遂不再装模作样,当即就下令全力攻城,如此,邱良再驮着张宣仪的尸体便没了任何意义。

他本欲直接弃尸东门,又看程振来势恁般汹汹,居然攻城不下,首仗就在宋澄手下吃瘪,觉得可以趁机同程振谈价加码,遂又将张宣仪的尸体抛至了南门城楼,借以引开宋澄郭宁等人。

杀张宣仪虽不在徐煌的意料之中,但邱良的一举一动皆乃徐煌授意,即是说,若非因为他们主仆,张宣仪不会死…

他们主仆用心如此险恶,了解了一切真相过后,宋致怎肯再将人留在身边,遂与鲍文卿合谋欲除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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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二人到底计短,只好广徕京中名士,以寻一条妙计,将人杀得神鬼不觉。

当然,宋致招揽那么多门客,肯定不止为了铲除一个徐煌,没了徐煌他还有程振宋澄宋凛需要对付,都得用人,所以此举也算事先铺路。

只不曾想,一百个臭皮匠,也顶不过一个诸葛亮,商议来商议去都没想出个可行的办法不说,即便他们有程劲暗送消息,掌握住了徐煌为暗中帮助程振调兵拦截宋凛,会借商议御敌之策的由头,调四大城门的守将来止央的先机,也还是没能奈得了徐煌如何!

宋致不禁想,若方才在殿内的时候,戏不演那么足,直接命刑来将人抓起来,结局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宋致越想越觉后悔不迭,没好气地使劲儿拍了拍矮几,把给他包扎的太医吓得浑身一抖,一时没能掌握好手中的力度,猛一拉纱带,疼得宋致险些背过气去。

看他瘦得不成人样的一张脸瞬间涨红,太医更多几分惊恐,惶惶后退两步整个人跪趴在地以求饶恕。

宋致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打人,鲍文卿赶忙拦住:“殿下,殿下,莫要动怒,一生气,血就流得更多了…”

一边说,鲍文卿一边同太医使眼色,让他赶紧退下,又同刑来等人示意让他们也带门退下之后,鲍文卿跪着又缩短几分与宋致之间的距离,替他接着缠绕纱布,待看宋致神色平缓一些,才开口又道:

“殿下,那徐煌固然可恨,但他现在已经被推到了明面上,再不能蒙骗我们暗中使怪,其实也就不足为惧了!

他现在要想在四平立足,只能依靠程振,那反贼固然勇武,有徐煌相助也可谓如虎添翼,但您想啊,程贼连自己儿子的心都笼络不住,徐煌即便帮他,也非实意真心,他们就算联手,又能成甚么大事?

而且,程振莽是莽了些,却也不蠢,依奴家来看,他们迟早都会反目,便让他们自相残杀去,您又何必操那个闲心?!

说到底,咱们最大的敌人还是您的两位兄弟…”

虽然连晋安说过,搞臭宋凛的事交给他去办就好,但鲍文卿可不敢只把希望寄托在连晋安一人身上,所以在与宋致议定要解决徐煌之前,他们还人尽其才地让人连想了几点对付宋凛的办法。

“不过现在好了,咱们不仅有连大人帮忙,还有徐煌所说的妙计,行动起来必能万无一失!”

鲍文卿正在感叹,卧房外响起管事刑来细腻温和的声音:“主子,巴扬回来了…”

听得如此说,两人都收了收神,“让他进来罢!”

门打开,巴扬埋头缩肩小步跑上前,跪地先行一礼,待得了宋致的应允,才抬头禀道:“殿下,相国大人那边还是老样子,神貌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一如常人,可若恍惚起来,就有些不认人了…”

“竟不能识人,这不是每况愈下了?怎么还是老样子?!可有让太医时常诊视?”

巴扬复叩首于地:“太医看了,皆对此症束手无策…”

“行了,本宫知道了,退下罢!有情况及时禀报!”摆摆手,宋致不耐烦地撵巴扬出去,他虽然觉得张国远病得有理可循,但让数名太医看过,都说不上病因,未免觉得怪异,故而命巴扬时常打探监视,若张国远果真病了还好,就怕他系卖傻装疯,会反过来与自己为敌…

宋致之所以有如此想法,也并非毫无依据,自家舅舅,他当然比谁都更加了解,张国远虽然素来不耽以最坏的恶意揣摩他人,活这几十年也不是从未做过亏心事,但在他看来,有些恶做得,比如给别人穿穿小鞋,滥用职权贬谪弹劾自己的对头,都乃家常便饭,无伤大雅。

与天斗与地斗,都不如与人斗,其乐无穷,但他的心,还是向着朝廷,向着皇帝国家的,谋朝篡位通敌卖国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便是死,他也决不肯触及。

就如他时常跟他讲的,攘外必先安内,没有外敌,兄弟手足关起门来怎么打怎么闹都行,一旦有人觊觎自家的东西,那就该放下成见不合,一致对外…

所以,如果张国远知道他听信外敌的谗言佞语下毒谋害自己的父皇不说,还因此害死自己的母妃他的胞姐,更同叛国之贼合起来对付自家兄弟,张国远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但愿一切都是他的多想,否则,即便不忍,他也不得不腾出一份心来解决自己这个“年迈”的舅舅。

巴扬喏喏应了是,却未立即就走,宋致一手揽上鲍文卿的腰腹,被鲍文卿微微推开,和颜悦色看向巴扬道:“巴公公,可还有事?”

宋致耸起眉头,厉声厉色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宫可没那几多心情听你扭捏支吾!”

“殿下…殿下息怒…奴才确实还有一事禀报,只是…”

只是他也拿不准是不是甚么要紧的情况,万一宋致听了无聊,受苦的还是自己,可若不说,有所耽搁,就更要被骂被罚…

看小太监经宋致一吓更加害怕,瑟缩成一团,鲍文卿轻轻抚上宋致的手以及他的眉,将他的不悦抚平,“殿下,巴公公每日守着相国大人也是辛苦,您该多些耐心才是,比如奴家,就绝不能一连十来个时辰都维持一个姿势不变…”

“本宫怎么舍得让卿儿你去做那等下…”

鲍文卿听到宋致口里要出的话,立马伸手将他的嘴捂住,摇摇头不让再说,宋致无奈地耸一耸肩,改换心情冲巴扬道:“行了,既然你卿主子发了话,那本宫就不治你说话墨迹的罪了!”

巴扬获赦心喜,“谢殿下,谢卿主子…”连叩三个响头,后才大着胆子禀明:“奴才留意相国大人这些时日以来,发现那五旗参领周虎彪,几乎每日都会去相府探望,就连今夜也没有例外…”

闻言,宋致鲍文卿互望一眼,面上都有讶异,张国远于周虎彪有知遇之恩,他去探望自己的恩师,这不奇怪,可若每日都去,未免过于殷勤了些。

若非他二人果然情意深笃,那就是,张国远与那周虎彪,有在谋划一些不可告人的秘事…

“这么说来,本宫那舅相,还真是半痴不颠啊!”

四平二十八年三月三十一,亥时初,右相府,周虎彪汇报完近来密切关注的支越的情况,并就他可能是被人栽赃嫁祸的想法做了一番说明之后出来,便加鞭催马径直又往西城城楼赶去。

近来他吃住都在城楼,几乎寸步不离,除了时常会有不得不跑腿亲临的事情,他跟生来就长在城楼上一样,家中妻子女便要寻他,非无要事,即便去了城楼,也绝见不了他一面。

于他而言,张国远特地提拔他,让他去戍守城门,就是要他在这平叛之中建功扬名立业,他岂能辜负了恩师的一番苦心。

只不过,他这一路驰,一路都在想张国远同他交代的那件事——取鲍氏文卿的性命。

虽然同张国远凿凿说明是二皇子想要嫁祸支越、离间他与大皇子关系的人是自己,但怎么就联系到了鲍氏文卿?还让杀他,待问原因,却被张国远以他疲乏困极需要休息为由“撵”出了相府。

鲍文卿这个名字,周虎彪数有耳闻,却不曾目睹,只知他是二皇子的断袖之宠,其余的倒不太清楚…

周虎彪回想那日,自那男扮女装姓耿名玲的叛贼兵入城去寻了支越被杀之后,他当晚便对自己城门戍守的所有兵众一一做了查问,不惜威胁说要剪断他们的命根子,才撬出些微模糊不明的消息,说是一个常戴幂篱手背上有蝶纹胎记的男子,拿着画像和大包的银子同他们交代吩咐的,只要看到穿那套女装的人出现,便放入城来。

当然,就他们所说,此事除了拿银子的那几人——瞭望台哨兵一名、二三守城士卒以及城门兵卒长一名——外,并无旁人知晓,或有人问起,便敷衍过去,搪塞不了,即威逼利诱之,总之一切按照那男人的要求,没多也不敢到处声张。

周虎彪本就不蠢,听得那一番避重就轻的说明,心下更加确认,他手下那群兵固然贪财,却也不会那般没有分寸,随便一点银子就被收买,平时倒还好说,可现在全城戒严,万一放进甚么危险人物,便是万死难辞的大罪,所以其中必定还有因由。

再一威逼严问方才知道,那人身上,坠有“澄”字令牌。

也即暗示大家,他乃大皇子宋澄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