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如擂,大军如乌云压城,幽州城已被团团包围。
东边是此次辽军主帅耶律休哥,在他身边的韩昌和耶律沙。
“报!”一传令兵跪拜道:“于越大人,南京城已被我军合围。”
“好!”老辣的耶律休哥露出一丝自信笑容,双眼却冷得让人的心惊胆战。
“大人神机妙算,将宋朝军队困在这南京城。只等他们粮尽,不攻自破。”韩昌佩服不已。
耶律休哥道:“这次我以空城计引宋军入瓮,切莫让他们突围去搬救兵,也不能让西路大军来救,不然前功尽弃。”
耶律沙道:“大人放心,斜轸大王已加派人手,固守西边防线,宋军已经停在蔚州数日,不能进兵一步。”
耶律休哥听罢微微颔首,道:“宋朝皇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下令严防死守,不准主动出击,待到宋军兵粮一断,这十万大军就如同草芥。”
赵光义带着群臣登上城墙,扶着女墙往下看,只见护城河对岸,一团团白色帐篷正缓缓打开,是辽兵忙着支帐篷。大营前也在挖战壕,造鹿砦,忙得热火朝天。
“为何一时间冒出这么多辽兵?”赵光义在城头怒喝,胸口闷痛,差点又晕了过去。
“皇上,末将不知。”曹彬颤颤巍巍道:“就在刚才,号角声四起,只见东城门外突然冒出辽兵,末将以为他们来攻城,急忙下令关闭城门。没曾想其余三门也纷纷传来急报,发现辽军,将幽州城包围。”他咽了咽口水,鼓着勇气道:“皇上,我们中计了。”
赵光义两眼一黑,高喝一声:“辽贼卑鄙!”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原来,耶律休哥识破宋军声东击西的计策,急忙上书,让耶律斜轸务必将中西两路大军阻截在安定。而萧太后和耶律抹只的援兵已到,南京城眼下合计大军十万。
萧太后急忙任命耶律休哥为主帅,统帅三军。而耶律休哥向萧太后献计,以幽州为诱饵,引宋军入瓮,围困大宋皇帝。
此计遭受朝中大臣反对,都认为如今大军压境,当以南京为据点,利用平原和骑兵之长,杀宋军个措手不及。而耶律休哥却道:“此法虽行,但宋军一旦见我军主力大军,势必东撤,而中西两路也将退去。宋军主力保存,难不保他日再来进犯。若如今以南京为诱饵,引宋军来犯,再合围聚歼这十万大军,再挥师北上,歼灭其余两路,定叫大宋十年再无力北上,此乃一劳永逸之策。”
可辽国大臣还是不肯冒此风险,而萧太后回信却道:“以将国事重托于汝,前方战事,皆由汝独断专行,权宜行事。”有了萧太后支持,耶律休哥当即让将士搬空城中粮食、马匹,又将武器库内兵器器械搬走,只留一座空城。
为了引宋军来攻,耶律休哥使计让曹彬粮草不继,兵退白河沟,从而引出赵光义。如不然,他三路大军合围计策就落空。果然赵光义见东路攻击不顺,急忙星夜而来,领兵攻占涿州。耶律休哥假装佯败,仓皇逃窜,引宋军围攻南京城。
他诈败撤兵,逃了十里就停,只等待宋军进城,便和埋伏四周的大军一起杀出,将南京城围困,切断粮道,封闭消息。这城中无粮,外无援兵,不出十日,城中宋军必定大乱。
“报,眼下辽国大军有十万之数,城东三万,城西三万,城南三万,城北一万。”
“报,我军眼下粮草只供大军十日之用,八王爷正在城中收集百姓口粮,再统一调配。”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赵光义听得是直摇头。如今他被困于城中,消息堵塞,中西两路大军不知何时能来,若强行突围,只怕被辽兵包围,急忙问道:“诸位爱卿,有何良策退敌?”
帐中诸将皆沉默不语,这等被围困的局面,他们从未经历。
“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赵光义见他们不说话,朝着曹彬道:“曹爱卿,你身为主帅,可有退敌良策?”
曹彬吓得直哆嗦,他身为主帅,虽然进攻和进城的主意不是他出的,但身为人臣,不得不替君王背锅,道:“末将无能,害得皇上深陷囹圄,罪该万死。末将愿领三千兵马,前去叫阵,定杀辽军威风。”
“好!有曹将军出马,定能旗开得胜。”
城头鼓声如擂,幽州城东门缓缓而来,曹彬带着三千出了城门外,奔驰到辽军阵前,压住阵脚,提刀掠阵。
对面辽军营中,冲出一员番将,红眉红须,耳带金环,手拿一杆托天叉,虎目而视。
赵光义登楼而望,下令击鼓助威。阵前二人对战,仅十个回合,曹彬便败下阵来。
“此乃何人,竟如此神勇!”曹彬乃勇将,当年随太祖赵匡征伐北汉,率部斩首两千余,俘获无数,如今对阵辽将,仅十余回合就败。赵光义见军心低落,忙道:“谁敢出城迎战此贼?”
“末将愿往!”有三名年轻将领前来讨令。赵光义一瞧,这三人都是他提拔的年轻人才,此次北伐,有意让他们锻炼,成为今后国家栋梁,点头道:“好,你们一起出战。”
这三人联手出战,却只在那番将手下走不过十招,便二死一伤。
只一阵就连番败北,宋军士气更加低落,赵光义急忙鸣金收兵,下令四门紧闭,墙头多派弓手把持。那番将也不乘势追杀,率部退回营中。
军帐设在原来的南京府衙,赵光义一天之内心情大起大落,十分疲惫,便下榻休息。可如今外有强敌,内无粮草,这又如何能睡得安稳。
此时天色已晚,赵光义起身向外走去。刚出房门,却见秦铭跪道:“皇上!”
他看着这位禁军统领,心头登时懊悔,若当初听他之言,也不至于被困在这幽州城内,道:“秦卿,还不去睡?”
秦铭没有起身,道:“敌寇不退,末将难以就寝。”赵光义点头道:“若我大宋人人像秦卿这般,区区辽兵,何足挂齿,”他顿了顿,道:“只怪朕不听忠言,如今才落得被困幽州的局面。”秦铭急忙道:“皇上,是末将有罪!”
今日大殿上,他见过了皇帝的翻脸无情,有些明白为何父亲尚壮年便归隐。这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赵光义道:“你不怪朕要杀你?”秦铭小心翼翼道:“末将不敢。”
这府邸有五进院子,赵光义所住主院旁有一花园,二人走了几步,赵光义忽道:“朕这一生都想收复燕云,如今这幽州在手,却是这般景象,不知是何种滋味。”
秦铭道:“皇上洪福齐天,待大军稍作休整,养精蓄锐,定能击破辽军。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辽国兵力与我大宋对等,即便是不守城,也可击中兵力突围而去。”
赵光义道:“卿之言虽有理,但用兵者,应因势而变。辽军兵力虽与我相当,但辽兵以骑见长,战力凶悍,幽州城四周平坦,是骑兵天然战场,我军又多是步兵,一旦弃城,就会被敌人合围,落个全军覆没下场。”
此时他后悔不已,后悔这些年没有训练出一只足以抵御辽军的精锐骑兵。中原作战,均是以大型步兵团为主,攻城拔寨,占据城池,无往不利。而北方不同,北方草原辽阔,乃骑兵天堂,北方民族自幼骑马射箭,是真正的马上国家。若没有一支精锐骁骑,是难以抵抗。
“皇上,以末将看来,辽军不足为惧。”
“哦?”赵光义以为他有些托大,道:“此次辽军主将乃耶律休哥,此人深谙兵法韬略,极为老辣,用兵如神,秦卿不可小觑。”
秦铭道:“皇上明鉴,满城、雁门关一战,我大宋尚能以少胜多,如今两军兵力相当,又有何惧?”
赵光义道:“话虽如此,可两军交战,将勇为先。今天城下你也看了,那辽将勇猛过人,我军中无人能敌,若不杀此人,我军士气低落,又如何能杀出重围。”
秦铭道:“那人名叫韩昌,末将跟他交过手,自言不能稳胜。”赵光义叹道:“我军今日士气低落,也正因此人。”秦铭忽道:“皇上,我保举两人,可胜韩昌,能解幽州之围。”
赵光义一听,喜道:“秦卿保举何人?快快说来。”秦铭道:“皇上,我保举二人身犯罪责,需要皇上下令特赦,才能名正言顺。”
“这个不难,眼下危机四伏,若能解围,是我大宋之福,是数十万将士之福。”
秦铭道:“那先请皇上饶恕末将保举之罪。”
这下反倒是让赵光义疑惑不已,道:“你替朕分忧,何来之罪?”秦铭道:“因为末将保举之人,正是老令公杨继业。”
“杨家!”赵光义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朕怎么把老令公忘了。可是…如今深陷围困,即便是令公前来,只怕也无济于事。”
秦铭道:“皇上有所不知。令公之名,威震辽国。此番出兵,末将之所以能用数千之众收复四州,全凭杨家军旗。若令公前来,辽军自然闻风丧胆,破困自然轻而易举。至于那韩昌,令公义子凌楚瑜乃我多年好友,武艺非凡,有他在,定一枪刺死韩昌那厮。”
赵光义知道杨继业之威和凌楚瑜之勇,雁门关一战,就是二人率数千人,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大获全胜。
“好是好,可如今幽州城四面被围,又如何送信?”
“皇上若无人可派,末将愿往。”
“好,不愧是朕的禁军统领。秦卿需要多少人马,只管说来。”
秦铭信心十足道:“此番闯关,为了掩人耳目,末将一人足矣。”
二更天,东城门那厚重的大门,咯吱微响,左扇大门悄悄一偏,一人一骑缓缓而出。
秦铭身披盔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缝隙,又将圣旨小心收好。此番闯营,为了防止冷箭,不得不如此。他拿了一副精钢打造的圆眼獠牙的面露戴在脸上,仿佛从地狱来的魔鬼。
他牵马缓缓而行,这战马也挂了甲叶,戴上牛皮做的头套,四肢绑上护腿板。马脖上的威武铃也摘了下来,马蹄裹着布,走起来也是悄无声息。
秦铭涉水过了护城河后,瞧着眼前如星河般的辽营,提枪挂刀,纵身上马,直奔东边辽军大营而去。
临行前,秦铭本打算从兵力薄弱的北边突围,可围城的是耶律休哥,兵法老辣,深知“围师必阙”的道理,这北门虽防守松散,其后定藏有伏兵,他这才决定从正面突围,杀个出其不意。
幽州城下是一片空地,一马平川,秦铭刚奔驰没多久,就被敌人哨兵发现。那哨兵举着火把,大声喊道:“什么人?”
说的是契丹话,秦铭久在边境,也学了一些,也急忙用契丹话道:“自己人。”
那哨兵道:“口令!”秦铭不知口令,双腿猛夹马肚,如飞电流星般疾驰过去。那哨兵吓了一跳,但只见一人,怒道:“快停下,口令。”秦铭攥紧枪杆,猛地一刺,便将那哨兵刺死。
这异动引来不远处的巡逻兵,为首的辽兵警觉喊道:“那边什么情况?”他凝视望去,只见一团黑影朝自己过来,却无半分声音。他举火一照,只见一个长着獠牙的恶魔正朝着自己攻来。他正要大叫,胸口一凉,枪头早就刺入他胸膛。
其余辽兵不明情况,黑灯瞎火,以为是魔鬼降临,纷纷大叫四处逃串,嘴里喊着:“恶鬼来了。”秦铭深知暴露,抽出枪头,直奔大营。
大营外的箭塔上,弓手听见呼喊,凝神一瞧,只见隐约有人而来,急忙喊道:“前面是谁,什么情况?”他不见应答,又道:“停下,不然我放箭了。”秦铭道:“别放箭,是自己人。”
一听口音,以为是自己人,但来者临近,只见是一凶面獠牙的恶魔,他急忙道:“有人闯营了。”下面守营军兵也看见,急忙开弓放箭。
秦铭挥枪拔打箭矢,左手猛提缰绳,战马高高跃起,跨过壕沟。守营军兵见他如恶魔降临,嘶叫裂胆,呆立不动,均被秦铭一枪刺死。
“有人闯营啦!”哨塔上急忙敲打铜锣,当当传遍军营,登时安静的大营便炸开了锅。秦铭开弓射死哨兵,用枪挑开鹿砦,往左营道奔去。
此时辽兵正在熟睡,一听外面锣声响起,从梦中惊醒,衣服都没穿,拿着武器就往外冲。可刚冲出帐外,就见一个凶神恶煞面孔,还来不及叫唤,就被刺死。其余辽兵见了,纷纷大叫,牵马追赶。
秦铭刚杀入营中,便被辽军追杀,急忙之下挑飞地上火堆,点燃营帐,制造混乱。这营内登时火光四起,辽军一边救火,一边观看情况,根本没有敌军影子,哪来的闯营。
此时秦铭已将面露丢掉,一边引火,一边用契丹语高喊:“有人闯营,有人闯营。”那些辽兵拿着兵器冲出,四下一瞧,除了火光,根本不见敌军影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辽营一下子慌乱不堪,一面救火,一面大喊“有人闯营”,至于敌人在哪,他们根本不知。
秦铭在辽营横冲直撞,制造混乱,正得意时,眼前忽然有两人拦住去路。一人手拿狼牙棒,一人手握钩镰枪,长得是凶神恶煞,拿狼牙棒那人喝道:“你是何人?竟敢闯我韩先锋大营。”说罢便一棒挥来。
此人不同于其他辽兵草包,秦铭横枪一挡,直觉得势大力沉,就连胯下战马四肢都打了一个踉跄。而此时另一人趁着机会,一枪捣向他胸口,秦铭提气托飞狼牙棒,长枪斜击,轻磕对手钩镰枪,枪杆顺势沿着下劈,反锁对手手腕。
这一招“打蛇随棍”是秦铭针对辽兵长矛而创,那人未曾见过如此诡异招式,只觉得对手长枪如蛇般反攻而来,大叫一声,急忙缩手。
那持狼牙棒的男子用蹩脚的汉语道:“我们乃韩昌将军麾下偏将,萧天佐,萧天佑,来将可留姓名?”
“废话少说,看枪!”秦铭一枪刺去,二人畏惧他那诡异多变的枪法,左右一分,秦铭乘势突围而去。
“哇呀呀,跟我追,活捉此人。”萧天佐一声令下,与萧天佑各带着一队人马,追了过去。
“拦住敌人!”萧天佐等人追了一阵,均是不及,心里焦急。眼下韩昌去西边大营与耶律休哥商议军务,东边大营暂由二人把守,若此时让宋军冲出重围,请来援兵,那耶律休哥合围计划就落了空,这可是要军法处置。两人虽为萧太后一族,但太后早就颁旨,一切军务由休哥独断专行。为保性命,二人只能奋力追杀。
秦铭但见前方一伍人马拦住去路,刷刷连刺两枪,刺死两人,打开缺口,冲了过去。
“饭桶,都是饭桶!”萧天佑怒不可遏,也顾不得许多,道:“放箭,放箭。”辽兵纷纷挽弓放箭,秦铭直觉的背后呼声连连,不由发怵,急忙伏身,一个急转,往右边而去。
“哎呀!”秦铭这么一转,那些箭就射中前方阻挡的辽兵,萧天佐一见伤了自己人,忙道:“别射了,快给我追,给我拌他马腿。”
前方辽兵恍然,急忙将钩镰枪横在马腿处,只等秦铭过来,定要留下四枚马腿。可惜那战马勇不可挡,当当直响,冲了过去。那钩镰枪枪头竟一一折断。
秦铭大笑一声,一枪撩倒篝火,那火苗蹭蹭上涨,挡住萧天佐、萧天佑二人去路,随后便扬长而去。二人见他背影远去,只能咬牙切齿,仰天长啸。
冲出辽营后,秦铭头也不回,直奔雄州而去。待天放亮,回头一瞧,发现四下无人,这才翻身下马,重重摔倒在地。经过一夜厮杀奔袭,他体力早就透支,将身上厚重的盔甲卸掉,又替战马卸甲,人马皆喝水歇息。
大约一刻钟后,稍微恢复力气,心想军情紧急,也不穿盔甲,又爬上马背,往雄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