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高凌云的介绍,李乐峰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这可把高凌云晃了个跟头,“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乐峰想了想,只说了一句,“您安排任务吧!”
高凌云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木讷到这种程度,但是自己选的人,自己就得受着。他随手撇过一本案卷,“你先看看。”
李乐峰拿过案卷,仔细地翻看起来,这一看就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中途有几个人来到办公室找高凌云签字,看见一动不动的李乐峰背影,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终于,高凌云也要不耐烦了,“你看没看明白?”
“我看明白了。”李乐峰合上案卷。
“看明白什么了?”高凌云微微前倾,等着他的结论。
“这案子有问题。”李乐峰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一句话把高凌云气个倒仰,“我当然知道有问题!没问题的话,我找你来干啥?”
李乐峰不知如何应答,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
高凌云喘了口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指着案卷告诉他,“现在这个段红宝已经被当庭释放了!一个被判处死刑的案件发回重审,到了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交通事故案,段红宝判了一年三个月。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猫腻?你心里应该清楚。”
李乐峰点了点头,努力迎合领导的情绪,“嗯,看出来了。”
高凌云彻底放弃跟他的交流,干脆就自己说明白了。“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这个段红宝,我们接到线索,他家里的人应该都涉及了犯罪。
现在有个比较紧急的情况,段红宝的父亲在去年去世了,他因为被羁押就没有赶上他父亲的葬礼。现在他出狱了,扬言要弄死办案的民警。现在这件事,当地政府还在往下压着,我们公安局也不好冒冒然的插手,所以侦办的难度和阻力都很大。所以我让你进到段家内部,收集犯罪证据。”
“好!”李乐峰回了一个字。
“收集什么证据,知道吗?”高凌云心想,我还啥都没说呢!你有啥可好的!
李乐峰肯定地回答:“知道,只要违法的,我都收集。”
高凌云刚想跟他详细解释一下,可是听到李乐峰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李乐峰这孩子,从他警校读书到上班以来的表现,高凌云都进行过细致的了解,应该是非常可靠的。
秉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高凌云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工作内容,就让他放手去干了。
临走前,高凌云嘱咐他:“这几天你先别回单位,也别来我这里,回农村待几天。你家里人要是问起,你就说单位要调整编制,让你先回家等着分配消息。”
李乐峰点了点头,知道这是给他的身份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爹妈可能会伤心一段时间,自己从一个国家干部又变成了村民,他们一定很伤心。
李乐峰回到农村的这几天,自己的父母和兄姊大气都不敢出,拐弯抹角地打听李乐峰的工作到底出了啥事儿。
李乐峰是个主意正的孩子,考大学、当警察,现在又回农村下地干活,从来没有跟父母家人多说什么,都是自己决定的。
本来念大学的时候,家里就少了劳动力,父母私底下没少埋怨他。好在他毕业以后成了国家干部,家里也算脸上有光。
现在,他又回来务农,还白白耽误四年种地的时间,两个老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再加上,本来李乐峰当了警察,家里上门提亲的人就多了起来。可是,这几天原来那些愿意结亲家的人都不登门了,这也是让老人更加不高兴。
李乐峰知道,可是他没有言语,还是每天早晨下地干活,晚上收工。闲暇时,他还找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木匠师傅,跟在后边打下手。
姐姐李乐娟和李乐峰关系最好,悄悄地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什么来,心里慢慢的也绝望了。可能弟弟真的是不能再回到城里上班了。
李乐峰去念书的第一个月,生活费还是大哥李乐昆从工分里攒出来给他的。现在他回来务农了,李乐昆也每天蹲在田头直叹气。
家里人看他再堵心,也看不了几天了。因为李乐峰的木匠师傅接了一个新活,去盖县芦屯镇给一家打一尊整木的雕像。
“这个活可不容易!据说,雕像里要打成中空的,给的报酬也丰厚。”老木匠喜不自胜地告诉李乐峰。
师徒俩收拾好东西就上路了。
在路上,李乐峰告诉老木匠:“师傅,我以前考上大学,还差点当了国家干部的事,您千万别跟别人说。我这都回来当木匠了,说出去也寒碜;出去了,您也别告诉别人我叫啥名字。”
老木匠喜欢李乐峰,这小子为人踏实又孝顺。老木匠是个老光棍,李乐峰待他就像待自己的父母一样。
听到徒弟这么说,他也心疼。可不是嘛,好好的国家干部,一下子又变回了农民。“行!那我就叫你外号,大强,行不?”
“行!”李乐峰一口应下了。
师徒俩相视而笑。
李乐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看来,高队长已经把自己了解得透透了。大强,不是李乐峰的小名,而是自己高考以后,村子人给他起的绰号,夸他是个强人。
高队长给的这个假名字,怕是也深思熟虑过了。
师徒俩坐着郊线公交车,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才从前石村颠到了芦屯镇。
下车的地方正好是街口,一个满脸横肉的胖男人等在那里。“你就是孙木匠?”
老师傅客气地笑着,“是是是,我就是孙木匠,您就是找活的东家吧?”
“对!不过不是给我干活,是给我们大哥干活,干好了,钱有的是!”男人不耐烦地说。
孙木匠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拉过李乐峰,“这是我的小徒弟,叫大强,这次来给我打下手。”
那人看了一眼李乐峰,人长得黑黝黝的,瘦巴巴的,表情也是木木呆呆。他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行啊!不过,工钱只能算一份啊,饭可以多拿一份!”
“那就行,那就行!”孙木匠倒也不挑事。
“我叫钱正,你就管我叫老钱就行!”这胖子介绍自己,“我是段哥的兄弟,你们有啥事情就找我。开饭的时候,你们就跟着前院的兄弟们一起吃。”
“好好好!”孙木匠满口答应着。
钱正带着师徒俩去往了老段家。
李乐峰一路走,一路记住了路线。
到了老段家,孙木匠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在现在这个年代是很少见的。
且不说老木匠自己住了一间黄泥草房;就说李乐峰一家六口人,父母、兄嫂、姐姐和自己,挤在三间红砖房里。李乐峰进了城以后,家里才有了口透气的地方。
眼前这户人家,不但有三进大院子,还有成片的大瓦房,最后那栋房子还是个双层的小楼。
师徒俩跟着钱正往里走。
第一进院子,东西南三面是瓦房,总共有六间。里面住着靠老段家吃饭的人。李乐峰的师徒俩就被安排在西屋的一间房里。
第二进院子,也是三面六间瓦房,住着段红宝的三个兄弟。院子里还养了几条大狼狗,看见生人就吠个不停。
最后一进院子,东西两侧是四间瓦房。东面是段红宝住的;西面的房子却被上了锁,门口还有几个人坐在那里,好像在把守着。那栋二层小楼,坐北朝南,应该是段家老太太乌鸦住的地方了。
李乐峰跟着孙木匠走进这栋二层小楼里,这就是他们要干活的地方。
这一楼是个巨大的佛堂,地上还零零散散地放了好些蒲团,应该是乌鸦跳大神、宣扬封建迷信的地方;而二楼则是乌鸦生活居住的房间。
他们这次就是要给这个佛堂重新打一尊木质的空心佛像。
师徒俩量好了佛堂的尺寸,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木材已经在佛堂的后院都准备好了,砍了一颗百年老树,整个树身大概有两个人环抱那么粗。他们就是要用这块整料打出一尊大佛。
李乐峰看见这块木料,悄悄地问孙木匠,“师傅,这么大块料子是从哪来的?”
孙木匠捅了捅他,“别瞎打听!”
李乐峰小声嘀咕,却被钱正听到了。
钱正的胖脸上挂在得意的笑,“土包子,不知道了吧?这是我们哥几个从后山砍下来的!这可是后山那片林子里最粗最老的一棵树,国宝!国家可有证书的!”
李乐峰闷闷地问了一句,“那国家能让吗?”
钱正笑得更加得意,“在芦屯镇,我们段哥说了才算!”
孙木匠听着话,越来越离谱,赶紧打个圆场,“还是东家厉害!我们量一量这块料,看看能打多大一尊像。到时候,我们肯定给老太太一尊好像!”
钱正对于孙木匠的识时务很是满意,“你们好好干,干好了,这钱指定少不了你们师徒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