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横刀拦剑碑(1 / 1)

论起剑,不管是上百年还是这一百年,公认的魁首都是南齐剑门。不同于蓝羡子之流练的散剑,南齐剑门真正称得上剑派大家,出过不少剑仙,不论是老一辈的左剑禅,还是现在的剑门四剑,都当得那剑仙二字。

练剑的人有许多,都想做那剑道魁首,可真正称得上练剑地方的也不过才三指之数。南齐剑门当属第一,再来就是无量山了,至于苏家剑冢能排在三甲之末则完全是靠当初苏敛那一剑劈出来的。

一剑,便撑起了整个剑冢的排面。

练剑图的不就是这个?

南齐剑门四剑断江名气不小,可比起那剑魁一剑开山的大风流总归是差了点味道。所以愿意来这苏家剑冢学剑的远远多于南齐剑门。

可也得看时候,私通漠北的名头不小,便是再想学剑的游侠儿现在也得掂量掂量。自打漠北上将入了剑冢的消息流出来,整个云出都风声鹤唳,连带着锋州都紧张了不少。

流言也好蜚语也罢,没人敢拿小命去试一试真假。

山脚下热热闹闹,等着瞧好戏的闲人数不胜数。也有些身姿婉约的姑娘小姐眼巴巴瞅着那苏家剑冢,都说剑冢私通漠北,那入剑冢的江公子可不就危险了?她们着实心疼得紧。

再心疼,上山却是不敢的,凉军明晃晃的钢刀就杵在那,多进一步就是人头落地,没谁有这胆子。

倒叫王二嫂茶庄里的好些茶客唏嘘叹上一声,曾经那般风流的苏家剑冢如今却落得这幅光景,实在可惜。

王二顺没有光明正大进苏家剑冢的胆子,那点三脚猫剑术还不足以让他视凉军于无物。

想入山,有的是法子。

得益于常常偷溜进山瞧那些剑冢弟子练剑的经验,王二顺径直往后山跑去。

后山陡峭,如刀削斧刻滑溜,凉军不认为那些挎着破剑的穷酸游侠儿们有御剑飞行的剑仙本事,所以这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看着。

王二顺自然没有御剑的好功夫,他有别的门路。

好在前些年用两串糖葫芦买通了个剑冢里的小丫头,那丫头便教了他入山的好法子,将粗绳从后山腰抛下来,用不着剑仙的功夫,只要力气够,是头猪都能吊的上去。

王二顺不是猪,所以他从来都是自个儿爬上去的,几年偷学得来的三脚猫功夫全靠那根草绳。

两串糖葫芦才能教那小丫头丢一次绳子,可王二顺却没觉得亏过,在他看来能学到剑就是赚,要能见上传说中的剑魁一面,甭说两串糖葫芦,就是两百串两千串都是相当乐意的。

小丫头也给过机会,笑嘻嘻的与他说道:“你那两千串糖葫芦先记着账,等苏敛回来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王二顺是不太信的,一个黄毛丫头哪里能有这么大面子。能天天晚上偷偷摸摸溜上来瞧人家练练剑就已经很满足了,让剑魁亲自教他剑?想都不敢想。

再后来那小丫头就懒了,只是把绳子丢在那,教他自个儿想爬就爬,反正记着账两串糖葫芦不能少就是了。

绳子换了好些条,糖葫芦也欠了不少。

每当王二顺躲在树荫里跟着剑冢弟子模仿学剑,她就蹲在后面咬着糖葫芦瞧着,指指点点就算了,还爱吧唧嘴。王二顺总觉得剑术没偷学出来不是天赋原因,是被那丫头扰了心思,才学艺不精的。

拨开几株杂草,里面悬着根草绳,王二顺轻车熟路,攀着绳子往上爬。

剑冢在山顶,很高,不是一根草绳就能够得着的。他也只需要爬上半山腰就够了,上了山入剑冢就简单了。

说是半山腰,却也不容易攀,是个力气活。

被剑魁一剑削去八百寻的埋剑山就在背后,山峰笔直似柄剑鞘,比脚下的峭壁还要滑溜上几分。本来埋剑山是要高些的,被斩了半截之后就矮了,王二顺这位置刚好能瞧见那光秃秃的山顶,寸草不生,一片寒芒。

只需要瞧上一眼,攀草绳就再不觉得累了。

上了山腰,王二顺在挂着草绳的歪脖子树上又刻了一道剑痕,算算账,估摸着欠那小丫头几百串糖葫芦了。

歪脖子树挺辛苦,本就挺歪的枝干被草绳吊得愈发歪斜,树干上密密麻麻刻了一道道剑痕。有些被划去了,有些还在,被摧残的不轻,实在是没有半点长直的可能了。

王二顺没上过山,许多时候都只敢偷偷躲在山腰树荫里瞧那些剑冢弟子练剑,学葫芦画瓢跟着模仿。

还得要看运气,点背了就瞧不着。

剑冢里那个老掌教脾气不太好,哪天瞧见弟子耍剑不用心了,就要罚到半山腰练上一晚上的剑,王二顺全是托他的福。

可老掌教不是每天心情都不好的,所以偷学的机会就显得少得很。

上山的路比攀山崖要来的容易得多,王二顺很快就瞧见了那块朝思暮想的剑碑。

苏家剑冢没有山门他是知道的,剑碑就是剑门,受了剑入了碑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剑冢弟子。

王二顺没那资质入剑冢,可剑冢的规矩却没人比他来得更门清了。

他瞧见了个熟人,那人侧腰挂着把刀,这回没用白布包裹,所以王二顺瞧得真切。

果真是把横刀。

横刀不长,沾满了干涸血渍,那人只是坐在剑碑旁,闭目养神,身边放了颗脑袋。

那脑袋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剑碑就是分界线,挎刀男人不会进去,里面的人也不会出来,就这么耗着。

男人极有耐心,不然也不能耗到刀上凝出一片血渍,里面的人更有耐心,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说些话。

“你进来啊。”

语气很挑衅,贱兮兮的欠扁得很。

男人不睁眼,像是没听到,就那么坐着,纹丝不动像尊木雕。

有块碎石从剑冢里丢了出来,刚飞过剑碑便化作齑粉,撒了一地。

男人脚下积了厚厚一层石灰,他轻轻将横刀挂回腰上,仍旧是闭着眼一言不发。

王二顺总算晓得凉军为何不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