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以东。
一处土房之外,脱了外甲的汉子采来洗净的枯草,摆在一排战马身前,还有骑手正以盆罐,接过干净的水源,让马儿解渴。
看这些马儿,都生的极为健壮,周身配置的嚼头,挎袋,分明是军中所用的战骑。
站在高处负责瞭望的士卒,看到前方出现了人影,掩起身躯,仔细辨认,确认是等待的己方之人,才跳将下来,连连跑动,口中呼喊着:“统领,阳主薄回来了。”
在屋内休憩的其余士卒,争相从房中走出,似乎生怕被阳主薄发现偷闲。
不过片刻,又有八骑,穿过空处,停在土房前。
有士卒走上去,替骑手挽住缰绳,使马背上之人下马。
方才被唤做统领的汉子,向后来居中一人拱手道:“我等奉大人命令,这几日,佯做滋扰骑兵,在邻近奔走,所到之处,没有停留,有抵抗的,被我等尽数杀了。”
阳主薄拍了拍身上风尘,接过麾下士卒递过来的水壶,饱饮了一通,才呼出一口气,笑着点头道:“吴统领做事,我阳某人是信得过的,嗯,可曾折损了弟兄?”
吴统领摇了摇头,道:“未折损一人,卑职小有斩获,还请大人过目。”
言罢,吴统领一偏头,有士卒托起一个粗布包裹,吴统领以手翻开,看到其中有金银闪耀之色。
阳主薄挑了挑眉色,指着站在吴统领身后的士卒,沉声道:“这是弟兄们的功劳,分下去即可,阳某人虽是文职,也知晓军中规矩。”
众人口中尽有兴奋呼喊之声。
吴统领知阳主薄是将军的亲信之人,传闻是文武全才,多喜爱财物,所以才会以金银器奉上,不料阳主薄竟是当场拒了。
正在出神时,阳主薄走到一旁,冲吴统领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过来。
吴统领心知阳主薄是怕旁余士卒听到,走过去后,探着脑袋贴着阳主薄越发的近了些。
阳主薄见吴统领如此乖巧,心中满意,口中低声道:“你是柳将军亲随,当日,刘政出逃时,柳将军前去追击,你可曾跟随。”
吴统领顿时怔住,面色有些尴尬,还是应道:“回大人,卑职确实随柳将军亲去追击逆贼刘政,被太史慈依仗高处地形,以弓箭射杀十几个兄弟,待到太史慈箭尽,柳将军与之交锋,未曾想此獠提前设下陷马,让柳将军折了坐骑,才被此獠逃脱。”
阳主薄想了片刻,道:“若是再与太史慈交战,吴统领和这几十个兄弟,能否围杀太史慈?”
吴统领当即摇了摇头,眼中但有惊悚之色,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
“大...大人,可是遇到了太史慈?大人的安危要紧,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听吴统领如此说,阳主薄便是懂了。
所谓揭人不揭短,于失利之事,稍微粉饰一二,是官场最常用的手段,阳主薄知晓在一军之中,除了如今那人之外,便是柳毅武艺最好,柳毅以百人追太史慈不胜,眼下自己也就不用再自触霉头了。
比起柳毅,自己才是最不愿意遇到太史慈的人,毕竟,那田韶、李敏和刘政,是经阳主薄的手,才得了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灭族,也是阳主薄亲子操办。
好一会儿,在吴统领忐忑的目光中,阳主薄才一挥手,口中喊道:“吴统领,我们这就出发回去吧。”
吴统领顿时首肯,遂即响起一事,回望了土屋一眼,低声道:“大人,这房子内的几人,如何处置?”
“都杀了吧。”
燕国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早在几日前,戏忠就与仆兵说过,进城时,要将辕车上的遮掩掀起来,若是能露出最顶上的几袋粮食,则更好了。
于是乎,根本不用宣扬,街道上响绝不断的车轮声,吸引了沿途百姓的注意力,然后再一眼看上去。
都是粮食。
几百辆车的粮食。
且是从外面进来的,非是从城里向外运。
不止是百姓,城里的官员也看到这一幕,为了辨别真伪,几个主管粮食的官吏顾不得上装病,慌忙去粮仓处,看快要溢出的麦粒,跪拜着感谢上苍者有之,为城中百姓祈福者有之,最后,被同样震惊的齐周呵斥,应该去感谢刘虞的独子,如今天子使臣,幽州刺史,为了燕国百姓能度过冬日,才不辞劳苦的筹集了如此多的粮食。
自燕国相死后,家人归故里,府宅便空了下来,齐周便引着刘和居在此地,得了消息的城中官员,争先前来拜会刘和,刘和的身份,也在一日间得到了认可。
戏忠一进入府宅,便向刘和言道,对于政务,他不精通,城中官员如何交谈,让刘和一人做主。
刘和很是惊诧,一路上,但且遇到城池,都是戏忠一人前去,凡事处理的妥妥当当,怎会此时竟然说不通政务,刘和以为戏忠是避嫌,心中不踏实,再劝说戏忠襄助自己。
戏忠却只向刘和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
刘和怔在当场,直至鲜于辅在他耳旁说过几句话,刘和才有所恍然,旋即自去接见来人。
鲜于银的职责本是筹备军粮,眼下已经取了足够数量,实无什么事可做,看兄长与刘和离去,咬了咬牙关,跟在戏忠离去的方向。
府宅已经被士卒探过,又分而站在过堂走廊处,戏忠走过一段距离,走进一间房中,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极为满意。
身后,鲜于银出声道:“先生,可是中意这间屋子,我这就让人收拾一下。”
戏忠也不回身,望着墙上的一张字画,也不知道对字画满意,还是对鲜于银的乖巧满意,权做点了点头。
“今日天色不早,明日你再运粮回戍军吧。”
鲜于银立时应道:“属下领命!若是先生有什么吩咐,可使人唤我即可。”
听鲜于银如此说,戏忠登时转过身来,眉头皱起,道:“嗯,你对燕国比较熟,眼下,我还正需要一事,需要你帮我去问询一番。”
鲜于银喜道:“先生,您尽管吩咐。”
“我身体受不得风寒,若是有厚实毛皮,可予我寻找几张,嗯,还有,燕国与外族互市,百年的山参若是能找到,也给我几支,好让我补补体。”
鲜于银还当是什么大事儿,莫说是几张皮子,便是百张,他也能够寻得,至于山参,他自己就存了一些,当即就应下了,只是,走出门廊时,心中却是疑惑,身体着实太虚了些,听闻这文士,都喜爱饮酒寻欢,难不得戏先生在暗示自己,为他寻几个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