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后，白色的国产SUV缓缓在用喷绘布装饰店面招牌的白云中介门口停了下来。武云和卫小枫同时从车上跳了下来。

中介所两米多宽的店面两边各支着一块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地用粉笔写着房屋出租和卖房的信息。

两人走进店内，原本坐在椅子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的裘白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之后，立马关掉了电视，将手中攥着的一把瓜子扔进了塑料袋中，然后起身笑脸相迎。一年未见，裘白云还是卫小枫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头发长长了一些。

武云礼貌地说道：“裘阿姨，您好。我就是刚刚给您打电话询问租房的人，我姓武。”

裘白云像是一位热心的邻居大妈似的乐呵呵地用参杂着普通话的土话说道：“你这个小后生长得挺帅的嘛。刚刚毕业没多久吧？所以想找处房子先租住一阵，等以后赚大钱了好买大房子，是不是？”

武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裘白云将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卫小枫。“这是你女朋友吧？你们两个看上去还挺配的嘛。咦？我好想见过你的……你应该是隔壁学校里的学生对不啦？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你来过我这里的。”

卫小枫礼貌地微笑点头，回应道：“阿姨您记性真好，一年前的事情还记得呢？”

裘白云自豪地笑了笑。“别看阿姨我一把年纪了，这记性绝对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差的。真不是跟你们自夸，阿姨我别的本事没有，但这脑子就是记人记得特别清楚。嘿嘿——对了，你们别站着了，先坐下吧？”

她早已经在屋里正中间的小方桌旁备好了两把椅子，武云和卫小枫顺势就坐下了。

裘白云一边用抹布将桌子上的瓜子壳抹到垃圾桶中，一边继续说道：“我记得一年前你和其他三个女孩子一起来的，一个和你差不多高、短头发大眼睛的，一个扎着个辫子、看上去很会念书的，一个皮肤黑黑的、看着很会活泼捣蛋的。阿姨说的对不对？”

她描述的另外三人正是章月玥、庄涵和陈雪琪，一年前是她们四人结伴一起来的中介所。卫小枫叹服地说道：“您这记性真的太了不起了。”

卫小枫的称赞对裘白云来说很受用，她乐得脸上的细纹都深刻了起来。整理干净桌子，她给武云和卫小枫用一次性纸杯倒上了开水。

倒完水，她坐下之后继续说道：“你们住的那间寝室是之前有小姑娘在里面上吊过的，那件事之后就被封了，结果到你们这一届的时候解封了让你们住进去了，你们就赶上闹鬼了。那时你们来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特别是你，面色僚白，眼睛里都是血丝，一看就是魂都吓出了。你们说要找间六个人住的房子，不巧我这边没有合适的，于是说尽快帮你们物色之后你们就走了。后来我帮你们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后打电话给你们的时候你们说已经不需要了，是不是那个鬼走了啊？”

“嗯，差不多。”卫小枫如实说道。

裘白云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口中念叨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们这也算是功德一件。”

睁开眼，裘白云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说吧，你们今天来找我想要问什么？别跟阿姨这兜圈子啊，我知道你们不是要来租房子的。”

一番话落，武云和卫小枫面面相觑，各自的脸上难掩惊讶。

“您是怎么知道的？”武云问道。

裘白云指了指门口停着的白色SUV，说道：“你这小后生能够开得起车，要租房子怎么说也要租个体面点的，偏偏相中了我那套刚刚死过人的房子，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吧？再说了，想要租房子肯定先要先进到屋子里面看看格局中不中意，你们打电话来不约我先看房子，反而一股脑地想要和我见面面谈。阿姨我干了房屋中介十来年了，诚心要租房子的都是先看房再商量价钱的，像你们这样的连房子都不看就提出面谈的，要不是有事找我，我还真不信呢。”

既然裘白云主动将事情说开了，武云和卫小枫也就省下拐弯抹角的麻烦了。武云单刀直入地问道：“既然如此，裘阿姨，我们也就不瞒您的。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件事情想问问您。您知道之前租住在您北海花园那套房子里的那个叫吴秀江的女人搬去哪了吗？”

裘白云似乎早已猜到了武云想要的问题大概是哪些，所以此时并不觉意外。她并不急于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也是知道了那个叫小桐的小丫头自杀的事情的吧？”

武云和卫小枫同时点点头。

裘白云又问道：“你们怎么会对这件事这么关心？难道你们和那个小丫头认识？”

卫小枫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将他们在吴沁桐死后第二天遇见了她的事情如实说给裘白云听的时候，武云偷偷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开口了：“裘阿姨，事情是这样的。我是一名杂志社的记者，小桐生前就读的那个学校——东海实验学校日前邀请我为他们学校写一篇介绍类的文章，登载在我们下一期的杂志上，为的是消除社会上对他们学校的一些不利的舆论影响。”

“是因为小桐自杀的事情？”

武云否认道：“应该不是。因为小桐自杀以后，那所学校的校方马上做出反应掩盖了她和学校的联系，所以虽然小桐自杀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但没几个人知道她原来是东海实验学校的学生。”

“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裘白云一拍巴掌，说道，“我去帮忙料理小桐的后事的时候，确实有个奇怪的人塞给我一千块钱，要我别跟任何人说小桐在哪个学校读书。”

“您收了？”卫小枫问道。

“当然收了，能白拿钱还不好啊？反正我本来就不知道小桐读哪个学校的，别人问了也白问。不过后来也没人来问过，我还觉得这钱拿的挺不好意思的呢。”裘白云多少露出了市侩的一面。

武云清了清嗓子。“我继续说。校方对校内的学生解释说小桐是因为家庭的原因转学了，所以学校里的师生也没有人知道小桐自杀的事情。校方之所以想消除社会不利影响的原因是上周六在天地广场旁的带红绿灯的人行横道那儿，那所学校的另一名学生被汽车给撞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虽然事情发生在校外，但因为是那名学生先闯的红灯才造成的车祸，多多少少对学校有些不好的影响，所以校方才决定在杂志上发表一篇文章来挽回形象。所以今天我们两人就到那所学校里去参观取材去了，结果刚吃完午饭的时候学校里就发生了一起意外。”

“什么事情啊？”裘白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中午休息时间好多学生都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聊天玩闹，四楼就有一名女生坐在栏杆扶手上聊天的时候就被两名在走廊上追逐打闹的男声无意间撞得摔下了楼……”

一声极重的倒抽冷气的声音，裘白云惊恐地捂住了嘴，焦急地问道：“然后呢？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万幸，底下是灌木丛和泥土地，那名女生没有生命危险，后来就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裘白云松了一口气，连连拍着胸口，碎碎念道：“太好了、太好了，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这和小桐有什么关系吗？”

武云沉着脸说道：“前天被车撞的男生和今天坠楼的女生，都是小桐的同班同学。短短十天时间，三名学生遭遇不幸，还都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里的学生，这未免也太蹊跷了。所以我们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或许都源于小桐自杀的那件事。”

武云话音一落，裘白云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卫小枫接过话茬：“我男朋友的一位在报社的朋友之前有打听到说，小桐在自杀的时候留下了一封遗书。不知道阿姨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遗书？”看裘白云脸上惊讶的神情，武云和卫小枫已然知道了答案。

“我得知小丫头自杀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我赶去帮着秀江料理小桐的后事，秀江也没说起过遗书的事情。”

武云意料之中地点点头，说：“看来校方是小桐自杀当晚就把遗书的事情给摆平了，难怪您不知道呢。”

卫小枫说道：“其实我们猜想，学校方面这么急着处理小桐的遗书，肯定是因为小桐自杀的原因和她就读的学校有关系。就这两天里和小桐一个班的两名学生相继出意外的事情来看，估计他们与小桐自杀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裘白云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是想说，一个男孩子被车撞了，今天一个女孩子又从楼上摔下来，这两个事情都是有人故意做的？”

武云是似而非地摆了摆脑袋，说道：“两件事情我们都详细了解过前因后果，应该都是意外，不可能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

裘白云沉吟了一会儿，开口了：“阿姨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您说。”武云抬手示意道。

“你们说了不可能是人做的，那会不会是小桐的鬼魂搞得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