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桃把面汤喝干,把碗放回桌上,又蹭了蹭油乎乎的嘴才道:“蔡氏骂了他娘。”
“对哦!”田青恍然大悟,心里豁然开朗,开始大口吃面。
吃饱喝足,三人把面碗推到一边。
沈桃道:“钱魁内心阴暗,若是以前没杀过人,没见过血,他还能控制得住。
一旦他尝试过杀戮,他就愈发压抑不住内心的恶魔。
可他极其聪明,不从熟人下手,选的第一个对象,与他家八竿子打不着。
既然这样,咱们就给他立一个这样的人。
去查一下钱魁每天都干些什么,在哪里做工,在他必经之路上给我赁一套房子。
顺便把我是孤女的事和邻居散播出去。”
田青:“你……你要自己当这个饵,引鱼上钩?你要是有三长两短,赵大人不吞了我们?”
沈桃地铁老爷爷脸。
她出事是她的选择,赵固吞他们干啥?
沈桃活动五指,幽幽道:“我出事还没那么容易!你们猜,刺客来袭那天夜里,我房里的墙是怎么破洞的?”
说这话时,沈桃手握成拳,还做了两下挥拳的动作。
齐正和田青吃惊的互望,她话里的意思,和他们想的意思,是一个意思吗?
沈桃假笑:“你们要试试吗?”
两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不要。”
沈桃起身,“好,行动!”
钱魁今年十五岁,没念过书。钱大河入狱前,托人把他送到一个东家手下打短工。
那东家手下有染布坊、酒坊、酒楼,哪个地方忙,钱魁就去哪个地方帮几天工。
工钱都是日结,有很多时候没活干,他就像孤魂野鬼似的到处游荡。
他有个习惯,快落日时,去家附近的摊位上买菜。
这时候的菜价便宜,一文钱能买一大把。
这日,钱魁照例在日落前去买菜,路上又遇到那些少年,少不了收拾他一顿。
这次倒是没打脸,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就往街上走去。
街上只有一个还没收的菜摊,摊上只剩最后一把菜。
钱魁刚要伸手拿,另外一只纤细嫩白的手就伸了过来,先他一步拿走那捆菜。
钱魁转头看过去,见到一位白皙瘦小的姑娘。
他好像见过她,但又想不起来。
钱魁大抵是忘了,那日他被殴打,沈桃、齐正、田青三人路过。
齐正喝止了作恶的少年。
钱魁轻轻张口,小声说了句:“这菜是我先要买的。”
沈桃骄纵开口,故意说难听的话激怒他:“是你先看到又怎么样?就凭你还想和我抢?
我见过你,你那日被几个少年按在地上打。
他们说你爹是太监。
既然是太监,怎么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的?
莫不是你娘在外面乱搞了吧,不守妇道,给你爹戴绿帽子,让他当王八!”
沈桃掩嘴轻笑,讥讽意味明显。
她料想的没错,提他娘能激怒他。他身侧的拳头死死握住,青筋暴起。
沈桃给卖菜的老汉丢了一文钱,拿着菜,扭着腰走了。
买菜的老汉头发散乱,一张脸晒得黝黑,脸上皱纹密布。
他穿的衣服打补丁不说,还有味道。
他咳嗽两声,沙哑开口,“别往心里去,这姑娘是最近新搬过来的,听说就一个人住,难免凶悍些。
这些天她在街上已经与人吵过好几回了,骂人难听。
下次再见到她,别再招惹就是。”
钱魁点了下头,“我再去别处看看。”
待钱魁走远,卖菜的老汉站起来。他身形笔直,哪有上了年岁的佝偻模样?
不是旁人,正是田青乔装。
他给街对角一个行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追着钱魁去了。
钱魁不对身边人下手,那沈桃就立一个独住的骄横女子形象,与钱家不认识,无瓜葛,是下手的好对象。
钱魁果然上钩,一路遮遮掩掩地跟着沈桃,看她进了一处院子。
沈桃等人以为钱魁会很快动手,可一连三天他都没什么动作。
只是在饭点出去闲逛,逛的路线常变,但绝不靠近沈桃的院子。
田青和齐正沿着他走过的路线走,没搞清他的意图。
饭点?
为何一定是饭点出来闲逛呢?
田青趁着钱魁出去上工,去了沈桃的院子,和她说了钱魁的反常现象。
沈桃把自己代入钱魁的立场。
迟迟不动手,还在饭点出来闲逛,他到底有什么顾虑呢?
田青与沈桃越来越熟,他两条腿挂在椅子侧面的扶手上晃荡,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扔给沈桃。
“喏!热乎的烧饼,差点把我胸口烫起泡。你晚上吃这个吧,也省得做饭。
一个人住还要做饭,还怪麻烦嘞!”
沈桃听到这话,脑中灵光一现,急促走到田青面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田青:“烧饼差点把我胸口烫起泡,咋的?感动了?!”
“不是这句。你说一个人住还要做饭!
他比我想象得更聪明,他并未完全相信卖菜老汉的话。
他迟迟不行动,就是要通过我做饭用的时间,来判断我是否独居!
田青,我现在就烧火,你沿着他走过的路再走一边,看能不能见到我家烟囱。”
田青出去了,把钱魁遛弯的几条路全走了一遍。
沈桃判断得没错。
钱魁虽没有靠近沈桃家半步,可他走的路全都可以看到沈桃家烟囱冒出的青烟。
一个人吃饭,往往都是对付一口,这是人的本性。
家里再多添一个人,无论是饭食,还是用热水量,都要翻一番。
钱魁啊钱魁,好算计。
田青回到院子,告诉沈桃这件事。
沈桃边啃烧饼边说:“他心中应该有了判断,快动手了。对了,他今天去哪儿打短工了?”
“今日去了鸿宾楼,那里摆了几桌宴席,人手不够用,他去跑堂了,有人盯着他呢。”
沈桃:“田青,给他拱把火。”
田青点头,“嗯,这就去办。”
鸿宾楼里的宴席到了尾声,喝醉的客人们互相搀扶着说话。
二楼雅间里要壶酒,掌柜让钱魁去送。
钱魁拎着酒壶一路小跑,迎面来了一个喝醉的男人。
他眼神迷离,走路两条腿都快缠在一起了。
钱魁从他身边路过,他却一把揪住钱魁的衣领,“茅房在哪儿?带爷去茅房!”
钱魁告饶:“爷,我把这壶酒送去,再给您带路,您稍等片刻。”
“等?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敢让老子等?”醉汉一巴掌打在钱魁脸上,“你是不是在瞪爷?”
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大鼻兜。
钱魁被打倒在地,手里的酒壶也摔了,酒水洒了一地。
醉汉踩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