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书院的灯光逐渐地熄灭,一鸣良久才寻到厨房,蹑手蹑脚的烧了点热水。
折腾了这一个晚上,差点露馅了。
“阿九姐姐,这景山书院如此多的规矩,咱们何必受这个苦呢?”一鸣端着热水进来,看着她肩膀上的伤,一张涂着脂粉的脸扭曲在了一块,“阿九姐姐何时受过这种苦了。”
她可是苍溪山人人都呵护的小公主呢!
温九蕴坐在桌边,咬着牙撕扯开勒住伤口的布条,一边自己擦拭着伤口,一边道:“一鸣,这里不是苍溪山,我也不是从前的温九蕴,母亲不能白死,苍溪山的三千条人命也不能死不瞑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景山书院就算是地狱她也得待着。
只有温良冀的鲜血祭奠苍溪山的亡魂,她才能心安。
三十六路山匪如今的情况特别的不妙,不仅要隐藏足迹,还得收集四面八方的消息。
洛京这边,温良冀的人时时刻刻地盯着,所以在景山书院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阿九姐姐,我还是出去给你找个大夫吧!”一鸣看着她的伤口急得满头大汗。
温九蕴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嘴唇也被咬出鲜血来,这副身躯过于娇弱,只是受了这点伤就撑不住了,她咬牙道:“不行!”
若是大夫来了,她这个剑伤如何解释?
“温小姐。”话音刚落屋外便响起了安泰的声音。
她给一鸣使了使眼神,少年才气势汹汹地起身打开了房门。
安泰毕恭毕敬地掏出了一瓶伤药递给他,“这是我家殿下让我带来给温小姐的,殿下说了,温小姐的伤不宜找大夫,明日殿下会让人过来给温小姐看伤势的,今夜只能先委屈温小姐了。”
“替我谢过翼王殿下。”少女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安泰得到回答之后,拱了拱手离开了。
屋内,橘黄色的烛火下,她眸色越发的暗沉,里面倒映出两团火焰跳跃着,虞楮的心思只怕不是为了帮皇帝招安三十六路山匪那么简单。
他若真想帮皇帝的话,大可以一开始就把自己上交上去,何须来找自己呢?
所谓的联手又是什么呢?
莫非……
温九蕴被自己脑海中萌发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随后又摇了摇头。
这人想做什么关她什么事?
上过药之后,伤口没那么疼了,一鸣贴心地为她将伤口包扎好了,嘴上碎碎个不停,“阿九姐姐,罗叔特意交代我,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是会骗人。”
“你可不能……”
“一鸣,人家是皇子!”温九蕴没好气地抬起手给了这臭小子一个爆炒栗子,“咱们是土匪!”
“我也无心儿女情长,你阿九姐姐没那么恨嫁。”
一鸣摸了摸脑门,“可那人瞧着就不像个好人,我是担心阿九姐姐被他蒙骗。”
温九蕴懒洋洋的起身走向床榻,男人这东西她见过的可不少,不过一张皮相而已,还不至于鬼迷心窍。
这场春雨下了一整夜,使得天气都跟着冷了下来,天刚雾蒙蒙的时候景山书院的学子已经纷纷开始起身了。
昨夜的事情被山长压了下去,所以关于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
可饶是如此,温九蕴未曾去往学堂的事也惹来了不少人的猜忌。
学堂内,上头夫子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诗文,而下面的人却窃窃私语。
“济怀兄,今日这温九蕴没来,莫不是故意的?”坐在吴济怀后头的男子低声道。
昨日被揍了那一顿,他们几个大男人心里头都憋屈着,还屁颠屁颠地去请罚了,现在屁股都还疼着呢!
吴济怀脸色难看,他还是头一次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居然是在一个女人的手里面,这要是传出去了,他的面子往哪隔?
“本公子不会放过她的。”吴济怀气得牙痒,他非得找个机会将人好好的教训一番不可。
他想了想往后瞥了一眼,“你不是一直和温那个小子走得很近么?你去打听打听,这野丫头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还会武功。”
方决啊了一声,苦瓜着脸,一个没注意屁股碰了一下,疼得他扭曲着脸,绝望地道:“济怀兄要不此事就算了吧!”
将军府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吴济怀侧目瞪了他一眼,凶神恶煞地警告,“你别忘了本公子是为了给你出气的。”
方决:“……”
他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也不敢去得罪哪个女人的。
因为惧怕吴济怀将气撒在自己的身上,结课之后方决磨磨蹭蹭的寻到了温允。
温允虽然年纪小,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稳重的性格让景山书院的不少夫子都赞不绝口,就连山长也说,假以时日,说不定他会成为第二个穆世子。
“我长姐?”
景山书院的书斋内,课业结束之后,温允时常在此处温习,听到方决的话不解的抬起头来,少年生得稚嫩,还没法隐藏情绪,他微蹙眉,语气似有不悦,“我长姐乃是温琼瑶,至于方兄所说的那位,在下并不认识。”
他好一段时间未曾回家中了,倒是没想到父亲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乡野丫头,凭什么做他的长姐?
他长姐该是琼瑶姐姐才是,知书达理,得体大方,也算是洛京颇具才名的女子了。
那里是一个乡野丫头比得上的?
方决被他这么一说语塞了一瞬,那他该找谁去打听这个温九蕴的来历呢?
也不知是不是方决的话起到了作用,温允没了继续温习的心思,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一番打听才知晓温九蕴住在何处,少年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不用去学堂还挺好。”温九蕴舒服的靠在摇椅上,门窗大大的敞开,听着外头的落雨声,享受的自语。
一鸣是个跳跃的性子,在这景山书院闲不住的,又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所以在得到她的允许之后就溜出去了。
“如此不学无术,还自甘堕落,如何当得了我温家的长女?”
就在她闭目养神的时候,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温九蕴抬眸看去,少年逆着光,一袭淡橘色的交领短衫,腰系白玉,生得细皮嫩肉的,五官精致,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黑发玉冠,说话的语气却是老气横秋的。
温九蕴坐直了身子,托着下颚打量走进来的人,“你是谁?”
“温允!”温允眼神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她忽然轻笑着继续躺会了摇椅上去,继续摇晃着慢悠悠的道:“即是如此,那你理当叫我一声姐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