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世将星(1 / 1)

借着风烟的掩护,天策军一路往东,撤退到一处青屏山后。

那座山与对面一处高山博望山形成犄角之势,有如一扇门般,将魔族数十万大军挡在了门后。

烨煜见卫潇逃走,心有不甘,还欲锲而不舍的追击,却被夜宸拦住。

“此两山之间狭窄,大军难过,恐遇伏击,再者说了,我魔族大军连续急行军一昼夜,早已疲乏不堪,这才叫卫潇得以趁机逃脱。”夜宸坐在马背上,目中赤青光芒闪动,淡淡的道:“我军只消在此渡口驻扎,卫潇不能南渡,亦是死路一条!”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旷霏羽,不动声色的道:“卫潇又一次从我手下逃脱,公主,你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是可以放下了!”

旷霏羽薄怒:“卫潇死与不死,与我有何相干?夜宸,你也是居功自傲,越来越大胆了,说出这样僭越的话来!”

“是!”夜宸妖瞳中闪过一点光芒,垂下了头:“夜宸乃一介武夫,言语不当,公主恕罪!”

旷霏羽这才轻舒了一口气:“以我看来,卫潇与你,倒是棋逢对手,旷古将才对决,”她眼中神色微微一沉:“自古两强相遇,必有一伤,天地从不容两位高手并立于世,夜宸,我便令你十日之内,擒拿卫潇,若办不到,军法处置!”

“是。”夜宸不动声色,微一拱手。

魔族大军在檀阴渡口就地驻扎,全军整息。

夜宸却孤身立于渡口之畔,脚下踩着石头垒就的河岸,举目望着渡口旗杆上风雨飘摇的灯,似有所思。

“夜宸将军!”烨煜从身后跟了过来,站在离夜宸一步远的地方,躬身:“都已劳乏一天一夜了,将军却为何还不回营帐休息?”

夜宸负手道:“烨煜,你看见旗杆上的灯笼了吗?”

“灯笼?”烨煜茫然抬头,望向那串在北风中摇摆不止的灯笼,不明白自己的主帅何以忽然提及此。

“我就是那串风雨飘摇中的灯笼啊!”夜宸低沉的嗓音,忽然冒出这句话:“主君心意似风,不知哪天便要将我吹断,纵然是我为他们照亮了这沉沉夜路。”

“夜宸将军?”烨煜一向崇拜这位杀伐决断、手上染有万人鲜血的无敌将军,此时却听他语气中隐隐有了萧瑟之意。

“公主的十日限令,分明是有意要杀夜宸啊!”夜宸叹息了一声,眼中青、红光芒掩去,回身向营帐走去,只留下一句话,抛给了身后的烨煜:“乱世飘摇,你我都不过是这风中的灯盏,随时都可能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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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策军主帅大营内。

诸将与卫潇商议已毕,陆续退去。

奋勇拼杀了一天的幻族兵士也在帐中歇息,很多人头一沾席立刻就沉沉睡去。

卫潇将无定河羊皮地图铺展在案桌上,灯下细细查看,凝神思索。

忽的胸口一痛,他忍不住手抚唇角,低低咳嗽了一声。

“箭伤还没好啊!”白浅予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走了过来,放在卫潇面前的案桌之上,有意压住了地图:“你就是太过操劳,箭伤难愈,这寒冬大地,哪里还寻得到什么草药,幸亏上次在薰吴岭采的,还剩了一点,被烧收在了它的介子空间内。”

卫潇将目光从羊皮地图上移开,抬头看见白浅予,眼中光芒流动:“浅予,我没事,只是,这次真的是太辛苦你了!”

他面上满是歉意:“让你随我在军中,扮作士兵逃走,乱军之中连我自己尚且不保,若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当真是……于心何安?”

说着,又是一声低低的咳嗽。

白浅予连忙抬手制止了他:“不许你这样说!随你出生入死,都是我心甘情愿,从今往后,万水千山踏遍,我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浅予……”卫潇目中满是感激之意,一时之间却说不出话来。

白浅予连忙将药碗端起,捧到他的面前:“不必说了,你想要说的,我都懂。”她用汤匙舀了一小勺,自己先尝了尝,再送到卫潇面前,略略皱眉:“快趁热喝,药效更好些,只是,这汤药有些苦了……”

卫潇顺从的接过药碗,将苦口的汤药一气饮完,然后抬起头来:“有你在,这碗汤药再苦,我都觉得甘甜,”他目光中有什么晶莹的闪动:“浅予,谢谢你!”

“谢我什么?”白浅予抿唇一笑,她手中握着一方绣着一枝梅花的白丝帕,轻轻替卫潇擦了擦嘴角的药汁,灯下有着温婉的容颜:“煎这碗汤药么?”

“不,”卫潇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谢谢这漫漫征途,你肯与我同行。”

他的手温暖的覆住她的手,白浅予低下了头,只觉得心中什么东西,暖暖的融化了。

她看到他铁甲上渗出的斑斑血迹,忍不住吃了一惊:“怎么还有这么多血?”

卫潇摇了摇头:“今日一战,伤口又裂开了,”他面上现出一丝迷惑之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修复术现在越来越不灵了,有时运用的时候,发现那一丝灵力微若游丝。”

“这……”白浅予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没事的,当我是个凡人就好了,”卫潇一笑,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也会受伤,会流血,伤口要慢慢愈合,象浅予你一样的凡人,不是很好吗?”

“卫潇……”白浅予只觉得心口一痛,却又有莫名的感动,排山倒海而来:“可是那不一样,你随时都会出生入死,行走在刀锋之上,若没有修复术的保护,你怎么能……?”

“生而为将,便要有看透生死的觉悟。”卫潇淡淡道,却执了白浅予的手,放在胸口:“但我答应,为了你,我会爱惜自己的这条命的!”

“爱惜自己的命,便不会用这九死一生的‘连环苦肉计’!”白浅予有些嗔怪的看着他,却又不忍责备:“在南望林中,你故意让自己中箭,引诱烨煜入林追你,在檀阴渡口,你又故意让他们看到你箭伤之重,只能伏马逃走,你知不知道,这苦肉计一招不慎,随时都会送了你的性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卫潇叹息了一声:“我失误中箭是假,引诱烨煜入林是真,先占后弃檀阴渡是假,退守青屏山是真,以少对多,以弱敌弱,我便只有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避实而击虚,声东而击西。我所可以利用者,无非是主帅夜宸的骄狂轻敌——只有他在知道我身负重伤不能出战的情形下,才会认为我会困守青屏山,而我的主队却已不知不觉东进三百里,强渡无定河!只留一支副队在此虚张声势。”

“什么?”白浅予睁大了眼睛:“你要率主力强渡无定河?”

“正是。”卫潇斩钉截铁的道:“六万之军,面对八十万大军,以少对多,以弱对强,只有避实击虚,声东击西,方能捕捉战机取胜!若固守必然待毙!”

“那……”白浅予看着他:“你有把握能胜吗?”

卫潇摇了摇头。

“浅予,我还是那句话,到现在为止,我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那……”白浅予想了想,道:“我知道有一个人,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卫潇疑惑道:“魔族大军压境,幻之灵国精锐尽出,此时此地,还有何人可以阻挡魔族大军?”

“有一个人,”白浅予漆黑的眼眸中闪出亮光,仿佛被注入了力量:“这个人不在幻国朝政之内,不听国主和大祭司调谴,自立于柴桑,拥兵十万,坐断东南,却是幻之灵国的不世将星,与魔将夜宸、大月慕容垂并立于世的幻族战将独孤信!”

“独孤信……”卫潇念着这个名字:“只是这样的人,必定桀骜不训,骄傲孤高,连幻国国主流梦影和大祭司幻若尘都未必能请得动他,浅予你又如何能……?”

“我自有办法。”白浅予笃笃定定的道,看着卫潇一脸疑惑的样子:“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让慕容垂顺利退兵的么?”

“可是……”卫潇张嘴刚要说话,白浅予却已经自案桌前站起了身,将身一转,白光闪过,一副俊秀公子打扮的模样便出现在卫潇面前。

卫潇虽是忧心,目中却忍不住露出了赞赏之色:“倒是眉清目秀的佳公子,只是太过文弱,——就你这副手不能开弓、力不能扛鼎的模样,还指望在战火连天、猛士纵横的幻国大陆上孤身前往柴桑?我看,我还是派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护送你前去吧!”

“若是人多了,反而惹人注目,”白浅予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此去柴桑,我只需要两个人相陪即可。”

“哪两个?”卫潇问道。

“一个呢,自然是三叶草了,”白浅予道:“另一个,就是你的大将徐彦达,”她顿了一顿,解释道:“独孤信少年时,在幻国中曾历任车骑大将军、大都督、云中节度史,镇压魏可孤之乱,平定三襄,功绩卓著,后又被加授太子太保、大司马、柱国大将军,这位徐彦达将军,正是当时跟他一起南征北战、立下战功的旧人。”

卫潇明白了过来:“原来你是想以故人之意打动独孤信,”他沉吟了一下:“如此也好,彦卿骁勇,有他在,一路之上可保你在幻国境内无虞,夜宸大军此刻全集中在此,你们三人应该不会遭到魔族军队拦截。”

他顿了顿,问道:“但这位独孤信将军,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白浅予道:“据幻国史书《云中竹书纪》记载,说他原出生在幻族一个小部落的酋长之家,小名独孤如愿,父亲独孤库英勇豪爽,当地民众无不敬服他,母亲费连氏也是贵族出身,这位独孤信将军本人呢,更是‘美容仪、善骑射、精音律,实奇才也’,军中称他‘独孤郎’,幻国国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侧帽风流独孤信’,就是说他有一天骑马到城外打猎,回家时晚风猎猎,吹歪了帽子,牵黄擎苍,鲜衣怒马,被守城的小兵看见,第二天,满城的男子都歪戴着帽子。”

幻之灵国地处星堕大陆之南,江河水泽星罗棋布,一年四季水气氤氲不散,结为雾气,使得陆地如在云中,故幻之灵国在古书中又称云中国,幻国史书名《云中竹书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