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各行前路(1 / 1)

“原来这个人这么有趣!”卫潇目光闪动,击掌道:“连卫潇都想见他一见了!”

“会见到的。”白浅予微微一笑,看着他:“英雄与英雄,迟早都能相逢!”

“好!”卫潇但笑点头,却忽的目光一动,看向白浅予:“可是浅予,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辛,大月慕容垂,云中独孤信……?”

“我么……”白浅予支吾着,不忍欺骗他:“一切自有天意……等时机到了,所有的一切,自会揭晓,”她看着卫潇的眼睛:“但是现在,请你不要问我,好吗,卫潇?”

卫潇看着她,墨蓝色的眼眸变得幽深起来,许久,方道:“好,我不问。”

白浅予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他问她,若是卫潇问了她,她也许会忍不住将一切和盘托出,可是,那时将会发生什么,谁也无从知晓。

她走了过去,拉起卫潇的手,将他拉出帐外,但见一轮弦月,孤悬于天际,云层间隐现。

“卫潇,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白浅予一手指着头顶的明月,两个人同时举头遥望,只听白浅予幽幽的道:“即使我们分开,身在两地,但只要抬头看时,都可以看见同一轮明月,”她转过头,明亮的眼睛发着光,看着卫潇:“你说是吗?”

卫潇握紧了她的手:“浅予,我只希望,以后可以跟你一起夜夜赏这明月,任它阴晴圆缺,我们却永不分离。”

他清澈如水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如同天上的月光。

白浅予心头一荡,连忙低下了头,避过他的目光,道:“我想请你教我吹一支笛子,好吗?”

卫潇一怔:“许久没吹,倒是生疏了。”从灵墟中取出一支九转碧玉笛,色如绿竹,青翠圆润,笛身散发着温润的绿色光泽。

卫潇先将九转碧玉笛横于唇边,吹奏了一下,然后将它交到白浅予手中,教她两只手按笛,道:“这样,这样……按这个孔……注意按的时候手指要按严,吹的时候上下唇之间要留一个风门。”

他一边说着,将手捉住白浅予的手,指点着她,两个人挨得极近,彼此间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温润的呼吸。

白浅予终于可以完整的吹出一个曲调,兴奋的回过头:“我这样是不是对了?”她一转脸,几乎和卫潇的脸相贴,两个人如同触了电似的连忙分开。

良久,卫潇方低低咳嗽一声,道:“浅予,你几时走?”

白浅予“嗯”了一声道:“事不宜迟,我今晚便出发。”

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白浅予说完这句话,连忙回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营帐中,将三叶草从角落的书卷上拖出来,三叶草正抱着一卷书册睡的正香,口水都滴嗒流到书的册页上,被白浅予拖醒,迷迷糊糊的道:“去哪?这么深更半夜的。”

它的茎叶仍然懒洋洋的垂下,半分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去柴桑,有好吃的。”白浅予道。

三叶草一听到“好吃的”三个字,头上宛如被人浇了一瓢凉水,立刻清醒过来:“好吃的在哪?好吃的在哪?”

它瞪大了眼睛,在营帐中四处张望。

白浅予简直哭笑不得。

“在柴桑,”白浅予走过去一把拉起它:“那里有位将军,每天锦衣美食,丝竹歌舞,咱们到了那里,一定会受到丰厚的款待!”

“真的吗?”三叶草信以为真,二话不说的跟着白浅予走了出去:“那我可以要求每天给我山上最清澈的冰泉水喝吗?”

“可以。”

“那我可以要求每天泡在澡池中,让美女给我把好吃的送到嘴边吗?”

“可以。”

“那我可以……”

不等三叶草说完,卫潇已经走了过来,低低唤了声:“浅予!……”

白浅予回过头,只见帐门前,卫潇身上的衣袂闪动,铁甲上似乎凝了层冰霜,沙沙作响,他的眼睛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

营地旗杆上的一串灯笼,被风吹得高高飘起,又被线拉扯着,坠了回来。

“浅予……”卫潇又唤了一声,近前两步,却没有走得太近,只是道:“你……一路上小心些!”

“嗯……我知道。”白浅予回身看他,两军交锋,他们又要各行前路,彼此心里的牵挂,担忧,一时间堵在了心口,令胸臆生塞。

良久,白浅予方道:“河水空阔,谨防斥侯。”

简单的八个字,似乎蕴含了太多关心!

卫潇点了点头,道:“独孤信此人不可测,若他能来便来,若不能来,你们不要久留,速速返回!”

“嗯。”白浅予也点了点头。

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帐外,大将徐彦达已备好了马匹,守候在了营口。

白浅予带着三叶草,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卫潇,只见他的身影,连同营帐,帐前飘飞的红灯,在夜色中越来越远了。

直到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白浅予方回过头来,狠一狠心,驾着马,催马疾驰,与徐彦达一起向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待白浅予和三叶草、徐彦达走后,卫潇方返身回营,传来大将傅晃、博简,令他二人率副队一万人,于青屏山后遍插天策军军旗,不时擂鼓呐喊,演练军队,同时自率约五万人,趁夜出发,沿无定河东行三百里,到达无定河上游,适逢枯水期,河水并不太急,早已有幻族本地军士划着数十只平底船等在那里,将五万人马载行过河。

次日天明,卫潇借着河岸水草掩护,沿河而下,果见北岸夜宸的大军沿河而布,列行数十里,枪矛闪动,旄旗猎猎,十分壮观。

那边夜宸听青屏山后鼓声阵阵,冷笑一声道:“卫潇渡河了!”

烨煜惊道:“我军斥侯方去探察过,那里五万军阵营未动,每日由大将傅晃、博简操练兵马,擂鼓助威,大军分明尚在江北啊!”

夜宸冷笑道:“大军若在江北,他们要操练兵马却是悄无声息,掩人耳日,暗布路线,岂会让我等知晓?定然是只留副队在此,掩人耳目耳!”看向烨煜道:“这几日可见卫潇?”

烨煜道:“我军每日派去斥侯四队,早中午晚连番探察,只有傅晃、博简将军出入,卫潇一直不曾露面,想是伤重未出?”

“那大军必然是过江了。”夜宸双目微微眯起:“卫潇果然以中箭伤重之缘故,假装卧营未出,实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招骗骗别人可以,骗我却就难了!”他赤青双瞳妖光流转,慢悠悠的道:“看来,卫潇还是想借这无定河,与我大军隔江而战!幻国军队久居江南,习于水斗、善于用舟,其水军更有‘往若飘风、去则难从’之誉,卫潇这是想借水军之长攻我魔族大军之短啊!”

他微一沉吟:“传令下去,拆毁檀阴渡附近民房,将所有木板皆用于造船,由你亲自督造船只五百艘,每艘务以巨舰为形!”

“是!”烨煜速速退了下去,立刻调动十万大军前去拆毁民房,督造船只。

十二月初八,斥侯探得卫潇五万大军驻于南岸上游渔陵矶,夜宸当即发兵,令烨煜督数百艘新造的巨舰自风陵渡向南岸进发,巨舰战船绝江而来,涌向南岸,三十船先头船已迫近岸边。

卫潇留一万士卒于江边奋勇迎敌,士卒无不一以当十拼死抵抗。

卫潇又令水军乘翼船猛冲魔族大军船队,并施放霹雳炮迷敌眼目,魔族大军虽乘坐的是巨舰战船,却由于不熟悉无定河水面情况,加上战船机动性不如翼船机动灵活,竟然被翼船以自杀式攻击撞沉七十余艘。

卫潇又令翼船上的弓箭手齐射,魔族兵士纷纷落水。

这一战双方互有攻守,伤亡惨重,鏖战至昏天黑地,无定河上浪花四溅,流浆漂橹,血水染红了半个河面,浮尸累累。

战至日落时分,夜宸见讨不了好去,便令鸣金收兵。

点检人数,魔族以四十万大军,水面上狙击幻族水军五万,竟至自损八万余人,幻族水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这一日,夜宸便沉着脸,一言不发。

白浅予与徐彦达驰行三日,一路之上幸无追兵,但见乱世之中,百姓流离失所,饥殍遍地,败木枯井,室十去九空,村中偶闻犬吠,却不见炊烟,触目尽是荒凉,不由十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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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野,

十室几人在,千山空自多。

流血涂蓑草,豺狼时出没,

乾坤含疮痍,忧虞何时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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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两匹马驰至柴桑郡城下,徐彦达报上名字,守城军士见是昔日同为独孤信将军旗下同袍,当即大开城门放他二人入城。

白浅予随在徐彦达马后,但见城中沿途房屋鳞次栉比,次序井然,不论军卒士民,皆文明知礼,百姓富庶,安居乐业,不由点头赞道:“这独孤信将军镇守一方,勤于政务,竟能使柴桑免于战难,也算功德一件了!”

徐彦达却是忧心忡忡道:“保得一方安宁,此为小节,若独孤将军肯为幻国出战,保得国之安宁,才是为人臣将者之大节!”

白浅予点头称是,却反问道:“徐将军如此说,莫非连徐将军都没有把握请得动独孤信出山么?”

徐彦达苦笑道:“独孤信将军美名在外,号称‘云中郎’,世人皆知他美容仪,性温存,却不知属下跟独孤将军南征北战,旦夕相处,他的性子,其实执拗得紧!”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将军府中,独孤家的总管闻得二人到来,连忙迎出,为二人安排了厢房,每日美酒美茶美食相待,让三叶草过得十分滋润,只是每逢白浅予和徐彦达问及独孤信将军何时能见,总管便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独孤信将军如今勤于政事,每日早出晚归,有时便在府衙睡下,不知何时能回。

如此连过两日,到得第三日头上,徐彦达便住不下去,与白浅予商议道:“以我对独孤将军的了解,我们的来意,只怕他早知了,如此相避,只怕是不肯出山,如此下去,终是无益,不如早日回青屏山,与卫将军另做打算!”

白浅予想了一想,便点头道:“好!独孤信此人,聪明过人,居功自傲,不激他一激,他只怕是不肯出来的。”

二人便收拾了行李,向总管大人告辞。

那总管大人又一本正经的道:“我已着人去府衙禀报独孤将军,将军已知了,你二人再稍等一等,将军不日便回!”

两人只当他又是客气之辞,定要告辞,那总管大人挽留不过,只得且送且留,一直拉扯到门口。

只听总管大人苦苦劝道:“徐将军是三襄旧友,这位白公子文质彬彬,又是第一次登门,我若是留不下二位,将军知道,定要责罚的!”说罢脸现作难之色。

白浅予肚中暗道:“只怕你是和你家将军串通好了演上这一出的,这个表演我给满分。”仍是要走。

三人正在拉扯间,忽听门外车门之声,一人自车厢中跃出,未及落地,便已将佩剑扔给随身小厮,匆匆向着他们这边走来,口中道:“哎呀我来迟了,诸位恕罪!”

白浅予和徐彦达回头一看,只见一人,身穿狻猊黄金甲,外罩白袍,头戴八宝明光盔,盔上白缨长三尺,随身而动,眉飞如剑,目绽如星,端的是品貌非凡,惊才风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