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调查了张母曾经居住的医院,”宋乔雨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打开她夹着书签的一页,“发现了一些很有研究价值的事实。”看到那一页纸,她不由得抿嘴笑了笑,看上去颇为高兴,一扫先前的沮丧。
这样很容易被打脸的,大妹子。我还是没敢说出来。
“我们原有的资料显示,季云裳,死亡年龄四十五岁,死因是中毒,”她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这并不是奇怪的事。死者服用的是老式的溴化物安眠药,稍稍超过治疗剂量就可能会致死,就算不提自杀,出现误服的情况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莫子楠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歪着头,秀眉轻蹙。一旁的路博听的十分专注,缩在办公椅上,手撑着头,眼睛睁的很大。
“光是这些疑点就让人没办法不多想。首先是张肖华的行动,季云裳死的那一天,张肖华刚好在医院探病。而且,他在母亲死后的第三天就离家出国留学,连葬礼都没有参加。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季云裳所得的病,在那个时候治疗的花费巨大,以张耀宗那时的工资,再加上他儿子出国留学……这可是一笔极其不菲的花费。”
“这算是……动机吗?”路博偏了偏头,像是在回忆。“真是黑暗啊。不过,说成是自杀的动机,不也是说的过去吗?”
“如果母亲怕家人受累而选择自杀的话,连葬礼也不参加,那也太无情了吧?”莫子楠撩起自己扎起的马尾,在手里把玩着,似乎有点嫌弃绑的有点歪的事实,抬起头,发出了不知是蔑视还是玩味的轻笑,嘴角一弯,“但是啊——这样现实的家人,可不是不存在的呦~如果单凭这就能判断的话,就有点草率了吧?是吧学长。”她又看向了江秋。
这时的江秋正整理这桌面上的资料,被点名后愣了一下,把手上的纸张摆整齐,放在桌角,转过身来。
“所以说啊,急躁的插话是不礼貌的。企图拉帮结派也是政治不正确的哦——是吧?”
如果我死了的话,我想我一定是为这群家伙操心死的。上学的时候,我可没有想过以后要为人际关系操心。我苦笑的朝着宋乔雨摆了摆手。
“你继续——咱正常点行不?”这两个家伙可能是同性相斥,一碰上画风就不正常。
“我来说吧,”江秋瞥了一眼宋乔雨手中的小本子,低下头,“我挑一些重点来讲。”
这家伙果然是如我所料的不会看状况,宋乔雨的脸有些黑。不过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后面也应该不会太过在意。
“先是小乔说的那些,都没有错,但是我觉得,还有一个地方需要注意,”他停顿了一下,探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相框,被物证袋包住,他把正面照片展示了出来,“这张照片,明显是在张母住院期间照下的没错。但是,事实上,张肖华并没有探访他母亲的记录,仅仅是在他的母亲死的那天被他的叔叔发现并打了招呼。当时的护士对此印象很深刻。”
“那时的张肖华,是个更年轻的帅小伙,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孝顺,好几个月也不来探望一次妈妈。这是那个护士的原话,基本一致。”宋乔雨插话道,“我猜,这个相框上有张肖华的指纹是吧?”
“没错没错……”莫子楠摆了摆手,“你最厉害了,最最厉害了——要不要给你一朵小红花啊同学?”
“那么说,张肖华故意躲着别人,不让别人发现他去探望母亲是吗?”我赶忙打断了要接话的宋乔雨,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发生。
“这是很奇怪的一点……说实话,我们到现在还找不到任何理由。”江秋点了点头。
我不由得咋舌,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让江秋甘愿坦诚认输的事情,虽然只是在找全证据之前,但还真是罕见。“你们有没有问到……”
震动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话语,来自江秋的口袋。他拿出了手机,稍微愣了一下,没有立刻接电话。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有些没面子。
“是那个护士。”他抬头看向我,是在向我求助。
我从他的手上接过了手机,放在耳边,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刑警大队的梁安,你是……”我看了一眼宋乔雨赶忙在笔记本上写好亮给我看的名字,“王郡王护士吗?不知道您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始说话,稍低沉的女声伴着杂音,“我……是王郡。啊……是另一个警官先生啊,之前我和两位警官说了一些有关于那一起自杀案件的事情,我现在……恩怎么说呢?有一些小细节,啊——是我的一个同事,听我说有人问,提
供了一些……不算是线索吧?大概是一些,嗯……可能有用的小细节,虽然和这件事可能没什么关系没错了……”她听上去有些慌乱,措辞有些乱,应该是对我不太熟悉才有些拘谨。
“无论是怎样的线索,对我们都可能会有很大的帮助,”我把声音故意放柔,顺便趁机开了免提,“拜托您了,王护士。”
“啊……这样啊……”她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这让我有了些微的自豪感,“是这样的……一年前,我的一个同事,嗯……一个很年轻的护士,姓方的小姑娘,她在值班的时候有一个男人,自称是警察的人,带着证件……就是警察证,来到我们医院,问了有关那件事的情况……这是她刚才和我说的事,她觉得可能会对你们的调查有点用处……”
我有些惊讶。一年前的时候,王海还在这里任职,我也是一名警员。按理来说,如果在这个城市的刑警大队里有人调查过这间案子,我应该是不会不知情的。但事实上,我压根儿没有听说过这件案子。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几率小的可怜。
我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再度开口。“那么……不知道您的那位同事,还记不记得……那位警员的名字?还有,那个人问了什么问题?”
对面的女护士让我稍微等了一下,我也示意这边的其他人先不要发声,安静的听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一会儿,电话好像是易手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不同的声音。“喂?”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很细,是听上去十分稚嫩的娃娃音。若不是知道这是一个护士,可能会以为这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听的见吗?”大概是因为我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声音多出了几分犹疑。
“啊——”我赶忙回答道,“我听得见,你是那位方护士吧?”这位年轻的小姐恐怕对敬语不会怎么感冒,因此我也没有太过礼貌。
“嗯,”她似乎已经措辞完毕,十分迅速的回答转述到的问题。这样干脆的人谈起来还是比较舒服的,“当时……那个人穿着便服,一来也就是直接问我们问题。我们中间没有多少人是那个时候还在这里的,只有半年前退休的林阿姨,叫林冰的前护士长知道那件事。她那时候其实也不是负责那个病人的,只是有所耳闻而已。那个警察问了两个问题就走了,好像在赶时间,很急的样子。我记得……对了,他问的先是那位病人那时的精神状态如何,然后又问了病人所服用的安眠药的名字。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警察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有点……怀疑。”她大概是觉得有些难堪,说到后面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问题的答案呢?”我大概只是随口一问,因为我们这里的确有着相应的资料,并不需要答案。
她大概是以为我想要还原当时的情况,以那位护士长的口吻说出了一长串的药品名称。
“那么……”我深吸了一口气,“你记得,那个人警官证上面写着的名字吗?”
她应该是记得的,如果对这件事有了怀疑的话。
“嗯……我记得……”她沉吟了一小会儿,像是要确认自己记忆的准确性,“那个人的名字,是马俊。写在警察证上的,给我们看的时候可以看得很清楚。”
那个人,叫马俊。
我觉得身边的几个家伙已经有人要沉不住气,赶忙结束了对话。“谢谢你的配合,你给我们的线索,对我们,实在是有着很大的帮助。”
“一不小心,就搞了个大新闻啊——”我努力的笑着说道,想要缓和气氛,“至少我们可以知道,这个警察,绝对不是我们这里来的就是了。”
重名的可能几乎为零。至于这代表着什么,我们如今也只能是一头雾水。
“我们是不是该,再去问一次?”路博试探的说了一声,看了看表情严肃的宋乔雨,小心翼翼的说道。
看来这个家伙还是得到了一些锻炼,并没有生气,只是一副沉思的表情,似乎根本容不下任何人插足到她自己的思考当中,专注的让人觉得稍微说一句话都说犯罪的行为一般。
路博叹息一声,再次打开自己记录资料的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的敲打了起来,仅仅是几秒的时间就完成了记录。
然后,在他关闭页面的那一刻,他突然愣了一下。
“唉——等等等等,”他从办公椅上转了过来,由于离心运动飞起来的腿,差点没把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宋乔雨撞翻,但是仍然引去了十分不友好的侧目。
“我觉得,我发现了重要的证据。”他第一次勇敢的无视了宋乔雨的目光,表情神秘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