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遭遇，可是令人无法再静下心了。

张肖华死了，猝死，据说是出去买东西，他的父亲出门散步，回来之后就发现他躺在了书房里，没有了生机。

我们来到了现场，就在刚才。

张老先生是十分伤心的，不过几个小时就像苍老了十几岁一般，花白的头发光泽黯淡。但是对于这位自尊心极强老人来说，不加安慰或许才是最好的尊敬。

宋乔雨铁青着脸，站在门口。看见我们，一言不发的招呼我们进去。路博看起来应该是回去了，他最见不得死人，实习两个月到现在还躲躲藏藏的，也是让我十分无奈。

我觉得应该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但是身边的两位似乎都严肃的容不得玩笑，只好闭了嘴。

和比我们先到的鉴证科的小邵他们见了面，我们也来到了现场的书房。

“死者张肖华，其他的……应该不用多说了吧。”宋乔雨带着我们走进了书房，看着尸体，恍如隔世一般。

这是打脸一般的举动。

警察刚拜访过张家，张肖华就死了。这样的事件，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谋杀。

“喂……你们，先看着，我出去走走。”宋乔雨难得的没有赖在现场里，纵使早已看过无数具尸体，也无法抑制此刻内心的波动。

“谋杀吗？”江秋轻声问道。

“如果单纯是意外的话，那未免也太过巧合了。”我回答他。江秋走上前，蹲在倒在地上的尸体的一侧。

不久，他缓缓的抬起了头。“的确应该是猝死。张肖华本来就有心脏病，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有外伤。”我说道。

“对。”

“他是被吓死的？”

“大概……可以这么说。但是有很重要的一点，他的身上至少是一般的位置并没有药，紧急治疗心脏病的药，这起案子……非常有可能是谋杀案。”

“谋杀吗……”我思考着。

张肖华和马俊的案子，恐怕真的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但他在马俊案，乃至李烈军案中扮演的角色，我们至今都不清楚。本来也几乎是没有头绪的调查路线，现在又来这一出，无疑是烦上加烦，难上加难。就像在好不容易织起的蜘蛛网上下了一场石头雨，脉络被打乱，甚至粘连起来，让人更无从下手。

“你看这里，”正在我努力的想要理清思路的时候，江秋突然开口了。“这个盘子，里面是什么？”

我走到了他的身后，他往旁边移了一下。地上有一个瓷质的盘子，里面盛放着半盘白色的液体。

“是牛奶。”宋乔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张肖华被发现的时候，这旁边有一只野猫。这是张耀宗说的。我问了旁边的邻居，这附近的确常常有几只野猫出没。”

“张肖华喜欢养猫吗？”我有些好奇。

“猫……是不能喝牛奶的。”江秋站起身，皱着眉头。

宋乔雨的表情有些低落的样子，头偏向一边：“我刚才去问了附近便利店的老板，他说张肖华的确是在那里买了一大瓶纸盒包装的牛奶回去，这也是我敢肯定这是牛奶的原因。他大概是想要喂猫吧？毕竟，应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吧，猫不能喝牛奶这种事。”

“那……”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这附近有药店吗？”

宋乔雨的表情有些古怪。

“有的，就在便利店的旁边，那边，”她指向窗外，“小巷子的外侧。这里的住户以老人居多，这是很正常的吧。”

“他的药，哪里都没有，你们来之前我问过了很多人。但是即使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也会有遗失物品又一时没有发现的情况出现吧？”

“但是，”我沉声道，“这太过巧合了。”

宋乔雨愣了一下，撇过头，不置可否。

“致死的原因。”江秋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我们闻声看了过去。

“你们看这个，”他蹲在书桌后书柜的抽屉旁边，正是张肖华趴在地上的尸体头指向的方向，“这个抽屉之前比其他的抽屉要突出半厘米左右的距离，我怀疑张肖华在临死前打开过这个抽屉。这里面，这个东西。”

他举起了手上的东西。他手上的手套和实木接触，滑了一下，不过又被他举起，稳住了。那赫然是一个相框，里面盛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只有这个，是横放着的，在最上面。”江秋沉声说道。

“这个是……张肖华的母亲。”宋乔雨走到近处，仔细的

观察。

相片上的女人穿着病人的服装，面带微笑，一只手摆出了打招呼的姿势，坐在木制的长椅上。他们的背景大概是公园。背后，盛开的花朵应当是牡丹，火红的颜色衬着女人的脸颊愈发苍白。在长椅的后面，站着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的男子。青年温文尔雅，面带笑容，正是张肖华。中年男子脸部线条凌厉，眉头恰到好处的皱起，一副严肃的样子，一只手搭在前面的女人肩头。

“张肖华的母亲，在十三年前，也就是张肖华二十岁上下的时候，服安眠药自杀。半个月以后，张肖华出国留学。”我喃喃的说道，这两件事，恐怕是有关联的。我们之前研究张肖华的时候，也是注意到过这一点。

“张母的死，和这件案子的关联……”

“医院……是吧，不知道当时张肖华的母亲就住的医院，是哪个呢？”

我走出了书房的门，走到大门口，开门，准备出去，回头看了一下。

这时，张宗耀，也就是张肖华的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拿着报纸，嘴里叼着烟管。眼睛愣愣的盯着报纸的第一版，一动不动。

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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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肖华所工作的医院，就是当初他的妈妈就诊的医院。你看，就在这，之前宋大姐去过的那个医院，据说那里的女护士挺漂亮的。我倒是也想过去看看。”

虽然嘴里说着俏皮话，但路博的脸上也是难得的凝重，倒是也是有着一种违和感，像是故意想要活跃气氛一样，不过这次他失败了。

“你们这些家伙，整天沉着一张脸，累不累啊——”套着蓝色大衣的美女法医从解剖室走了出来，“我这个整天对着尸体的家伙都没有你们现在这么阴沉，吃错药了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人设不是这样的吧？胆小鬼和怂包，嗯？”

“怂包什么的……小莫你真是不懂我啊。”

“莫大姐——”路博哀嚎着。“借我电脑用用吧，队长他要杀人了。”

“我觉得你的话应该把‘用’改成‘玩’比较诚实一点，况且断网是不会死人的，倒是玩电脑猝死的例子不少。你可以告他侵犯一个成年人的正常权利，这倒是真的。”

“这孩子的心理年龄过十岁了吗？做个队长容易吗，大姐？”

“你叫大姐什么的还是免了吧，我会折寿的。”

这家伙可以说是江秋性格各方面完全相反的家伙。各方面，绝对是重点，重点中的重点。

“先是鉴证科那边调查的结果。这个相框上，的确有张肖华的指纹，所以说，叫你们绝对不要怀疑学长。然后……”她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死因是纯正的猝死，一般的诱因是惊吓过度相信我也不用多说了。还有牛奶，是吧？纯的。我觉得我可以考虑以后多买几瓶这种牌子的奶，转卖给胆小鬼兄弟几瓶。钙含量很高喔。不过给猫咪吃，就有点过分了啊。”

路博切了一声。

“你们也没有接到那两个人的电话吗？”我尝试转移话题。

“要接也不是我接吧？怎么，你终于打算退休了？领不到退休金的哦——”

每当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不，不如说是更不好过比较恰当一些。

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应该是学长他们回来了吧？我去开门。”莫子楠突然的有些兴奋，站起身，把椅子背后放下的蓝色隔离服整理了一下，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顺便把自己披肩的长发绑成马尾，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先进门的是宋乔雨。她看到莫子楠，表情有些奇怪。一边径直的走进门一边顺手的拍了拍莫子楠的肩膀。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勤劳的一天啊，我平常看错你了吗？又或者说，你其实是哨子假扮的对吧？南瓜妹终于被穿越了吗？”

莫子楠靠在门框边，笑了笑，自如的应对道：“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说出穿越这个词啊，你才是傲娇到表面嫌弃，暗地里默默努力试图跟上社会的老大妈吧。”

江秋不明觉厉的从后面走过来，绕过莫子楠，走到了她原来坐的那个位置，看见蓝色的隔离服，一愣，然后把它整理起来，叠好，放在一边的桌上，自己坐了下来。

他估计是没有发现现在在这里的全部人都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端坐着，眼里一片茫然，应该也是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现在要干什么。

我不由得又叹息了一声，感觉整个人肺里的空气实在是有些缺乏，不足以帮助我抒发内心的无奈。

“张肖华的母亲，很可能是被谋杀的。”宋乔雨终于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认真了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