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区区长姜俊健迎了上来，和李恨水打招呼。

李恨水沉着脸问：“石桥镇党委政府领导呢？”

姜俊健说：“书记在省委党委学习，镇长宋丽在呢。”

李恨水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女人，这女人刚才也在和他打招呼，但他没太在意。

宋丽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身材肥胖，脸上都是肉，而且一脸的雀斑和黑痣。

如果有人说宋丽是靠长相上位的，李恨水绝对和他急。

李恨水从陈锐手中接过扩音器，对着有些骚动的村民说：“各位父老乡亲，我是副市长、市公安局长李恨水，受市长王艺莹和市委副书记张鑫雨委派，来这里协调处理你们和镇政府的矛盾。

我们会将心比心，妥善处理你们的诉求。我很希望能与你们举行有意义的对话。”

村民中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大声说：“你们政府领导说话还有公信力吗？拆迁时，镇领导说得天花乱坠，现在回头看，都是空头支票！”

有村民附和道：“对，你们就知道欺骗我们村民！这一次，补偿标准不落实到位，我们死在房子里，也不拆迁！”

其他村民都表达了类似的呼声。

李恨水说：“乡亲们，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补偿标准一定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兑现，请你们放心。你们可以推选最多不超过五位代表，大家一起坐下来谈，什么问题都可以谈。”

老者说：“谈，谈，谈，这是你们的缓兵之计。我们和镇里都谈了无数次了，不还是这个结果？你们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趁着谈判之机强拆我们的房子？

我们请的穆洁律师说，镇政府征地严重违规！如果谈不拢，就不要强拆我们的房子！”

“穆洁律师？她在哪里？是不是一个女孩？”

“是的，穆洁律师遭到城管推搡、殴打，不仅腿瘸了，身上还有伤，正躺着呢。”

“为什么不将她送到医院？”

“我们敢送吗？如果不谈判出结果，穆洁律师一走出人群，就被区里抓走了。”

李恨水勃然大怒：“谁给了区里这么大的权力？律师依法代理案件，依法为村民维权，哪个敢抓她，我就抓谁！”

李恨水舒缓了语气：“大爷，请你转告穆洁律师，我认识她，和她打过交道，就说我来了。”

老者说：“好的。”

此时，穆洁正躺在折叠床上。

她知道副市长、市公安局长李恨水要来，但她并不知道这就是上次陪倪潇沐去她公寓的男人。

那次，李恨水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说是倪潇沐的表哥。

李恨水来云山市时间并不长，穆洁也很少关注当地的时政新闻，并不知道倪潇沐的表哥就是副市长、市公安局长李恨水。

听说李市长认识自己，穆洁感到很惊讶，本能地说：“我好像并不认识他呀。”

老者说：“李市长不会乱说。你腿脚不便，要不，让他过来？”

穆洁当即说：“好的。”

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李恨水说：“李市长，穆洁律师瘸腿，腿脚不便，她想请你过去。”

李恨水微笑道：“可以。我单刀赴会。”

在现场领导中，李恨水是市领导，无疑是最大的官，而且，李恨水还特意强调，是受市长王艺莹和市委副书记张鑫雨委托而来，他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

至于钱天君，李恨水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他握有钱天君与倪奇霞在一起的把柄。钱天君也惧他三分。

李恨水见到了穆洁。

穆洁胳膊上有乌青，不知是被城管拖拽还是殴打的。

按理说，城管不会对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动手。

“你是李市长？”穆洁惊讶地问。

“怎么？不像？”李恨水微笑道。

“你不是倪潇沐的表哥吗？”穆洁又问。

“亏你还是律师！倪潇沐的表哥就不能是副市长？”

“可是，你这么年轻。就当副市长了？”

“感谢组织上大力培养年轻干部。”

“李市长，确实很惊讶，你就是副市长。”

“穆洁律师，他们殴打你了？”

“李市长，实话实说，他们算不上是殴打，是拖拽吧。我被拖拽倒了，扭伤了脚。

我胳膊上的乌青，是他们抓住我的胳膊造成的，可能是男同志力气大，而我的胳膊太娇嫩吧。”

“他们为什么要拖拽你？”有人给李恨水搬来一张椅子，李恨水坐下。

“他们要强拆，强拆之前要清场。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没有清场的前提下强拆。

村民们阻止他们强拆，我则质疑他们征地及拆迁的合法性问题。

他们认为我是罪魁祸首，有个干部甚至威胁我，说我是妨害公务罪的共犯，要抓我。”

“真是法盲！穆洁律师，你没有做错什么。有我在，他们谁也不敢动你！”

“李市长，如果他们都像你知法懂法就好了。”

“穆洁律师，你认为征地及拆迁程序不合法，体现在哪些方面？”

“李市长，他们在很多方面涉嫌违法。

比如征地，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才有权力征收，镇政府根本无权征收土地。因此，石桥镇政府征地本身就不合法。

退一步说，就算镇政府有权征地，也要走一系列流程，如预公告、开展土地现状调查、开展社会稳定风险评估、拟定征地补偿安置方案、正式公告、听证等，但石桥镇政府很多都没有，只凭镇党委会议研究决定后，就大张旗鼓搞征地拆迁了。

此外，镇政府组织强拆程序严重违法。征地违法，伴随着强拆，肯定也违法。正如贩毒违法，支付毒资自然也违法。

就算征地程序合法，强拆程序也有很多问题。比如，实施强拆之前，首先要依法作出房屋征收补偿决定和土地征收补偿安置决定，其次进行催告，再作出责令交出土地决定书，最后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

但石桥镇政府怎么做的？他们这些程序基本没有，也没有申请法院执行，而是镇政府先发了通知，责令村民在昨天之前交出房屋和土地，否则就强拆。今天，镇政府叫来警察和城管，雇佣铲车师傅，组织强拆。”

李恨水愤愤地说：“这不叫强拆，这叫胡来！他们做违法的事多了，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