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把老都管一干人等杀了个干净,怒气已消,此时看着满地尸首,知道自己从今再无可能重振天波府杨家之日,想到愧对祖宗,不禁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杨制使,今日狄泉是特地来夺取生辰纲,同时邀请杨制使上梁山入伙!”
狄泉的话使得杨志停止了哭泣。
“狄兄弟,你,你已经落草为寇?”
“不止是我,我哥哥林冲,孙安兄弟也一起上了梁山,如今我等高举义旗,只待做出一番大事。”
杨志愤然起身,冲到近前,“你,你,你我也是相识,今日为何反来害我?”
说罢,揪住狄泉衣襟。
刘唐、杜迁、宋万见状,便要动手,被狄泉喝退。
“杨制使,我哪里是在害你,分明是在救你!”
“救我?”
杨志听得糊涂,只待狄泉做解释。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杨家将后人,五侯杨令公是你亲祖爷,杨家将满门忠烈,忠君爱国,而你为贪官污吏运送这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生辰纲,难道就不是有损杨家将声誉?莫不然杨家将后人就该与奸党沆瀣一气?”
狄泉一番话,说得杨志哑口无言。
没错,杨家将满门忠烈,一门清白,他知道这生辰纲乃是梁中书搜刮民脂民膏得来向当朝第一奸臣蔡京献媚的赃物,他却领命护送,传出去,确实遭人耻笑!
可他岂不知那蔡京、高俅、梁中书一干人等是奸佞谗臣,贪官污吏,他又如何不知道那生辰纲是民脂民膏,每件珠宝,都浸透了百姓血汗?
只是他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得高官厚禄,重振杨家,到那时再除去奸佞,故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自知押运生辰纲辱我家门,但梁中书答应我事成之后便得保举,平步青云,日后我青云直上,重振杨家,再设法剿灭奸党,澄清寰宇,再造乾坤,岂不是好事?”
杨志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却只换来了狄泉“大谬”二字回话。
“大谬,大谬,杨制使,你所言大谬!”
“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觉其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乃古今常理,你若与贪官污吏走得近了,早晚打得火热,哪还记得忠君爱国,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狄泉所言有理,就算是他杨志以卧底的心态暂时跟随奸臣,那为取得奸臣信任,他必要去干些腌臜下流勾当,久而久之,他杨志还能是赤子之心吗?
“况且,你一个武人出身,如何能受奸臣重用啊?你看自太祖以来,重文轻武,曹家将、呼家将、我先祖,好有你们杨家,哪个不是既用且防?哪个有什么好下场?早年虽封王爵,而至今,哪个不都是遭奸臣陷害,不复往日?太祖旧制,重文轻武,你想投靠奸臣以重振杨家,岂非天方夜谭?”
那宋太祖赵匡胤,本是后周大将,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方才创建大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那宋太祖赵匡胤心里最清楚这皇位是如何而来的,亦深知唐末以来武将专权,拥兵自重的之危,故而定下这重文轻武的旧制。
便是那杨志有孙吴管乐之才,又能如何?
“再者说,那些奸臣哪个不是八八六十四窍,油珠子也似的玲珑心?日生千计,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恩怨难测,你若在他们身边,少有表露心迹,必然遭他们陷害,只怕会刀斧相加,死无全尸,我今日略施小计,你都看不穿真假,你有几颗头?敢和这些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魔勾心斗角?就是把你家金刀老令公并七郎八虎一齐上阵,不也是败给那一个潘仁美吗?”
狄泉慷慨陈词,杨志目瞪口呆,只听得那心中时而紧,时而松,热一阵,寒一阵,却无法出一言反驳!
听了狄泉一席话,杨志只觉得今生今世,再无可能报效国家,重振家风,万念俱灰,挥朴刀就往自己颈项上搠去。
狄泉见状,一剑拦住朴刀,险些晚了!
“你?”
“大丈夫不留有用之身上报天地,下报父母,中兴家国,反而在此寻死,当真该打!”
杨志心说,本是你一席话说得我万念俱灰,此刻又说我不该死,这好话坏话,全叫你说尽了!我又该如何是好?
“那你说,我该如何?”
“当今朝廷昏聩,四方豪杰并起,但大多只是占山为王,或做一做皇帝梦,与兴邦立业毫无关系。”
听了狄泉的话,杨志不禁讥讽道:“你不也占山为王?反说别人?”
“非也,我等占山为王,一不随意杀戮百姓,二不劫掠民财,只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乃是义军,非是强盗!”
杨志行走江湖,占山为王的见过不少,但敢说一步杀人,而不抢劫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昔日张载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大丈夫生于天地,当如是乎!范文正公又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我便是要带领四方豪杰推翻大宋,抗击异族,澄清环宇,再造乾坤,四字即刻概括,即是——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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