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之中，篝火亮到了尽头。
赵辰没命人再点着，很快，整个军营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今夜夜袭，最好装作和平时一样，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城头上的金兵看见城外扬州军军营陷入黑暗，才会放松戒备，众人才更好得手。
分配了任务，就算众将再不愿意，也无法改变赵辰的主意。
“回去吧，早些歇息，说不定，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接你入洛阳城。”赵辰穿好袍甲，握了一下上官浅的手便要离开。
让人奇怪的是，上官浅一动不动。
垂着头，站在原地。
“不要担心，多少次生死，我都闯过来了，这一次依旧能闯过来。”
“若是回不来，你便带着人回去，京城的王府就不要住了，住到扬州，若是觉得孤单，就把岳父和舅哥一起接到扬州……”
正说着，赵辰发觉不对，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交代后事。
果然，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沉默的上官浅突然抱住他的腰哭了起来。
赵辰心头发酸，这一世，赵辰对不起很多人，但要说最对不起的，还要数这个默默在背后付出的傻姑娘。
“哭什么？这一仗，我能打赢！”
“嗯，你能打赢！”
上官浅抬起头，脸色异常认真。
赵辰一时怔住，缓过神后，一把将面前的上官浅搂紧怀中。
“等这一战结束，回去后，我就娶你！”
咬着嘴唇，上官浅点点头，松开了赵辰。
站在赵辰面前，亲手为他理好身上的袍甲，上官浅轻声说道：“一定要回来！”
赵辰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魏四海的带领下，赵辰来到营中一处平平无奇的帐篷里。
像这样的帐篷，营中多的是，一顶挨着一顶，数都数不清。
可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帐篷里其他东西都堆在角落里，唯留中间一个大洞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方。
这条地道，几日前就开始挖了，一直通往城外的壕沟里。
看着身边敢死队的成员，赵辰道：“诸位，这一行九死一生，后悔吗？”
在场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军汉子，目光坚定，他们沉声说道：“能用咱们的命，换回洛阳城，值了！”
说完，他们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跳进大洞。
赵辰也不再多耽搁，跟在魏四海身后跳进去。
赵蛮和战尘等人紧跟其后。
像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在其他十余顶帐篷里。
上千人通过十余条地道，到达了城外壕沟。
壕沟里，众人屏住呼吸，一个挨着一个。
抬头望着头顶不怎么亮的月色，静待子时的到来。
……
踏踏踏。
与此同时。
瞎了一只眼的金人将领乌鹰在城头上，漫不经心地来回踱步着，看着城外不远处扬州军的军营里陷入一片漆黑，像往常一样，可不知怎么的，乌鹰这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
隐隐，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瞎了一只眼的他，更显凶相。
他的腰间，挂着一把特质的长弯刀，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奇异的光芒，令人不觉生寒。
“将军，小人看您今晚都没吃什么东西，小人特意拿来两个馒头，将军吃点吧。”
有亲卫上了城墙，手里拿着两个馒头，
乌鹰揉了揉肚子，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还真的有点饿了。
接过亲卫手里的馒头，乌鹰靠着城墙席地而坐。
亲卫往城外瞅了几眼，也坐下了。
“将军，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亲卫问道。
“快了，咱们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估计这几日就到。”乌鹰大口大口地吃着馒头，狼吞虎咽。
就着水，乌鹰狞笑道：“这一仗，咱们可是挫败了萧家军，咱们守城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朝廷记住，日后论功封赏，也少不了你小子的那一份。”
亲卫摸着后脑袋，傻笑道：“小人不要封赏，小人只想战争赶快结束，好回家看老娘。”
“看老娘？”
乌鹰道：“本将军看你是着急回家看媳妇吧？”
说完，其他人跟着一起哄笑。
被说中心事，年轻的亲卫更加不好意思。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了起来。
伸开双臂，开始绘声绘色将他跟他媳妇的事情，那是他辈子最美好的事，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乌鹰和其他士兵一起听着。
可是某一刻，咻的一声，那亲卫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去看时，他的眉心中了箭，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士兵们立刻警觉起来，手里握紧了武器，弓也上了满弦，小心翼翼地看着城外黑暗中。
乌鹰手里没吃完的馒头掉在地上，愣了片刻。
有人赶紧爬过去去看那亲卫。
可是箭矢正中眉心，早已没救！
看着亲卫惨死在自己面前，乌鹰大怒，抢过身边士兵手里的弓就朝城下的黑暗里射了过去。
可他也知道，他的弓射不死人！
泄愤似的射了几弓，乌鹰压着声音：“都有，谁也不许再冒头！”
“是！”
像这样的场景，这几晚经常发生。
大夏一方靠着强弓，每天晚上都要来，总有不小心的金兵被射死。
前几次，金兵会回以箭雨。
可多次箭雨下来，不仅射不到人不说，还浪费了许多箭矢。
如今，碰到类似情况，只能忍着。
靠着城墙，隐蔽身形，乌鹰朝着城下大喊道：
“大夏狗辈们！本将军乌鹰，你们就是一群只敢躲在暗处放冷箭的狗辈，不得好死！”
“终有一日，本将军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的话音刚落，城下黑暗里，便响起一道十分欠揍的声音：“乌鹰？没听说过，哪来的什么狗屁将军，你们大帅鲁古倒是听说过，不过那是一个缩头乌龟，只敢躲在城里不敢出来！”
闻言，乌鹰怒骂几声，城下的也不甘示弱。
互相骂了几句后，便重归平静。
壕沟里，战尘看着赵辰，问道：“不要紧吗？会不会引起城内金兵的警惕？”
刚骂完人的赵辰放下手里的复合弓，淡淡道：“不要紧，装就要装的像点，这几夜，咱们的人都会放冷箭只今夜没了，岂不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