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从开始便是糟透了。先是猝不及防撞见不想看到的场景，接着还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面对不想面对的人。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切，匆忙赶回家，却没能见到想见的人，凛木的心情复杂到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凛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打开冰箱冷藏室想拿瓶水，浇一浇心头无处发泄愈演愈烈的邪火，一个精致小巧的蛋糕盒撞见眼里。最近没怎么做饭的，空了好几天的冰箱，此时却被塞得满满当当。

仔细看来，除了上层的蛋糕盒，下层还堆放了一只用保鲜膜封好的，被切了一小半的火鸡。看到这只火鸡，先前两人在桌前，和谐温馨的用餐场景便浮现眼前。

凛木闭了闭眼，吐了口浊气，拿了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猛灌。一口气喝完，随手把瓶子抛进垃圾桶，便大步朝外走去。

走进电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13楼的按键。

翟绻守着小柴吃了晚餐，不想太早回去自己的狗窝，便带着小柴去小区绕了一圈。原本只是想吹了吹风，顺便消消食。却没想到在小区的花园一角，偶遇一只毛色黑亮的柴犬。

黑色柴犬个头看起来比小柴要大很多，估计是只中年柴犬。小柴看见这只高大酷炫的黑柴，便走不动道了。任凭翟绻怎么拉，死活就是不走，疯狂摇着尾巴往黑柴身边凑。

翟绻使足了今天吃蛋糕的力气，却再一次差点被小柴拽倒时，从花丛中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小伙子，你就让它们玩儿去吧，这狗啊，跟人久了难免寂寞，偶尔也是需要和小伙伴一起玩耍的。”

翟绻愣愣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老婆婆，刚开始时还有点惊吓，待看到她扬着和蔼可亲的笑脸对他这般说道，他才放下心了。

“婆婆，这只黑色的柴犬，是您养的吗？”翟绻凑近老太太的耳边大声问道。

“哈哈哈~小伙子真是可爱得紧，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耳朵不好使，你可以把我当一般的老太太一样对我说话。它叫黑曜，跟了我这老太太好几年了，可有灵性了。”

翟绻被第一次被一脸慈祥的老太调戏，感觉及其微妙，一时尴尬得不知该怎么聊下去。

然后老太太可没给他先开口的机会，相当自来熟地就聊起八卦来。

“小伙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遛狗啊？我住这小区也好多年了，平时见惯的都是年轻小情侣，一对对地牵着狗子来散步。就算偶尔来个单人的，过不久肯定又能遇上个同伴。”

“呃……婆婆，我这不是也遇上同伴了吗？那个人就是婆婆您啊。”翟绻尽量保持着自然的笑容道。

“哈哈哈~老太婆我说的可是那些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喜欢的漂亮姑娘，我孙子也跟你这么大，偶尔来看我，都知道牵着我们家黑曜来小区花园偶遇小姑娘。”

“婆婆曾经肯定也是迷倒众生的漂亮姑娘，虽然现在已是迟暮之年，但您的心态可年轻了，心态年轻，人看着也跟花似的那么漂亮。”翟绻也学着老太太的语气，话说得贼溜。

“哈哈哈~小伙子还真是会说话，我这老太婆在这临终前的年月，能被这么个帅气的小伙子称赞，也算死也瞑目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道。

“哎，婆婆您还很年轻呢，别说那些不

吉利的话。”

老太太突然一把拉住了翟绻的手，把他往花园的长椅上带。“小伙子不介意坐下来和我这老太婆聊聊天吧？”

这都被拉过来了，说介意也来不及了吧。翟绻跟着老太太在长椅上坐下，先往小柴所在的方向看了看，花园一角的草坪上两只狗玩得正欢，刚想收回目光，它俩的一个举动，让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小柴，回来！”翟绻大声喝道。

然而小柴却并没有跟以往一样，听到喝令便屁颠屁颠跑回他的身边，反倒是一脸兴奋地站在原地，任由黑曜从身后骑上了它的身体！

翟绻当即激动地想站起来，去阻止即将上演的“繁衍后代大行动之两狗活春宫”，不料却被坐在身旁的老太太死死按住。

力气这么大，他遇到的可能是假的老太太吧？“婆婆你别按着我啊，再不阻止它们，咱俩就要被迫对亲家了喂！”

“小伙子淡定点，这是狗之常情，有什么好阻止的。该来的迟早会来，你阻止得了这次，能保证阻止以后的无数次嘛？人尚且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更何况是狗。”

他捧在手心呵护的狗，这还事未成年就要被猪拱了啊呸，是被强那什么了，让他还怎么淡定啊喂！这时候扯感情是不是太快了啊，它们俩从见面到认识还不到十分钟好吗！

“婆婆这不一样，我家小柴不仅还是未成年，它的腿伤还没好全呢！被黑曜这么大个子按在身下，酱酱酿酿一通，不得伤上加伤啊！”翟绻着急道。

“一看你就是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小伙子，这狗的身子骨哪有这么娇贵。而且这动物交配可是自然规律，你阻止它们，就等于违背了天道。”

老太太振振有词把翟绻唬得哑口无言，还没想好辩驳的词，便听见狗子们的方向传来一声尖叫。迅速转过头去一看，黑曜已经成功一举攻下小柴。

翟绻心疼地别过脸去，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小伙子能不能再听我这老太婆唠叨几句？”老太太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没有了刚刚那般有活力。

疑惑地回头，认真地看向她，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好像瞬间又苍老了几岁。翟绻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您说。”

“我啊，其实已经时日无多。这人本来就是这样，年纪大，机器坏，时候到了，终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这也是大自然的规律，也没什么可抗拒的。

家里的孩子也都大了，成家的成家，搬走的搬走，也没什么可让我挂心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四年来一直陪在身边的黑曜。

黑曜是我丈夫生前在花鸟市场领回来的，却不曾想，才刚把它领回家不久，我丈夫便撒手人寰，留下黑曜和我相依为伴。这几年看着它在身边，就好像是看到我的丈夫依然陪在身侧一样。

可是啊，我这也要离开了，而它的生命还长着呢，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儿孙都不喜欢养狗，说它们脏，又占地方。

我要是不在了，谁给它送吃的，谁带它去遛湾儿，谁给它避风的遮雨的地方。

它是陪我到老了，我却不能陪它一辈子啊……”

说到这里，老太太不禁悲从中来，热泪爬满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