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叶青釉看的分明。
刘老先生的修为涵养极高。
若是有刘老先生这样的师父,能学到对方的毕生所学,那不仅对瓷器而言,算作是锦上添花,甚至对陶练自身,也大有益处。
叶青釉真的不想错过。
可她真不知道刘老先生在那封状纸上写了什么,所以才心虚的想要卖房离开龙泉。
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没准就会连累一家人。
这,就又让叶青釉有了犹豫之处。
叶青釉知道自己只是尘世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人,只是她也知道,自己与其他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颇有不同的是——
她无论当面还是背地,始终就一套。
不隐藏自己怕死的心,也不隐藏自己的野心与踌躇,甚至......也会直白的告诉对方自己有多少善心。
一旦有想要追寻的东西,便会点明利弊,平白直述的告诉对方。
正比如说是现在,普通人或许知道刘老先生一个孤家寡人,颇有积蓄宅院傍身,身份不明过不了明路,没准就装出一副模样来,先骗了刘老先生的信任,而后杀人越货也好,背信弃义也罢,总之将利益牢牢窝在自己的手中。
可叶青釉只会问,若先生没被抓,可否将所学传给我。
这话的意思,其实侧重已不在传学,而在不被抓。
不被抓才能谈论以后,才能有传学。
正如叶青釉原先所说,人是势利的,是伪善的。
只是要是能伪善一辈子,那只怕连圣人来了,都得称呼一声君子。
刘老先生原本已经被叶青釉猜到他最大秘密这件事骇的面容扭曲,听了叶青釉有些‘突发奇想’想要拜师的言语,更是险些都有些喘不上来气,抓着叶青釉的肩膀使劲晃道:
“小娘子,醒醒,我有罪名在身,不是有功名在身。”
“官家没准随时都会来抓我,你怎么还想着来找我拜师!”
要是五十年前他听到这话,没准就是要乐疯了。
但现在,刘赟只觉自己都要疯了!
这小娘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叶青釉神色也算不上多平静,脑子里不住的盘算着,又定了定神,才缓缓开口道:
“刘老先生书房中有那么多的书,自然应该也是博闻强记的人......”
“您可曾听说过公叔痤与商鞅的故事吗?”
刘老先生一愣,叶青釉继续说道:
“公叔痤临终前想引荐商鞅之才,于是便同自家国君说商鞅之才可任国相,若不任他为国相,那就请杀掉商鞅,免得为他国所用.......”
刘赟少年成才,说不上通晓百家,但也说得上是学富五车的人物。
他这样的人,如何能没有听说过公叔痤与商鞅之事?
可偏偏,他能想的起来,能知道叶青釉在说什么,能听懂其中深意,就更为心痛......
叶青釉缓缓说道:
“......魏惠王听到公叔痤所言,哈哈大笑而去。”
“公叔痤见国君所行有些浑不在意,并不会重用商鞅的模样,急忙撑着最后一口气,寻来商鞅,让他快些逃走,并将自己同国君所言如实告知。”
“可商公听完,却也一样哈哈大笑,说,魏王既不听你的话重用我,如何又能听你的话来杀我呢?”
叶青釉一鼓作气说完心中所想,看向呆愣在当场,寸寸石化的刘老先生:
“四十多年已逝,要是真想抓您,怎么也该寻到您踪迹将您抓入牢狱,怎会在新圣代旧圣后,才大张旗鼓,大动干戈?”
圣人,除却那些先贤,还可用来称呼皇帝。
所谓的新圣代旧圣,说的自然就是新皇登基。
而叶青釉所说的言语中,又有另外一层深意——
当今圣上当年被过继到先帝膝下的时候,后宫只要一有孕,先帝就将嗣子送走,人送走后,生出的子嗣夭折,或是闺女,又将人眼巴巴接回来.......
这些事儿发生了不止一次,且每次都兴师动众大张旗鼓。
可以说,只要是稍稍消息灵通些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所以,当今圣人同先帝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十分和睦。
刘老先生在前朝写檄文,哪怕是暴露,这事儿上达天听之后,又有多少概率被追责呢?
“况且.......”
叶青釉抿了抿唇:
“老先生总不会傻到将自己的大名写在讼状之上的,对吧?”
“不,也许,写了也没事。”
“此地县令昏聩也不是一天两天,哪怕是写了全名,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人家可能都未必瞧得出来。”
“朱县令连王秀丽明显是被叶家人所害这一点都瞧不出来,用什么来猜刘老先生原先的身份?”
对啊,朱县令连明摆在脸上的功劳和政绩都不收下,拿什么来抓刘老先生?
说不准也像是追查叶珍金行踪一般,追着追着,就没了下文。
叶青釉心中一叹,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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