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1 / 1)

“那边是搞什么呢,真是废物!”

另一边,龚成看着刘景寅和钟士尧过去了半天,却丝毫未有动作。且几人说话的动态,你行一礼,我回一礼的,俨然一副和谐的模样,让他看着极不顺眼,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黄昱在龚成身边,将龚成的低骂听的个真真切切,他心中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家的东翁有些魔怔了。且今日,更魔怔!

未等黄昱想多,只见龚成偏过头来看向了他,道:“宗表,你过去一趟,告诉他们,本官要看到他们的态度!”

黄昱有些犹豫,轻叹道:“东翁,此事不好办啊!”

龚成不满道:“本官当然知道不好办,可此事既已开头,怎能如此虎头蛇尾。此时有官、有兵,还有本官这总领侍郎在此坐镇,若是便这样过去了,日后本官在朝中还有何面目。

那张鹤龄本人尚且不在呢,只几个小官加点杂兵辅丁,一群乌合之众便让本官这朝廷授命的大臣……”

“哼!”

龚成越说越感觉自己没面子,他顿住了话头,冷哼了一声。

“东翁,那学生过去瞧瞧,传达您的意思。”

黄昱心底无奈,虎头蛇尾也好,骑虎难下也罢,终归是自己把自己架起来了。东翁给出了拿下东城此处的决定,他作为建言献策的幕宾,在当时便应该考虑前后,甚至该劝阻。

可他也想的天真了些,或者说,是低谷了那位寿宁伯的影响力。

念罢,黄昱行了一礼后,踱步向着那一边三人之处而去。

越来越近,黄昱将三人的表情和动态看了个真切,他不由心中轻叹。

谁都不傻,即便是普遍认为很正直很讲上下规矩,很拧,很固执的刘景寅,也不缺一份灵醒。

黄昱走了过去,微躬了躬身子,拱手道:“刘员外、钟将军、刘经历,学生有礼了!”

“黄先生?”

见三人只是略点头,他也不恼,道:“刘员外,学生奉侍郎老大人之命,前来传句话,东翁言,赈灾之事繁忙,且莫在耽搁时辰了。需尽快有个了结!”

刘景寅目无表情,道:“黄先生,本官正在与刘经历商议,且有钟将军见证,并无懈怠。”

黄昱点了点头,看向了刘范道:“刘经历,我家东翁也有话要告之刘经历……”

刘范疑惑道:“不知龚侍郎有何训示?”

黄昱笑着道:“东翁有言,兵马司毕竟是个小衙门,且刘经历乃科举正途出身,委身于兵马司这般的半兵半庶的杂务衙门,未免有些可惜了。刘经历虽只是举人出身,在哪处衙门当主官或许因朝廷的规矩有些难为,但当个佐贰当是毫无问题……”

“呵呵!”

黄昱的话音落下,刘范直感觉几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他,他笑着摇摇头,道:“承蒙抬举,但刘某自家知道自家事,刘某上不得台面。”

“刘经历何必妄自菲薄,想兵马司事务如此繁杂,刘经历作为兵马司经历,唯一的正牌文官,你能在这般杂务的衙门处事井井有条,此已是难得的能为。且此时此地,兵丁辅员逾千,灾民百姓几千,能安排的如此妥当,何来不上台面?”

刘范笑了笑,不想再和黄昱搭话,没意义。

且不说此话是不是那位龚侍郎所言,即便是,此时的他也不会有丝毫心动。一是他看清了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更关键的是,此般缥缈的话,毫无意义。

为这些缥缈的东西,付出他不能承受的代价,那他真是太天真了。他可不认为自己,真的能被正统文人所接纳。

再者,即便他豁出去了赌那些缥缈的希望,也是难以作为。

他是此地的负责人没错,他也能指挥此地近两千兵丁辅员,甚至锦衣卫的百户过来时,也是愿意听候他的调遣,可种种皆是因为他是伯爷所指定,可并非是兵马司经历这一职位所授予。

念罢,刘范不再看黄昱,转向刘景寅道:“刘员外,话,下官已说尽,还请刘员外去向龚侍郎复命吧。此地人杂事杂,下官奉伯爷之命主理此地,便恕下官不能作陪了!”

“刘员外、钟将军、黄先生,刘某告退!”

刘范拱了拱手,转身便欲向物资所堆放的窝棚处走去。

只是刚转过身踏了一步,刘范便顿住了脚步,侧过身回头道:“还请三位回禀龚侍郎,东城此处,有我兵马司、锦衣卫和顺天府在此,乱不了,其他各部,便别来添乱了。

若是之后朝廷有其他安排,介时可与我家伯爷商量。先告之诸位一声,为免混乱和意外之事发生。一炷香后,兵马司将维护此地秩序,非兵马司人员请尽速撤离此处,免得引起误会……”

“嗬,这官有点意思!”

钟士尧看着沉稳离去的刘范,笑着道。

只是,他笑的有些不太自然,也不太痛快。他似乎又被人无视了,且还有威胁。

他虽然来此不打算有何动作,但被对方无视,他心中不痛快。若是寿宁伯当面,倒也罢了,可只是一个7品杂流,怎也敢呢?

他这个京营正军,便这么没牌面的吗,还是以为,他是刘岳那个草包?

不过,他也只是心中嘀咕一下,可不会真就强出头。

钟士尧道:“二位,回禀龚侍郎?”

刘景寅在思忖,黄昱却是先道:“有劳钟将军领兵陪刘员外去物资之处,龚侍郎需要看到二位的态度……”

事已至此,黄昱只能把龚成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刘景寅道:“钟将军认为呢?”

钟士尧道:“本将奉命前来,如何决断,本将没有意见,但本将还是原话,只是协助。刘员外可曾考虑清楚了?”

“请钟将军调兵‘协助’吧!”刘景寅将协助二字咬的很重,轻叹一声道。

“好!”

钟士尧应了一声,接着向手下兵士所在的地方招了招手,高呼道:“传本将领,集合……”

一声高呼命令,几百士兵听到后,在副将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钟士尧身前不远。

整队前行,行进间步履整齐,阵容、气势尽皆不凡,着实有些的精锐的模样。

“比左掖营看起来强上不少!”

另一边,刘范来到了物资所存之处,他和卢琳洪晋聚在了一起,商量着等下维护秩序之事。

方才最后留给三人的话,他可不是说假的。

只是,这边刚刚商议好等着他所说的一炷香时间,那边的几百左哨营却已是动了。在一文一武二人身前集合,整队待发。

那般严整的声势,确实让人有些震颤。

刘范方才和对方周旋时,尽管感觉那位左哨营前卫指挥使似乎不太热情,但他可不敢抱着笃定的想法。

洪晋此时嘿嘿一笑:“嘿,自古有言,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位钟指挥使,是军户出身,往日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是京营中少有的没有大出身能统领京营一卫的将领。可非是宁晋伯刘岳那般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爵爷!能不强嘛?”

卢琳道:“怎么,洪兄认识?”

“认识,怎能不认识呢,不过,那位可能不认识我罢了!”

“呵呵,卢指挥使大概不知,洪指挥使早些年便是左哨营的一名把总呢!”刘范笑着插了一句。

“老刘,你又揭我老底呢!”洪晋佯怒道。

“有京营出身,岂不更显得洪兄非是一般人可比!”

“哈哈,卢兄弟这话说的让洪某心里舒坦,哪像老刘和老袁,没事提几句,那谐谑的语气!”

三人说笑了几句,也不知真轻松,还是故作轻松,不过,他们谈笑风生一般的模样,倒也让附近的人多了份心安。

稍顷,就在对方正式向这边杀来之时,刘范收敛了神色,道:“行了,人要过来了,咱们该上了!”

“嘿,老刘,现如今我老洪才觉得,你老刘这个兵马司经历算是没白干,有那么点军营经历的味道了。”

洪晋调侃了一句后,接着也正色了起来,道:“不过,这些粗活杂事,可不需要你这位文人经历上去。你啊,就在此坐镇吧!”

“卢兄,咱们上?”

“好!”

卢琳颔首道:“你左我右,两部并行,刘经历坐镇此处!”

“可!”

“全体都有,听本官号令!”

“杀!”

“杀!”

“杀!”

卢琳和洪晋分别下令,号令之下,每部几百人,分左右并行,也是气势汹汹的迎了上去。

两方人马一里一外,似乎都是一往无前一般,且,两方人马向着中间靠近,沿路上,几乎毫不顾忌百姓,硬生生的驱赶着广场上的百姓向两边分开,眼看着就要碰撞在一起。

“这是要打起来了?”

“怎么就要打起来了!”

“咱们怎么办?”

“老哥,你见识多,咱们?”

百姓们哪见过如此阵势,顿时心里慌乱,乱哄哄的纷纷议论起来。可议论来议论去,他们也不知要怎么办。

“都别慌,随本官走,莫要向中间靠!”

“别乱,看施粥那边的牌子,随本官向那边靠拢。”

此时,被刘范建议维护秩序的张海和邢朝分别在左右两边喊了起来,使得百姓们终于找到了方向,众人纷纷随着锦衣卫们从两侧向广场内聚集。

也就是这一番动作之后,百姓们等于是绕到了兵马司的人马的身后坐镇一般,猛一看起来,兵马司原本人数就多于左哨营的阵容,变的更加浩大了。

500对近万!?

坐镇后军,指挥着兵马气势巍然,整齐向前的钟士尧见着此般情景,心底有些不屑。

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兵马司似乎是营造了这般声势,但再多的乌合之众也只是乌合之众。

他有绝对的信心,若是真打起来,他这五百人绝对能将对方冲的七零八落,正军毕竟是正军,更何况是他钟士尧所领的左哨前卫。

当然,他可不是来和对方真刀真枪打一场的。不过,给对方见识一下自无不可,也给方才“无视”“威胁”他的那个兵马司小官点颜色看看。省的对方以为,他钟士尧也是如刘岳那般的草包。

“杀!”

“杀!”

“杀!”

钟士尧陡然一声高喝,接着,五百军士跟着齐声喝起,只是五百人,比起方才兵马司近两千人喊起的号子,似乎更加的有威势。

不论其他,单此气势,便足以看出,正军和杂牌之中的差距了。

钟士尧满意的点点头,偏过头看向身侧的刘景寅。

此时的刘景寅,看起来极为凝重,面色上,更像是有些紧张,钟士尧飒然一笑。

文官毕竟是文官啊,这还没打起来呢,就这般模样了。

就这样还想和人抢东西,要是真的拼杀起来,还能站得稳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钟士尧的目光,刘景寅也将头偏了过来,此时钟士尧脸上的神色还未曾尽数散去,让刘景寅看了个真切。

不过,刘景寅此时可无暇在意对方的神情、看法,他向钟士尧道:“钟将军,若是对方让开,可否请将军带领兵马直接穿过去,若是可为,之后的事只需挡着对方即可,余事由户部和工部的差役来办……”

“穿过去?也可!”

钟士尧眉头一挑,略一思忖后,缓缓点头:“不过,本将挡着他们可以,若是他们急了真的拼起来,甚至带着百姓们闹起来,本将可不会再行阻拦。”

“这样便可,有劳钟将军!”

钟士尧点点头,接着高声命令道:“听本将号令,目标前方,直线前进!杀!”

“杀!”

“杀!”

“杀!”

又是三声整齐的号子,钟士尧命令之后,心情悠闲的等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在他的想法里,对方绝对挡不住他的气势,双方不会起冲突,他便能带着兵马直接穿越,杀到对方后方。

这样,便不会违背他的原则,他的任务便完美了。

没起冲突,达到目的,要怪,只能怪你们兵马司太过孱弱了。

钟士尧想的挺好,可惜,事情的发展,并未曾有他想象的那般美好,他也错估对方这群乌合之众的决心和胆量。

一息、两息、三息……

双方人马终于在中间遭遇了,一往无前,气势威严,杀气十足的左哨营前卫军,最前排的兵士,甫一和对方接触便碰了个壁。

长枪林立,映射着森冷寒光的枪头直指对方,似乎随时要扎出去,扎在兵马司这一群乌合之众的身上。

最前排的兵士,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露出的怯弱胆寒。

然而,他们所预想中的让开道路没有出现,迎接他们的是,同样一排长枪伸出,且是不太规整,弱弱兢兢,偏偏又似乎很执意的一群人。

“这……”

钟士尧非常意外,他心中顿时一跳,眼看着双方的长枪就要撞上去了。他赶忙的高声喝了一声:“停!”

只在他喊话的须臾之后,从兵马司阵营之处,同样有两声停字喊出。

接着,对阵的画面在小小的一阵骚乱之后定格了。

定格的让一方着实尴尬。

钟士尧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更在心底里有些恼火,他竟然被逼的先喊了停!

更让他难受的是,对方的人马之中,此时传来了一声呵斥。

“前面的人请速速离开,一炷香之后,若不离开,强行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