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意外发现(1 / 1)

金风楼。

张鹤龄三人踏着马进了院子,院子很宽敞,打眼看去,一两百人在院子中分成两处,毫不显拥挤。

院子里已是彻底平定了,京师地界,终究是没有太多敢于反抗的,即便是一向被人传的凶悍非常通吃黑白两道的人。

此时,几十个打手模样的人抱着头被兵丁们押在了院角。另一处,十几个看起来有些身份或是金风楼掌家、管事之类的人被单独的押在了一边。

此时这些有身份之人,其中一部分畏畏缩缩,另一部分则皆是怒视着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张鹤龄三人进来之后,他们陡然又将目光看向了张鹤龄。

大概是认出了,那位堂主动了动身子,朝着张鹤龄这边高声喊道:“这位可是寿宁伯当面,在下金风楼主事钟正,不知哪里得罪了寿宁伯,需得寿宁伯用此等阵仗,若是……”

张鹤龄摆摆手,淡淡道:“让他闭嘴,本伯没兴趣听他呱噪!”

钟长奎身前的兵丁毫不迟疑,猛然一个刀柄倒转,砸在了钟长奎的脑袋上。

“啊!你们找死!”

“堂主,跟他们拼了……”

“他么的……”

“……”

钟长奎脑袋顿时见了血,一帮被钟长奎约束着没还手的手下高层骨干,此时再也忍不住,怒声叫嚣着要拼命。

可空手之下,哪能对付的了几十个刀枪齐备的兵丁,这可不是武林高手高来高去的世界。很快,七八个手下便被镇压了下来。

张鹤龄看着这些人,眉头蹙了起来,心里也更加的厌恶,这作派,绝对是没少见血的人。

卢琳一直看着自家老爷,此时看老爷蹙眉,他立刻朝那些兵丁们喊道:“给他们全捆起来,敢反抗的,杀!”

“好,好!果然不愧是寿宁伯,钟某倒是见识了!”

钟长奎捂着脑袋,血还在顺着指尖往外冒,一会儿功夫,半张脸上已是殷红一片,只是,他哼都没哼一声,反而阴沉着脸。

“还他么废话!”

兵丁又是一个重击,钟长奎终于消停了。

“别让他流血流多,流死了,给他包一包!”

张鹤龄挥挥手吩咐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他根本就不想和这样的人对话。

从抓住一刻开始,这个人在他的心中等于已是死人,他也没准备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因为即便问出,他和张申都无法将此事继续下去,根本毫无意义。

张鹤龄静静的在院子中等着。

时间慢慢过去,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被兵丁们从楼里带了出来,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又过了一会,张海下来了,他脸上有些喜色,看见张鹤龄后,快步走了过来。

“伯爷,卑职等发现了点东西,这些人还真的够无忌的!”

张鹤龄淡淡的点了点头,可不是无忌吗?大概顺风顺水惯了,黑白两道通吃,一年多前,还胜了顺天府尹一头,让他们更是没了敬畏。

稍微警惕一点的人,若是碰上突发的事,也会先想着把家里的首尾去一去,而这些人竟然大大咧咧的就敢全跑到院子里,结果被一次冲击拿下。

大概他们没想到他张鹤龄敢跨城突击吧,或许即便是院子被围了,他们也没认为兵马司竟然敢毫不顾忌把金风楼攻下,甚至还上下搜一遍。

“既是查出了点东西,便叫上顺天府和兵马司,几衙的人一起去看看罢。”

张海会意,赶忙吩咐下去,接着领着一行人进入金风楼内。

在一处精致别院内,两个锦衣卫守着院门,看到张鹤龄等人进来后,忙行礼引入院内,一人道:“伯爷,小的们一块地板一块地板的敲,就砸了这一处,您看……”

众人顺其所指望去,只见一处地板已被掀起,露出了一个空洞的方格,里面有几本纸册,有些纸册,一看便是有些年头。

张海俯身下去,把里面的纸册拿起,递给了张鹤龄。

张鹤龄打开一本翻了翻,眉头拧了起来,看向张海。

张海会意,赶忙的摇头,这可是真的,他们准备的,可没派上用场。

张鹤龄颔首,又打开了一本翻了几页,接着他便合了起来,朝张海问道:“看过没有?!”

张海摇头,道:“伯爷,锦衣卫有规矩,无论查到何物,上官未至,不得轻动!”

“好!”

张鹤龄赞赏的点点头,接着朝众人吩咐道:“现在本伯命令,由吕推官派人引路,东城兵马司、锦衣卫全体出动,查封所有正义堂名下营生,掌柜、主事全部捉拿,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

此时吕顺已是猜到,大概那些账册有些门道,伯爷的命令十分坚决,此时他也有信心了,甚至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雀跃。

正义堂,顺发赌坊,在京城这些年,基本都是和他这个京城推官一直纠缠的地方。

他曾经在府尊手下碰过一回,虽是封了几家,但第二日,府尊便被一顿弹劾折腾的精疲力尽。

最后为了平息朝廷纷乱,府尹只把几个抓来的人处理了,查封之事未能继续下去。他这个推官,若不是府尊保着,估摸着都要去职。

过后,他总结那一次,第一是未查到关键的东西,只凭几个犯案子的人,别说咬口不认,即便认了攀咬,也很难关联到整个正气堂。第二,手下的人不得力,他估计,这边刚动,那边可能便收到消息了。

而这一次,整个顺天府内,差官、捕役几千人,他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百十人,终于是来了一下,大概是对方警惕性已是被这些年的顺遂磨没了,再有东城兵马司在寿宁伯的带领下突然袭击,这才能真正查出点东西。

最最重要的是,主事的人,不怕弹劾敢硬上呢。

寿宁伯其人,对得住他的名头!

随着张鹤龄一声令下,顺天府和他所掀起的动静一步步的扩散到了全城。

一百多顺天府衙差,两三百东城兵马司兵丁、帮闲,二三百锦衣卫,五六百人的出动,足够掀起不小的风浪。

原本很多人还在议论着李东阳的那一纸奏疏,或是前日士子的事,但此时,绝大多数人都关注张鹤龄和顺天府的动静。而东城兵马司、东城锦衣卫千户所的名头,也随着动静一时间占领了京城的舆论空间。

京城的有司衙门纷纷询问,不论是有心的还是真正为公事的,他们的询问只得到了一个回复,东城兵马司协助顺天府抓捕凶犯。

谁来问,谁来挡,皆是不理,有事找顺天府尹去,找寿宁伯。

其后,询问的人纷纷痛骂,甚至说要让部堂来弹压,但也就是说说,不可能真的找兵部下文出兵给他们兵马司平了吧,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扫荡了南城。

从午后,直到上夜时分,东城兵马司所向,气势之盛,无人敢挡。

……

翌日,

早朝之上,皇帝朱佑樘再次面对了群情愤愤的一幕,弹劾接踵而来,这一次朱佑樘选择了全部暂时搁置,请罢顺天府和兵马司行动亦是未果。

且皇帝再次抛出了禁生员、致仕官员议政的奏疏。早朝又在一片混乱中,以朱佑樘愤然甩袖离去而告终。

官员们是真的群情愤愤了,这还得了,他们毫不妥协,给事中、御史,包括很多部阁的官员纷纷把奏本送去了通政使,一时间弹劾的奏本如纸片般飞舞。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顺天府和张鹤龄再次出动了,他们再接再厉,有顺天府和锦衣卫的资料,他们的目标很准,又把北城扫了一圈,赌坊、青楼、人市,大小营生不下数十家。

虽然没有昨日那般人一串串的往回抓,但其动静全然不比昨日的小。

与此同时,也有各式消息从中传了出来,据说一番扫荡,收集了不知多少谋财害命、坑蒙拐骗的证据。

这些被扫的营生,大多都是正义堂的,但亦有不少是顺带着摸掉的。而能在京城开赌坊、青楼、人市的,怎可能有背后简单的。

这一出闹起,顿时又吸引了无数目光,这些藏在背后的人,将断财路之恨藏在心里,赶紧想办法扫清手尾,接着又继续忿忿的递上奏本。

弹劾,必须弹劾,这个张申,这个张鹤龄,罪大恶极啊!

不过,只是弹劾似乎轻了,随大流的引不起重视,那就来点狠点。

一些脑子灵光的人,顿时就想起了震惊体裁,几个相熟的御史言官们一番商议琢磨,随后,几道弹劾奏本出炉送往了通政司。

通政司不敢耽搁,分门别类之后送往了司礼监,司礼监再到内阁,再回司礼监,只是短短半日,奏本陈到了皇帝朱佑樘的案头。

乾清宫。

朱佑樘翻了翻面前几本被内阁特别标注的弹劾奏本,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夸大其词,阴谋论,臆想论,未来有罪论,总之,用华丽且让人震惊的文藻,诠释了两个很快就要祸国殃民,甚至颠覆大明朱家江山的佞臣、奸宦的诞生。

若是遇到年龄大了,且疑心愈重的皇帝,可能也是不相信,但大致会所谓的“未雨绸缪”一二。可他是谁,他是才只当了十一年皇帝,且还会思考的朱佑樘。

他不但未曾因这些奏本“警惕”,反而心中的某些神经被进一步的挑动起来。

朱佑樘随手丢下了那几封奏本,朝着身边轻声问道:“陈准,什么时辰了?”

陈准看了看外间天色和殿内的水钟,心中暗自估算之后,回道:“回皇爷,应是申正时分了!”

朱佑樘微微颔首,随手又拿起了一本奏疏,看了起来,翻了翻“引黄”和“票拟”,他又重新合上了奏本。再次问道:“箫敬,今日便没有上奏谈禁议政内容的本子吗?”

箫敬躬身立于朱佑樘身边,听到询问,赶忙凑近了恭敬回道:“陛下,奏本倒是有几本,不过到了内阁那边,内阁尚未送回司礼监。掌印王大监认为,此等奏疏大同小异,暂且不急。

而刚之前那些弹劾或许更重要一些,因而,加急着送来陛下这儿了!”

“不急?更重要些?”

朱佑樘轻声呢喃了一声,也不知他心中是如何想的。

只见朱佑樘似是在沉吟,未几,又是问道:“范亨呢?”

陈准赶忙道:“回皇爷,范提督在前头偏殿侧厅主持着东厂那边的回报,有一会儿了,东厂掌事太监已是来了几波。”

“嗯,去把范亨叫来!”

“奴婢遵旨。”

陈准一声应命,赶紧麻利的去寻了范亨,没一会儿,范亨便进了殿内,上来给朱佑樘匍匐着行了个大礼。

“平身吧!”

朱佑樘摆摆手,直截了当的问道:“让你调查核对的事儿怎么样了?”

范亨再一行礼,缓缓起身,趁着起身的当口,偷瞥了一眼朱佑樘,接着低下头恭敬回道:“回皇爷,已是查了个大概,这几本账册,奴婢认为应是真的。不过……”

朱佑樘微蹙眉头,沉声道:“有什么想说的?朕让你查,你只管按查到的回报,吞吞吐吐作甚!”

“回皇爷,奴婢自是不敢隐瞒,只是涉及到的人员实在有些太多了。且,可能包括一些绯袍大员。不过,那些个涉及大员的列目,模糊的很,成不了证据。奴婢想来,若是想弄清了,只是这般查一查,大致难以查的清楚。且,即便查了,奴婢也怀疑能不能查的清楚,最后大致是没实证的!”

“呵呵,是啊,大致是没实证的,且也难以形成实证。这便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朱佑樘似乎很无所谓的笑了笑,但是,随身伺候过朱佑樘这么久的内侍们,可不觉得朱佑樘是无所谓。

朱佑樘确实不是无所谓的,张鹤龄给他送来的几本账册,揭露了他以前想过,但刻意不愿去想的事实。

对,事实,他从来都不怀疑,哪怕没有证据指向。但还是那一句,没有证据,他无可奈何,他是皇帝,是大臣们所称的仁君、圣君。且,即便是有证据又能如何呢?他真的能如太祖、太宗那般,犁庭扫穴?

未几,朱佑樘摆了摆手,淡淡道:“继续查吧,记清了回头报来与朕。记住,朕不想从外面听到你那里的丁点消息。否则……”

“奴婢遵旨,奴婢绝不透半点风声,若有……”

范亨赶忙磕头保证,只是,话还未完,朱佑樘已是摆手让他下去了。

来了又走,时间很短,也只是问了几句话,那所谓的账册他当然知道,还是寿宁伯让他转呈的呢,此时看着陛下的反应,陈准心思转了转,大致有了头绪。

或者说,皇爷从一开始便没指望能查的太清楚,只是为了确定一下心中的想法罢了。

正在陈准暗自琢磨的时候,朱佑樘又发话了。

“陈准,这个时辰,寿宁伯那边的公务应是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去把寿宁伯传来吧。”

“奴婢遵旨!”

朱佑樘一声传召命令下来,陈准领旨后立刻动了身,他没让手下的宦官前去,自个儿骑着马便出了紫禁城。

一路风驰电掣便是赶去了东城兵马司。

朱佑樘的估算大致不差,此时的张鹤龄正在听下属的汇报,准备要给本次的行动收一收尾,公务算是处理的差不多了。

两日时间,查封了金风楼,另外南北城的灰色产业,单赌坊就封了二十多家,连靠近西城的也查封了几家。

开始时人抓了不少,也搜到了不少东西,银子都是成箱的抬,也难怪那些人一个个的跳脚。但到后来时,基本就是个空屋。顺天府还在继续查着,不过,他已是把人撤了回来。

其后的事,他并不准备再参与了。

虽然他此行有理也合法,但他亦是清楚,再合法合理,也要看是否合情,张鹤龄以前没玩过政治,但一些底线他是有概念的。

在京城之中行动,特别是军兵性质的武装人员,即便可以随意调动,也没有太多引起误会的兵力,但他若到处伸手,绝非好事。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继续下去,兵部甚至五军都督府都该动弹了,就是现在,不管是有心还是公正的人,都盯着呢。银子让人眼热,事儿也让人眼热。

不过,现如今的局面对他东城已是足够,该用心的拾掇他自己的一摊子了。至于其他的事,慢慢来,有和顺天府的一次合作,是开了个头,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真到需要的时候,不是不能再来一次。

但前提是,在陛下那里要有个报备,这一次为了突然为了赶效率,倒是疏忽了一些。

兵马司大堂之内,张鹤龄梳理着两日之事,心中做了些自省。

“伯爷,宫里的陈公公来了!”

思绪之间,堂外有兵丁前来禀报,张鹤龄心中一动,便是起了身。

他吩咐了刘龙一声后,抬步了出了内堂朝外面迎了出去。

堂外,卢琳带着府里管理精挑细选的十个随从护卫正候着,看到自家老爷,赶忙的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