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 地方史勘误(1 / 1)

向宇说道:“我家后山上好几棵老荔枝树。”

“就是哈,蛮州没有荔枝只有桂圆,咱们夹川才有,杨升庵诗歌里既有荔枝林,又有沱岷会,那肯定就是老泸州没错了。”卫非也点头。

周至笑道:“不管怎么说吧,我们研究蛮州的历史就会发现,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军事优势胜过经济优势的老泸州就会得到重视,在太平无事的岁月里,经济优势胜过军事优势的新泸州就会得到重视。”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就看当时岁月,是趋利为首要,还是避害为首要了。”

“我给你们唱首《泸水清》吧,宋代程公许的。”

说完将快子拿起来敲着碗沿,唱了起来:

“泸水清,泸水之清如镜平。

蜀江西来流沄沄,内江胥命如逡巡。

两江合处耸百雉,表里益梓巴夔分,如户有限齿有唇。

云南与夜郎,甫隔东西邻。

山川之险守在人,武侯气焰千古犹长存……”

诗歌很长,周至使用吟啸的功夫唱了出来,经历了一场历史之旅的小伙伴们,听到这样的诗歌,也不由得有了更深的体会。

“一会儿扬升庵那首肘子给我写墙上吧。”一曲听完后,向宇笑道:“我总觉得他在写我家!”

“的确有可能,搞不好贵祖上在明朝的时候接待过他也说不定。”周至也笑:“还让他搞明白了‘三泸’的真正来历。”

蛮州被称作“三泸”的说法,本来来历就有好些种说法,有的说是元明之时,蛮州三次迁移州治;有的说是传统中蛮州被两江分作三个片区;有的说是古代蛮州下辖传统三县等等,总之说法不一。

周至也不知道具体杨慎听到的时哪种说法,然后在诗歌里边说自己搞明白了。

沿着山嵴红泥小路朝北走上六七里地,没过太久,就到了一座红石砌就的大关城。

这里人迹罕至,需要在朝北走十来里,才能抵达一个叫焦滩的市镇。

然而周至四处寻看,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里根本找不到沱江的踪迹。

这里是龙头山的最高处,叫做马鬃顶,站在大关头细看两边,就能发现,这道关墙其实是将长江拐弯流出来的半岛给整个封闭了起来,构成了神臂城的外郭,但是与沱江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再打开地图查看了一下,周至手扶脑门:“估计是古代人把资料记录错了!如果这里是龙透关的话,那它就不可能是连接沱岷的城墙。”

方文玉用指甲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要是真有一道连接沱岷的城墙,那就应该是这样,关起来的却是江阳城!”

“对!有可能是清代周锡龄重建明代旧关墙的时候,在古书上翻到了龙透关这个名字,因此便将江阳城西边的旧关当做了古龙透关,把名儿给那儿用了。”

“其实真正的龙透关,肯定是指龙透山上的关口,那就只能是这里才对。”向宇说道。

“对了,干爹发现的那个《新建神臂关碑记》在哪儿?”周至问道。

“在山底下。”

“走,看看去!”

等到在山下的杂草丛里看到石碑,周至研究一番之后不禁笑道:“原来一帮子湖涂蛋!”

“怎么讲?”张路问道。

周至指着碑记上一处地方:“这碑立错了地方,你看这里写的……神臂关为忠山咽喉,且无可着足,仅一线可通往来。”

“这就写错了,因为如果真如碑记所说关墙‘锁钥沱岷’的话,那钟山根本就不该在这儿,而应该在江阳。”

“但是江阳的关卡,又和神臂城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压根就不该叫做神臂关!”

向宇将事情捋了一下:“也就是说,神臂关修建在龙透山上,因此神臂关和龙透关,其实才是一回事儿。”

“清朝那个官儿把钟山底下那个关口当做了龙透关,原因却是出在这碑上,因为这上面就已经发生了一个错误,就是将钟山咽喉错当做神臂关了。”

“对!”周至乐了:“最搞笑的是这个碑记不但写错了,还连地方也立错了!”

“我估计这碑记应该是明末地方上请托京城的某大老写的吧,然后那大老也不清楚蛮州这边关口的具体位置,便把钟山关口当做神臂关写了寄回来。”

“这边的人拿到文章打成碑,却因为上头写着的‘神臂关’三个字,便又将本来该立在钟山关卡下的石碑,拿来立在了这里!”

“嗨!这是错中有错,闹得复杂!”方文玉拍着石碑笑道:“今天居然还破解了一桩疑桉!”

周至扣着下巴:“这事儿回去得跟干爹说一说,我记得县志里边就是沿用的就是周锡龄的说法,殊不知就连他所引这这碑上面的记述,本身都是湖涂的!咱们得在县志里边补上一笔,不能让后人看到这儿又犯迷湖。”

“这还真是……”向宇有些哭笑不得:“难怪杨慎要说‘三泸名号讹千古’了,看来真不是谦虚来着!”

“其实也不能怪古人。”周至笑道:“虽然这一带治州县算早的,但是长期都处于蛮荒羁縻状态,直到宋代这一带都是泸州乌蛮盘踞之地,宋代真宗、神宗年间,江安县泸蛮时服时叛,前前后后搅扰了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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