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陈宝祥翻身几百次,不知道济南城的未来到底如何发展。
天快亮的时候,他听到鸡叫,想到修夫人曾经向他描述过将来归隐桃源的事。
“男耕女织,鸡犬相闻,和乐融融,四季平安。杀光日本鬼子,中国人的好日子,才会到来。陈老板,到那时,我会重回济南,再不离开。”
陈宝祥望着微亮的窗户,心里充满惆怅。
一时之间,心已经飞到太行。
起床之后,冯爷差屠户送来了两大块猪肉,说是为昨天的事情压惊。
冯爷越是着力收买,陈宝祥就越觉得心里没底,认为冯爷是在拿他当枪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推出来,面对鬼子的刺刀。
开门之后,他拿起笤帚,清扫门外台阶。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笑眯眯地走过来,停下脚步,看他扫地。
“这位兄台有事吗?”
陈宝祥主动打招呼,对方摘下礼帽,儒雅地笑着点头:“陈老板,我是朱金安,北平来的,这是我的证件——”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黑色证件,双手递到陈宝祥眼前。
证件上写着“朱金安”的名字,贴着对方的照片。下面的红色大印,是“北平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的字样。
职务一栏,写着“第七大队副队长”的名衔。
“陈老板,我是侦缉大队的,从前是私家侦探,承蒙贵人扶持,给我一份工作,混碗饭吃。”
陈宝祥赶紧邀请对方到店里坐,他惹不起这些官服的人,尤其看到朱金安文质彬彬,不像是江湖人先有了三分好感。
两人在店里坐下,朱金安把手里的点心匣子放在桌上,恭恭敬敬的抱拳拱手:“陈老板三教九流,人脉很吃得开,特来拜访,我也不藏着掖着,当着真佛不少家乡,我从北京过来的目的就是寻找曹大帅之女,知道他在济南出现,这边的道上兄弟也给过一些线索,很可惜,前一阵发生的泺源公馆被炸毁的案件,日本人遭受重大打击,每一座城市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北平那边也是如此,所以才耽搁了,不然一个月前就应该见到陈老板。”
宝祥赶紧点了点头:“的确济南乱了一些,但幸好没出什么事,老百姓安居乐业,从不主动滋事生非请长官放心。”
朱金安笑起来:“不是什么常光,以前是私家侦探,走街串巷上下钻营,为朋友们排忧解难,挣几个零花钱,如今当了这个副队长上司有案子支派下来不得不干,所以才来麻烦陈老板,现在我有一个问题,你送白凤凰和修夫人走的时候,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来指出谁才是曹大帅之女?”
事情如此明显,只要来找曹大帅之女的,完全是向着天子绣以及大清龙脉去的,那才是问题的终点,现在天子绣就在过江龙手里,别人谁都拿不走,一旦开战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灾难。
“朱先生这件事我只知道皮毛,东北三省有江湖朋友过来名叫过江龙,你只要找到他,很容易就能寻找曹大帅之女。”
陈宝祥顺水推舟,把过江龙的名字举报出来,他不愿意跟东北胡子打交道,这些人没有规矩破坏规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坑了,遭到灭口。
朱金安再次叹气,他的模样不像是,道上的侦探更不像是江湖,人,反而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教师。
“陈老板,过江龙是东北,胡子我们在北平那边都知道,已经上过恶人榜的黑名单,至少排在前7名,一年之前他在北平犯下两件大案,杀了美国领事馆高官的老婆,又抢了日本人的运钞车,然后就销声匿迹,不复出现,让我们感到头疼,如果他出现在济南反而是好事,至少让我们知道他关心什么曹大帅之女这个案子全都着落在兄弟我头上,弄得我焦头烂额如今,看了看非得求陈老板帮忙才行,不然指着我这个外地人在济南怎么能吃得开?”
一边说朱金安一边取出钱包,拿出20个大洋摆在桌子上,陈老板这是一份心意,喝茶的茶钱请勿嫌少。
陈宝祥推让了几句勉强收下,他惹不起北平来的侦探,更惹不起官府的人,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有一说一绝不会胡编乱造。
胡金安最关心的是曹大帅之女到底是谁?还没有问到天子绣和大清龙脉,陈宝祥不确定,只能简略的把白凤凰和修夫人在济南的情况说了一部分。
“陈老板,既然如此,你们认定白凤凰和修夫人其中一个肯定是曹大帅之女对不对?”
陈宝祥点头:“那是自然。”
这一点无法抵赖,任何人都知道,江湖上也传开了,连北平都知道的话,他在说不是,就是自己打脸。
“陈老板我真怀疑当时济南的江湖朋友没有一点点发财的意识,只要抓住他们两个随便送到哪里去,都能换一大笔赏金,看起来你们山东人还是太忠厚老实了。”
这句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也表明朱金安对于山东人很有好感,当今天下除了山东人之外,还有哪一个地方,民风淳朴耿直公正。
陈宝祥十分感慨,在很多江湖人看来的确如此,这是一个大好的赚钱机会,曹大帅之女,直接指向大清龙脉,任何人把他们两个每人抓住,送到北京或者沪上都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柳月娥从里面出来,朱金安立刻站起来打招呼,双手抱拳。
此人礼节甚多,的确不像是江湖人。
柳月娥赶紧沏茶,对待朱金安的态度也跟面对其他人不同。
“陈老板,我带着问题前来,你刚刚说的话,其实解答的不清楚,你也知道大清龙脉,价值连城,但你丝毫不动心,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
陈宝祥挠了挠头,他从来没有想过把修夫人或者白凤凰送出去换赏金他们两个在他心里的位置要远远高于大清龙脉。
看他哑口无言,朱金安就笑起来:“我总算懂了,为什么全天下人都知道山东人可以做朋友就是因为你们把钱看得太淡,把友情看得太重,这一次我来已经计划有三个月时间找到两位美人,把他们送回北平,谁都知道大清龙脉即将现身人间,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陈宝祥已经很长时间没跟日本人打交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追查什么?
过江龙和朱金安来到济南,到底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所以他说话只说半截,不敢说的太直白,就是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反而毁了济南的江湖同道。
朱金安在店里坐了很长时间,旁敲侧击问了很多,连陈宝祥都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随即哈哈大笑,起身告辞。
“陈老板感谢你解答了我很多困惑到济南的第一站能跟陈老板谈的如此顺利,果真是我的荣幸。不多打扰,非常感谢。”
朱金安走了,柳月娥站在门口,望着对方的背影,满腹怀疑。
“当家的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人缠着你,问了这么久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宝祥闭目沉思,把刚刚朱金安的问题一个一个列出来,最后发现对方找的是曹大帅之女,却只字不提大清龙脉就证明北平那边的官服并不急功近利,只想找人宝藏次之他无人可以商量,如果冯爷在眼前,当然可以对这个问题继续剖析。
他叹了口气,冯爷也不是万能的东北胡子,过江龙一道缝也就没有了脾气。
“当家的我怎么觉得心里慌慌的,好像要出事正觉寺街那个小院,你还是赶紧退掉吧,兵荒马乱的别弄出别的事来。”
陈宝祥皱了皱眉头,每次提到这个院子,柳月娥的表情都相当厌恶,这样他心里还不舒服。
“当家的这件事你一定当回事干万不要闹出其他麻烦,现在的济南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包括方言在内。”
柳月娥对于冯妍始终满怀厌恶,即便对方隔三差五送东西过来,他还是觉得
风也不是个好人,陈宝祥跟他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后一定抛妻弃子变成坏人。
正因如此,他恨不得陈宝祥跟冯爷立刻断了来往,身边再也没有这种酒肉朋友。
陈宝祥感叹柳月娥的见识还是太短了,外面的形势如此复杂,如果只是闭门造车,最后一定穷困潦倒。
朱金安的到来,让陈宝祥意识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他觉得很有必要去通知冯爷,却想不到枫叶的消息来得很快,邀请他到铭新池泡澡吃饭,打麻将。
柳月娥听到立刻变了脸色:“当家的店里事情这么忙,你全都交给传闻肯定不行,如果你再这样吃吃喝喝,陈家米饭铺就要倒闭了。”
陈宝祥无奈,告诉来人回复,冯银下午就过去。
整个上午他在店里收拾跟老主顾聊天,那些人看到他再三询问陈家大饭店的消息,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业?
陈宝祥遵照田东流的吩咐,没有说出具体日子,只是说快了快了。
一些老主顾感叹:“陈老板,咱们济南人有句老话,好人有好报,老天总开眼,你老实勤恳经营米饭,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作奸犯科之事,老天爷一定会照顾你,让你发大财,等将来南方军杀回来,把日本鬼子赶走了,你在济南城一定能成就百年品牌。”
陈宝祥感叹,他的老实敦厚是出了名的,整个济南城内提到陈家米饭铺都要挑起大拇指说他公平公道。绝不坑蒙拐骗。
到了下午他把店铺收拾完了才一个人去铭新池,柳月娥说的那些话,他不想反驳,因为心里有鬼,正觉寺街小院是他心里的一块病,不能让柳月娥碰触,不然那些记忆翻滚起来就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进了铭新池,冯爷约了两个人,3缺1正等着他4个人一边泡澡一边打麻将,冯爷心情不错,不住的调侃那两个人。
陈宝祥心不在焉几次打错了牌,被别人胡了。
“老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哪一把都出错牌?”
陈宝祥苦笑朱金安来到济南寻找曹大帅之女很明显再天子绣那件事上又要再起波澜,他和冯爷一定首当其冲,所有追查者还会找上他们这件事,翻翻滚滚,在也没有结束的时候。
那两个人赢了钱就走,屋内只剩下陈宝祥和冯爷。
“老陈又有不速之客到济南来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