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大将军府邸之中,一群文武大臣,正觥筹交错,高声谈笑。袁尚身旁,甄俨正在举杯痛饮美酒,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欢笑,有好几次,都是忍不住爆笑出声,令人侧目。
“二哥,到底有什么好事,让你高兴成这样!”袁尚很好奇,甄俨博学,平日很懂得分寸,很少会在这样的场合如此失态。
“哈哈哈…一想起来,我就不得不笑啊!不行,我当在饮一壶美酒,今天实在是太痛快了!”
甄俨嘴角含笑,脸色因为醉酒而酡红。他手舞足蹈,酣畅莫名,引得众人频频瞩目。终于,在袁尚再三追问之下,甄俨就把路上遇到吕义的经过数诉说了一遍。
一听堂堂吕大将军,武勇非常的并州军大将竟然当街卖胡饼,还被冻的鼻涕长流,袁尚也忍不住放声狂笑,觉得莫名的痛快。
另一边的袁谭,却是气的脸色铁青。觉得众人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只是暗暗打定主意,若是回去后吕义不给他一个说话。新仇旧恨,就要一起清算。
大将军府邸洋溢着欢乐。吕义已经来到了甄家的大门前。
映入眼帘的,是紧闭的朱门,朱门之内,说不尽雕梁画栋,飞檐成片,钩心斗角。上面是层层琉璃的瓦片,阳光洒落其上,迸发出淡淡的金色的光辉。
在里面,还有点点翠绿的枝头在摇曳,虽是寒冬,依然有着勃勃生机。一群下人穿着绫罗绸缎,自信张扬而出,行走时前呼后拥,竟也丝毫不弱于寻常富贵人家。
这是河北第一豪族,家财亿万,真正的黄金如土,珍宝如泥。远远看去,朱红的大门两侧,还有神色肃穆的甲士在拱卫。
他们浑身皆有杀气,举手投足,都一种戾气在若隐若现。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军中的悍卒,可以以一挡十。
如今,却被用来看守门户,可见甄家的权势。
吕义赶忙收敛起脸上的肃穆,调整出一个最和善的微笑,漫步朝着朱门走去。
“站住!什么人?”
有护卫拦住吕义,要仔细盘问。哪怕他拿出了令牌,依然神色不放松。吕义心中暗暗点头,脸上却是一脸从容,答道:“我是来教四小姐书画的!”
“先生稍后!”
护卫打量了吕义几眼,见他神态从容,虽然在笑,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敢怠慢,语气客气了许多,赶忙朝着里面跑去。
吕义淡然而立,左右打量着朱门内外,见朱门两侧,还有石碑提字,笔法苍劲。、朱门之内,长廊回绕,假山池沼隐约可见,有叮咚流水声隐约传出,心中也很是吃惊。甄家人才凋零,都能有如此威势,若是全盛时期,不知道又是何等可怕。
第一次,吕义明白了世家在大汉的恐怖之处。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完全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没有等多长时间,脚步声再度想起,有环佩叮当,轻笑传出。人还没有走近,一股淡雅的幽香的已经扑面而来,令人心神舒畅。
“难道这位就是洛神?”吕义赶忙大打起精神,朝着来人看去。
那是一个容貌美丽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却已经犹如出水芙蓉,有一种天然的美态。
鹅蛋脸,柳叶眉,她腰肢纤细,只堪盈盈一握,鼓鼓的峰峦,似待放的繁花。她婷婷走来,曲线玲珑,明目闪亮。乌黑光泽头顶,梳着一个丫鬟髻。
“你就是新来的先生,听说你书画都很厉害!”女子娇躯婀娜,玉体修长,摇曳着腰肢走向吕义,脆声问道,眼中有着一丝好奇,盯住吕义看了好一会,似乎有一丝疑惑。
吕义松了口气,见女子直直盯着自己,他还以为已经穿帮,没想到是虚惊一场。赶忙点头,吹嘘道:“那是自然,在下的书画,可是邺城一顶一的。不然你们也不会请我!”
“这倒也是!”女子点点头,并不太深究。她只是觉得好奇,觉得吕义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所以更多看了几眼。
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就带着吕义进入甄家府邸。
吕义顿时的暗喜,没想到这样就轻松过关。但他随后又释然。甄家大部分人都跑去大将军府赴宴了,留下的,都是身份不高的仆人还有女眷。
而且,吕义已经拷问过那个俊朗公子,得知甄家请的事情,都是一个管事出面,其余的人并不认得他的容貌,这也是吕义敢于过来的原因。
“我就看一眼,然后离开。不然太吃亏了!”吕义跟着女子往内院走去。他已经知道,这个女子是甄宓身边的一个丫鬟,并不是洛神本人。
这让吕义失望又惊讶。
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此女的容貌,就是一些世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多有不如,按照小姐普遍胜过丫鬟的规律,那个洛神,又该是如何的美丽。
甄家真很大,占地广阔。近乎一个小型皇家别院。里面雕梁画栋,草木环绕,有假山池沼堆积,还有驯鹿飞鸟出没。
沿途所见的丫鬟、仆役,很多都是美貌非常,容貌俊朗,穿着举止,如同寻常富贵人家,有一种从容优越。
但在甄家,这些都是寻常仆役,只能供人使唤。
又是走了许久,穿过重重回廊,别院,花园。终于,前面的丫鬟止步,来到了一处宁静的小院。
“先生请!”
丫鬟拱身,朝着吕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吕义进入小院之中书房之内。书房极其宽敞,里面有着很多书架,上面都是放满了竹简,绢布,还有一些珍贵的笔墨,古玩。
已经有人提前准备好了坐具,铺设在书房之内,上面还放着一堆竹简。那是吕义的座位。
在上首的地方,一卷珠帘垂落,遮挡住大部分视线,里面同样有着坐具,还有一个黄铜的炉鼎,此时在袅袅的冒着青烟。
“这样也行!”
吕义目瞪口呆,看着那个珠帘,恨不能把它扯烂。有这东西挡着,自己还看什么洛神,恐怕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吧!
怪不得甄家肯让那个俊俏公子过来教书,原来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只要珠帘之内的佳人不主动,根本就无法见到她的真面目。
吕义一看没什么意思,本来以为还能亲眼目睹甄宓的美貌,看看她是否如传闻中的一一般,谁知道是对着一卷珠帘,根本无法得见容颜。
“这个老师当的太没意思,不如走了吧!”
吕义摇了摇头,拔腿就要往外面走,随后又觉得不甘,暗道自己好歹走了这么远了的路,总的坐着歇一歇。
想到这里,吕义心安理得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拿起一卷竹简,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露出沉思之色。
“先生,你的竹简,拿倒了!”丫鬟觉得狐疑,尤其是看见吕义倒着拿起竹简,目光疑惑更甚。
若不是吕义是拿着令牌过来的,她都要怀疑吕义是冒充的。
“你懂什么!”吕义心中尴尬,却是脸不红,气不喘,振振有辞的道:“知道什么叫做倒背如流吗?我如此做,是在考验自己的记忆是否深刻!”
说罢,吕义重新把竹简拿正,迅速浏览了一遍,苦恼道:“哎呀,不好,竟然记漏掉了两个字,实在该死!”
丫鬟信以为真,吐了吐舌头。赶忙转身,去请自家小姐去了。
吕义瞥见丫鬟出去,长吐了一口气,趁着这里没人,赶紧跑到珠帘边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珠帘的纱帐上比划了一下,犹豫着是不是划一条口子,还用来窥视佳人。
就在此时,书房的前面,已经响起了阵阵叮当的环佩之声,吕义赶忙回去,重新坐好,依然是拿着竹简,正色细看。
“陆先生,我家小姐到了!”丫鬟的声音,从珠帘之后传了出来,吕义这才发现,这个书房与后面的闺房很有可能是联通的。
他抬起眼,盯住珠帘之后,就见一窈窕身影,漫步走到坐具旁,先是朝着吕义行礼,然后款款落座。
“甄宓见过夫子!”
洛神声音清脆,还带着一丝青涩,但清脆悦耳,如同珠玉落入玉盘,又好似琴瑟叮咚作响,仿佛天籁,充满了纯净与自然。
吕义听的极其舒服。忍不住也抱了抱拳头,豪气道:“四小姐客气了,夫子二字,实不敢当!”
随即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他,是一个学识渊博的士人,而不是那个打打杀杀的武将。心中不由懊悔,也不知道是否被看出了破绽。
赶忙咳嗽了几声,沉声道:“四小姐,我们现在就开始授课吧!现在,我们先来念念诗经!陶冶下情操!”
珠帘浮动,坐下的甄宓微微一愣,忍不住开口,再次露出她的天籁之音,“夫子,我们不是学习书画吗?”
“我是夫子还是你是夫子!”
吕义恼怒,他不过是乔装而来,根本不懂书画,若教书画,岂不是要露馅,引来甄家仆役的追杀。
倒是桌面上放着许多竹简。他还认得字,随便念诵了几篇,然后让在甄宓跟着朗诵,拖延的授课结束,还溜之大吉。
见到吕义发怒,珠帘之内,甄宓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怕怕的神色,觉得这位夫子很凶,与其他人大不一样。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可惜隔着珠帘,无法看到。
“现在听我念,然后你跟着念!”吕义端起老师的架势,装模作样的拿起一个竹简,扫了一眼,随即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啊!先生….你….你…..”
听了吕义所念,丫鬟花容失色,脸蛋儿通红。一层红霞飘起,来光洁的脖子都是染上了一层红晕。
珠帘内的甄宓,直接就是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也脸颊发烫,耳根绯红,只感觉羞涩难当!有一种捂住耳朵的冲动。
“你们怎么了?”
吕义念了一会儿,发现珠帘之内没有反应。立刻板起脸来呵斥。神色有些愠怒,要耍老师的威风。
“怎么了,该是我们问你才对,枉你身为读书人,竟然敢调戏我家小姐!你就不怕我甄家报复吗!”丫鬟怒道。她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朝着吕义大声指责,脸上因为羞怒,已经是火红一片。反复云霄在烧!
“我什么时候调戏你家小姐!”吕义觉得很冤枉,大声反驳道。他若真要调戏洛神,就该掀起珠帘,但他明明一动不动,何来调戏?不由瞪了丫鬟一眼。
吕义发怒,身上自有一种威势,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那是他厮杀多日,用鲜血凝聚而成,震慑人心。
丫鬟立即感觉浑身冰凉,如坠入冰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珠帘之内,甄宓同样被吕义神色所动,有一刹那的惊惧,忍不住俏脸发白,委屈道:“夫子,是小环不对,语气冲撞了你,可是,你既然不是对我无礼,为何要当着我念那样的诗呢!”
“什么那样的诗,”吕义冷笑,打死也不会承认是自己错了。反而振振有辞,胡扯道:“子曰,思无邪!普天之下,君王最重,这首诗明明是男女情爱来比喻君王与臣子的关系的,供人揣摩。智者看它,是内在,愚夫看的,是表面,四小姐,看来你思想,不太纯洁啊!”
“那….那我该怎么办….”珠帘之内,甄宓被吕义的一通大话吓住,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去怀疑吕义,实在是家里为她聘请的老师,都是一方大儒,经过了考核。心中只是认为自己真不纯洁了,吓得花容失色。
“这个简单,来,你把我刚才念得重复一遍,记住,要带着感情去读,最好把自己也代入其中,只有这样,你的思想,才能重新纯洁起来!”吕义侃侃而谈,脸色严肃,浑身都充满了神圣的光辉,向洛神如此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