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融合(1 / 1)

种玉 次第开放 2760 字 5个月前

回到北京,孙纯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了,常常走不了多少路就浑身冒汗,气喘得不行,一天早晨洗脸时,一阵咳嗽还咳出块血来,孙纯这才真正害怕起来。刚检查出病来时,孙纯多多少少有些侥幸心理,认为凭自己这年轻的身体,休息一段就没事了。

赶忙跑到医院一通检查,医生看看他的脸色,“最近烟酒都没少吧?”孙纯一阵心虚,“酒没怎么喝。”

“赶快把烟戒了吧。我给你换几种药,过一段再来检查一下,注意生活要规律。”孙纯道谢后走到门口,身子软得厉害,就势坐在候诊的椅子上。

“才24岁了,身体就废了,可惜啊”。孙纯听着他的主治大夫像是在和对面的医生说,身体更软得起不来了。

孙纯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一下软倒在床上,爬了三层楼,衬衫就又湿透了。我就这样废了吗?他无力地想着。裤兜里的电话响了,孙纯一动不动,可电话铃声一断,接着就又响起。孙纯只得拿出电话,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孙纯,你不会连我的电话也不接了吧?”

梁洁清脆的声音不用把电话放在耳边也听得清清楚楚。“哪敢啊,我这不刚从医院回来,正倒气儿呐。”

“怎么样,没事吧?”梁洁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身子弱点儿,医生让我补补。”孙纯现在可不愿把自己的软弱暴露给任何人。

“哪我得给你找点儿猪脑子送去。”梁洁是个很快能把快乐传递对方的女孩,虽然有时候像个傻大姐。不光是因为任伊伊的关系,梁洁的个性就是很闷的孙纯也愿意和她交往。

“哈哈哈哈,求之不得,你不怕羊入狼口,就尽管上来吧。”孙纯很快就被梁洁所感染,心境好转起来。

“还自称人畜无害呢,我看就是个大色狼。别说费话了,本小姐犹豫再三,还是准备向你发布一条重要新闻。”

“好啊,我机器已经架好了,可以开始。”

“伊伊这周六结婚。她不想告诉你,怕影响你养病。但我想我要不告诉你的话,你会恨我一辈子。”

梁洁的电话一进来,孙纯就猜到和任伊伊有关。这幕场景他已经想像了无数遍了。“我早就买好礼物了,只是我想我不太合适去参加她的婚礼,只好请你代劳了。”

“哇,孙纯,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过去咋没看出来呢。喂,你的礼物不会不和时宜吧?你可别害我。”

“我哪干得出那种事。放心,是我在古玩市场买的一块翡翠如意。你要担心,可以拿出来检查。”

“行,那我就放心了。孙纯行啊,还懂古玩。”

“我可不懂,是托朋友买的。”

“您老贵体有恙,我就辛苦一趟,这一两天就去你那儿取。”

挂了梁洁的电话,孙纯走到书桌前,翡翠如意已经被写着喜字的包装纸包好了。孙纯拿起旁边放着的红点玉蝉,又躺回到床上。从任伊伊约他出游的时候,孙纯就知道她很快会结婚了,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有情人间的一种感觉吧。他只是想不透,在结婚前约他这个前男友外出疯狂一把,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

孙纯把红点玉蝉放到胸口上,可能真是块好玉,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玉的温润。这玉蝉也算是逝去的爱情的见证吧。

这并不是孙纯的第一次失恋,他在高中和大学都谈过恋爱,分手时双方都平静得跟没事人似的。他高中的女朋友和他好时还是个处女,他当时发誓要和她好一辈子,但到分手时,两人都是挥一挥衣袖,没有一丝哀愁。可为什么这一次都让两人如此受伤呢?是因为我的病吗?

孙纯越想越想不明白,又联想到自己的病上,心里一片冰凉,只觉得喉头一阵甜热,一口血控制不住地喷了出来,跟着就是眼前一片漆黑,孙纯平生第一次晕倒了。

他没看到,他的血沾到胸前放着的红点玉蝉上,那玉蝉上的红点似乎活了起来,诡异地和孙纯的血融合在一起,然后又神奇地消失了。通体雪白的玉蝉静静地趴在孙纯的胸口上。

孙纯像是在看自己的传记电影,电影是从他三四岁记事时开始,一幕幕无比清晰,就连他根本想不起的一些事都一一展现出来:

那是4岁了吧,在和邻居的孩子推搡中,他摔破了头。放学回来的姐姐知道了,文弱的姐姐像头母豹一样背着他冲进邻居家,非要让邻居的孩子道歉,他则在姐姐的背上懦弱地哭着说:“姐姐,我们回家吧”。

那是6岁吧,他和姐姐帮妈妈晾衣服,姐姐把空脸盆甩到旁边男孩的脸上,血“哗”地流出来,他拉起吓傻了姐姐冲回家关上门,又搬过椅子把门死死顶住,然后就抱着姐姐睡着了。

还是那一年,父亲拉着他进了村里的小学,父亲是校长也是惟一的老师。冬天教室要烧煤,他用尿浇湿煤再撒下干煤灰,父亲烧炉子时一屋浓烟和尿骚味,父亲知道原因后扇了他一耳光。

村里的小学只有五年,毕业时他参加县中的统考拿了第一,父亲给他的奖励是一把弹弓。“暑假好好玩吧,住到县里就不让玩了。”

初中他一直是班里的前两名,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女班长,她爸爸是县中的英语老师。初三时他疯狂地迷上足球,天天泡在县里惟一的一块足球场,成绩一落千丈。一天,一身大汗的他刚走出球场却突然看到场边坐着的母亲,母亲掏出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水。他有惊无险地考上了县高中。

高二时,他迷上班里的一个女同学,不屈不挠地争取下,女孩终于让他的手伸进怀里,胸脯上是小鸽子肉一般的细腻滑嫩。还有,胸罩,居然是紫色的哎。

高三毕业时,他和她共同献出了他们的第一次,那短暂的令人无地自容的第一次。

孙纯久久沉浸在他的电影里,原来,一切是那么美好。可紧接着,另一部电影又开始了,那都是他极不熟悉的,只有在历史课本中才出现的内容:

一个梳着辫子的男孩在背书,是医书和药书,男孩每天还要做操练功,他的名字叫白秉义。

白秉义的父亲给他剪去辫子,说“民国了”。父亲带着他去“鬼市”,用金银买那些满族人手里的字画、瓷器和玉器,这些东西过去叫骨董,现在叫古玩,这里也有学不尽的学问。

白秉义娶妻、生子、老父去世,白秉义坐阵白氏医馆。

1931年,日本人在长春南边猖狂起来,白秉义每到夜深人静就在书房里挖坑,挖好后把世代收藏的东西藏进去,为遮人耳目,还在上面支了个大床。

第二年,果然日本人打进来,白秉义开始往坑里藏粮食。后来满州国建立了。

1945年,苏联人赶走了日本人,然后是共产党、国民党。

再后来,他死得很冤。

电影里,唯一熟悉的是那红点玉蝉,他终于明白那红点是什么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血能浸透到玉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