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乐驾驶挂着“庚A”牌照的车子一路顺畅通行,偶尔遇到几辆巡逻的警车,按下喇叭打个招呼便扬长而过,对于叶河图口中的羊角胡同朱允乐略有耳闻,在北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胡同,距离军区将近大半个小时的路程,路上叶河图一直没有说话,在后座养神,朱允乐不好意思插嘴问道,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将叶河图送到羊角胡同,怎么回去向上级报告今天的事,赵齐军被叶河图抽了一巴掌可不是什么小事。
大半个小时过去,车子开到胡同口,朱允乐小声的对闭着眼睛的叶河图说道,地方到了。叶河图睁开眼睛,客气道谢谢,不是每个时候都是以狂妄的姿态面对别人,别人敬你一尺,你没有道理不敬他一丈。
推开车门,叶河图走下去,将脚上穿着很新潮的三接头皮鞋脱下来,扔到胡同外面的垃圾堆里,坐在车上的朱允乐迷茫地看着叶河图的奇怪举动,完全摸不清楚叶河图又要做出什么常理之外的举动,接着叶河图从军装裤子口袋里取出来一双布鞋在朱允乐的注视下缓缓穿上,裤子口袋很宽大,放下一双布鞋绰绰有余。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朱允乐内心深处感慨道,叶河图下飞机的时候是一个斯文新潮的海归青年,一到军区像是某个带着跋扈气焰从头嚣张到脚的公子哥,现在走到羊角胡同立即转型为一个穿着军装的普通青年,除了充满沧桑味道的那张英俊的脸,棱角分明带着男人特有的成熟气息。
目送叶河图走进胡同,朱允乐开着车子倒回去,准备详细地向司令部汇报今天的工作情况,燕老和叶河图的冲突朱允乐毫不知晓,他仅仅是完成了上级交给自己的任务,做好本职工作才是每一个官员必须掌握的首要信条,不该说的不去多说,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羊角胡同里住着的人大多都是寻常老百姓,在一个标准的四合院里,一个老人正仔仔细细打理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大多数花草都是很普通很平凡的那种,唯有中心的一盆兰草显得格外特殊,鲜脆欲滴的叶子两边各自镶上一道华丽的金边,不是所谓的缺氮造成的叶子枯黄,而是原本叶子就是这样一个品种,名贵到鲜有人知的金边兰。仙人球,仙人掌,月季,还有院子中央的一棵桂花树,小小的四合院,生机盎然。
打理完毕,老人躺在院子中央桂花树下的太师椅上,缓缓摇晃,哼着一个不知名的曲子,怡然自得,拿起身边八仙小木桌上一杆油得发亮的烟杆,历史岁月久远的烟杆子被老人轻轻抚摸,往事历历诸多值得回味,一划火柴,点燃烟嘴的旱烟,轻吸一口,吐出缭绕的烟雾,惬意极了,老人从水壶里舀起一碗热气腾腾豆汁,就着一盘酱菜,细嚼慢咽,有滋有味。
院子门口响起一道敲门声,门没有锁,周围的邻居过来串门或是看看花草都是直接推门而入,四周是熟人,尽管没有人知道在院子里一住就是二十年的老人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有怎样的过去,但是作为朝夕相处的邻居,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和谐共处,老人不孤僻,不摆架子,对待任何人和和气气,周围的邻居有空便来串门,顺便帮助老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进来。”老人喝了一口豆汁,抽了一口旱烟,这才说道。
院门缓缓被推开,一只穿着布鞋的脚首先踏入小院中,叶河图进入院子后,转身关上了院门,回过头,憨厚地笑道:“我来了。”马上掏出一个在印度顺手“牵来”的大烟盒,递到老人面前,下意识试探道:“老师,试试这个?”
老人放下烟杆,拿过叶河图手里的烟盒,推开,里面躺着三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大雪茄,老人取出来一根,叶河图上前拿起火柴帮老人划上,点燃雪茄,老人抽了一口,没有任何表情,把烟盒重新还给叶河图,道:“还是旱烟抽着习惯,抽不来这玩意,你自己拿去。”
要是钟智刚听到这话,下巴都要掉下来,眼中得玩极品雪茄竟然还比不上旱烟,抽惯红塔山的钟智刚抽不来中南海,还是抽得来比中南海强上几个档次的雪茄,不知道叶河图给他的雪茄是什么来头,口中的感觉却告诉他,这辈子是无缘抽到比这支雪茄更舒坦的烟了。
“嗯。”叶河图挠挠头,把雪茄揣到身上,不客套什么,既然老人这样说便不会有假,毕竟老一辈还是无法像年轻人那样能够迅速接受新的东西,顽固也好,保守也罢,当年驰骋岁月的人可是他们,而不是现在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不要叫我老师,年纪大了,受不起。”老人无奈地说道,叶河图不以为然,没有点头或者摇头,瞥见老人身边的小八仙桌上有豆汁和酱菜,两眼放光道:“老师,我还没吃早饭,那个”
“臭小子,自己去拿碗。”老人没好气地说道,叶河图一来这里就蹭吃蹭喝,虽然豆汁是在外面买的,要不了几个钱,可酱菜却是辛辛苦苦做了十几道过程才大功告成,刚端出来就被叶河图瞄上了。
叶河图兴冲冲走近屋子里去取婉,对于厨房的位置颇为熟络,不需要老人指点便已轻车熟路拿碗出来,老人一见叶河图手中拿着的大海碗,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晕过去,叶河图竟然能够将这玩意也找出来。
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豆汁,边喝边就着酱菜,吃得津津有味,老人端详着叶河图,让老人欣慰的是,叶河图比起两年前要成熟稳重很多,这两年,经历了很多事情吧。
看见叶河图身上穿着的军装,老人漫不经心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刚从军区回来,有个姓燕的老头要我参军。”叶河图如是回答道,暗中嘀咕这豆汁和酱菜都还不错。
“燕昌奇?”
“是,不过被我拒绝了,这老头不死心,又搬出赵家来威胁我,还是被我推掉了。”叶河图接着解释道,什么赵家燕家,还没有这盘酱菜来得实在。
“搬出赵家。怎么一回事”老人疑惑道,燕家和赵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是哪一出。
叶河图喝光最后一口豆汁,在老人炙热目光下把那盘酱菜一扫而光,感叹道:“要是还有一杯酒就好了。”
老人烟杆照着叶河图头顶就是一阵猛敲,叶河图抱头逃窜。
“兔崽子,别吊胃口,快说怎么一回事。”
叶河图摸了一下生疼的脑袋,暗中佩服道还是烟杆敲得爽快,国外那些三脚猫怎么比不上老师一顿霸气的“招待”,别说是神榜上大名鼎鼎的太阳王和黑暗左手,就算是梵蒂冈享有盛誉的教皇也不敢像今天这样拿着烟杆敲叶河图的脑袋。
“我在军区和一个军官打了一架,结果那家伙被我一巴掌给煽飞出去了。”叶河图懒洋洋地对老人解释,似乎煽飞一个赵齐军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确实如此,能够让叶河图出手的人身份有多高贵,赵齐军算是沾上了荣耀,不过,这点荣耀在赵家看来似乎有点灰暗。
感觉有些不妙的老人接着问道:“那个军官叫什么名字?”
“听一个他手下的兵说,应该是叫赵齐军。”
“赵家的人?”老人愈发肯定。
“嗯。”
“煽得好!”
老人突然猛拍坐在旁边小凳上拿牙签掏牙齿的叶河图肩膀,差点让专心致志的叶河图把牙床给捅破,接着老人爽朗地笑道,笑声中有着说不尽的舒畅,似乎比抽上一口旱烟,喝上一口小酒还要来得惬意。
有什么样的老师,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此话一点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