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耿南塘的默许下,钱慧君勇气倍增,一口气连拖了数人下水。
“…此事原本就是相公最早提议,后来也不知他怎么跟代王商议的,居然就弄出个烧壶的窑场来。妾身受了蒙蔽,还真以为是如此,还依着他们所言去了邓家,寻他家的二位少奶奶借钱。”
钱灵犀心中暗想,她倒真会扮小白花,信口雌黄就颠倒黑白。这下可好,把邓家洛家全一网打尽了。
忽地,另一朵小白花温心媛也插进话来,“大人,此事妾身也是毫不知情,只因我家大嫂是莫夫人的姐妹,看在亲戚份上,又在她的极力游说之下,我才将嫁妆交付出去的。说来,我才是受害者。莫夫人,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这下堂上数人俱都变了神色,邓恒立即担忧的望向妻子,而钱敏君更是紧张得攥紧了钱灵犀的手。但钱灵犀只微微色变后,便安定了下来,反而安抚性的拍拍姐姐的手,示意她莫要惊慌。也不开口辩解什么,就等着钱慧君说下去。
钱慧君心思急转,迅速做出决断,“此事妾身也不知道她们妯娌是怎么回事,不过妾身得见邓二夫人,全亏了邓家大少奶奶的引荐。”
此言一出,邓恒忍不住怒而驳斥,“你胡说!”
钱灵犀跟钱慧君不和,几乎是众所周知之事,数年前邓恒还在荣阳国公府时就看出苗头来了,而自成婚之后,钱灵犀要不是看在钱文侩和尤氏的面上,根本不跟钱慧君走动,这样的亲戚关系,至于去为了她卖力么?
“大哥。”邓悯忽地在身后悄悄拉了他一把,面带求助的低声道。“兴许大嫂原本也不知情,是受人蒙蔽呢?”
邓恒差点气得绝倒,看来这个弟弟是为了怕受媳妇连累,想把钱灵犀送到前头当挡箭牌了。可若是要钱灵犀担下这个罪名。作为长房长嫂,那就是她一辈子洗不去的污点了。
愤然将袖子一甩,“你这位大嫂虽是女子,但在此等大事上还不至于如此糊涂!”
“邓大公子说得好。”钱慧君忽地冷笑着道。“邓大奶奶知不知道此事妾身不知,但妾身却知道她和代王的夫人姐妹情深,现在二人还坐在一条板凳上呢。瞧瞧我等,谁能有这待遇?”
“莫钱氏。你对此不满?”旁听了半天的耿南塘终于再度开口了。
钱慧君忿然道,“是!妾身确实不满,为什么同是给官府收押。但她们姐妹的待遇就好过我?自进了军部衙门。我每日所食三餐皆是些不堪之物,但她们却有小婢可以自由出入厨房。今儿炖燕窝,明儿炖参汤,瞧把她姐妹二人养得,那样白白胖胖,大人,您觉得合理吗?”
在钱慧君看来。这位耿大人刚到就提审案子,必然来不及做些什么,所以她正好可以借着钱灵犀姐妹俩的凳子发挥一番,拼上得罪韩瑛,也要狠狠告上一状,先把钦差大人的印象给扭转过来,博些同情分。
再说了,她就是不得罪韩瑛,韩瑛夫妇只怕也恨毒了骗光陈氏家财的她。横竖钱文侩都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了,那就算要得罪整个荣阳国公府,她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从前不敢闹,那是因为没有倚仗,才不敢撕破最后那层皮,可如今耿南塘来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来了,她如何不拼上一拼?
果然,韩瑛一听这话,立即鼻子都快气歪了。心想这事皇上知道了都点头,你跑来唧唧歪歪做什么?老子就是偏心又怎样?有本事你找皇上评理去!
当下不等耿南塘发话,他便忿然道,“洛夫人与邓大夫人皆是身怀六甲,况且一个才生产完毕,腿脚又不好,本帅就是出自怜悯之心,稍加照拂又怎样了?再说了,本帅又不是只许她们的家人前来照拂,也一样允了你们的家人前来照拂。只不过她们有人送人参送燕窝,你们没有,这却来跟本帅争什么?”
九原的新监军,魏公公也不高兴,“这些妇人都在洒家的监管之下,一应饮食进出都是由洒家督查,莫夫人如此说,那也就是指责洒家了么?”
盛行恕听不下去了,觉得钱慧君简直跟疯狗似的,逮人就咬,忍不住也插话帮腔道,“此事元帅曾与下官商量过,下官也是觉得可行的。毕竟还未定罪,何苦难为几个妇道人家?”
韩瑛底气更足,对耿南塘抱一抱拳,“大人,衙门里的帐目都是有记录的,每日给几个人犯供给的份额都是一样的。至于她们另添的开销,全是自家供奉。我这就让人把帐本取来,给大人详查。”
尔后他望一眼钱慧君,冷笑,“莫夫人要想说我偏心,那也该多偏着你不是么?算来我的夫人也是出自于荣阳钱国公府,跟系出一门的莫夫人可是更亲的姐妹呢!”
这话噎得钱慧君直翻白眼,却见韩瑛方才那一声令下,顿时有人急奔到后头,把那掌管伙食后勤的头领带了来。
那人可是韩瑛心腹,路上已经听说了大概,顿时气得不轻,进来见了耿南塘就跪下叫屈,“大人,且不说那些饮食使费了,连她们多费的炭火钱都是明白算账的。倒是莫夫人那儿,坐来这些天,稍不如意就摔打衙门公物,一共砸坏了三套茶壶,六只碗,另有盘子八个,瓷枕一只,花瓶三个,其余被弄坏的小物件还未来得及清点,请大人明查!”
众人一听,看向钱慧君的表情里顿时带了些鄙夷。古代女子最重教养,象这样动辄摔打东西,分明是市井效的泼妇所为,哪里是真正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做得出来的?
钱慧君铁青着脸,拔下头下一根金钗掼在地下,梗着脖子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我赔你还不行吗?”
这举动实在太羞辱人了,那熊事气得还没说出话来,耿南塘却淡淡开了口。“莫夫人,一事归一事。眼下你的案情未清,你这些穿戴之物有可能拿来折抵被你损毁之官产,也有可能会被罚没进官产。眼下还请你自己好生收着。不必急于一时。素闻钱氏也是百年的书香望族,当教子女恒念物力维艰,爱惜一针一线。就算有甚不如意之处,还望你不要辜负了祖宗教诲。堕了钱氏声名才是。”
这一番棉里带针的话扎得钱慧君顿时满脸通红,再看一眼被自己扔到地上的金钗,有心去捡却又实在拉不下脸来,只能扭过脖子假装无视。
她不开口乱咬人了。闹哄哄的堂上一时便静默下了来,耿南塘清明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忽地落到钱灵犀身上。“邓大夫人。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钱灵犀此时才扶着后腰,费力的缓缓站了起来,先给耿南塘福了一福,才道,“不知大人想听妾身说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难道她刚才魂游天外去了?当然是给自己洗脱罪名啊!
耿南塘带了两分浅浅笑意。“就说说你觉得自己应不应该呆在这里,可好?”
这潜台词就是在问,你认不认罪了。
邓恒心里稍稍安定,这个媳妇没那么笨,应该会把握机会给自己开脱。
可钱灵犀却似浑然没听懂耿南塘的话,反而鼓着双下巴,点了点头,朗声回话,“妾身觉得自己很应该在这里,说实话,承蒙诸位大人照料,妾身时时觉得受之有愧。”
呃…她这是要认罪?
邓恒急了,可耿南塘却越发来了兴趣,很配合的追问,“你何愧之有?”
钱灵犀很认真的告诉他,“妾身自知罪有其三,其一,妾身明知弟妹温氏愚笨,而堂姐钱慧君素来狡诈机变,却没有阻止她与堂姐来往,致使其嫁妆被骗。当得知她嫁妆被骗后,妾身顾忌着素日与弟妹的矛盾,又怕惹出家庭矛盾,没有及时把此事告知二弟,此是罪一。”
邓悯听了这话,简直恨不得去给钱灵犀磕个头才好!她这一说,相当于就替温心媛洗涮了罪名。毕竟知错犯错,和受骗上当才当了从犯,那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且不说温心媛心中惊惑,不明白钱灵犀为什么这样帮自己,钱慧君却是立即火冒三丈,“你凭什么说我骗了你弟妹的嫁妆?明明是你撺掇的?”
钱灵犀冷着脸根本不看她,只问耿南塘,“方才大人说,在这公堂之上人人都可畅所欲言,请问是否如此?”
耿南塘点头,“莫钱氏,你方才说话之时,邓大夫人并没有出言打断,如今她在说话,你也不许插嘴。邓大夫人,你接着说。”
钱灵犀老实巴交的继续认错,“妾身第二条大罪,是在没有查证清楚的情况下,就贸然给敏君姐姐做保,误签了张收条,致使被慧君姐姐诬告攀陷。给敏君姐姐添了麻烦不说,也害了自己,致使今日不得不到这公堂之上抛头露面,令长辈担心,令兄姐奔走,给家族蒙了羞。妾身身为邓氏长媳,实在羞愧难当。”
这两条罪状一出,大多数人不仅不怪罪,反而暗暗点头,心中称赞。比起温心媛的极力撇清,钱慧君的四处攀咬,钱灵犀这样不推诿不怪罪,反而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光是这点做法就显得教养高低了。
更何况,她当真认错了吗?
且说她的第一条,妯娌不和乃是常事,她虽是长嫂,又不是长辈,能约束得了温心媛?这实在不算什么罪过。
再说第二条,那更不能算她之错了。如果是被有心人误导,这样打收条的错纯属防不胜防,根本就是无心之失。
不过这两条是真是伪,暂且不去考证,耿南塘只是追问,“那你的第三条大罪又是什么?”
钱灵犀深深低下头,双下巴顿时挤成了三下巴,咳咳,眼下这么做的难度对她来说实在太高,只好把下巴略略抬起,羞愧难当的道,“其实…其实关于那铜矿之事,妾身早从洛家姐夫那儿听到了风声,只可惜妾身糊涂,没把此事往心里去。”
“你说什么?”不仅耿南塘。就连邓恒、洛笙年也惊呼了起来。
钱敏君更是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惊叫了一声,“妹妹!”
钱灵犀转头。抱歉的冲她笑笑,却转过头来,快速而清晰的对耿南塘道,“因为之前。洛家姐夫曾向我咨询过冶炼之法!”
别说钱敏君吓得呆了,不明白妹妹的葫芦里究竟想卖什么药,就连心如槁木的洛笙年也忍不妆急出言驳斥,“我什么时候问过你这个?”
钱灵犀幽幽叹息一声。“姐夫,事到如今,咱们还是把事情老实招了吧。”
洛笙年惊得说不出话来。一瞬间脑子里千回百转。难道钱灵犀想把事情全都栽赃到自己身上?她不顾钱敏君,也不顾亲戚情份了?那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说,这是钱敏君、钱文仲、乃至整个邓家的意思?
钱灵犀不用回头,就知道此刻洛笙年的脸色肯定精彩无比。但她既然开了这个头,就一定得把这个谎圆下去。
“众人皆知,我跟敏君姐姐自幼一块儿长大。感情极深。姐夫虽然自来九原当差后,和我们多不亲近,但亲戚间的情份还是不错的。象我才来不久,就送了一个妾室给他,这点大人也能查证得到。”
韩瑛听着心中一紧,他也收了钱灵犀一个妾室,这事回头要不要跟钦差大人和皇上那儿先去报个备?
正胡思乱想着,听耿南塘问,“你方才说,代王曾向你询问过冶炼之法,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代王早知那铜矿一事?不过他为什么会问你这个问题?莫非你懂得冶炼之术?”
钱灵犀心中暗赞,这个大人确实厉害,句句话都问到点子上了。不过,正中她的下怀。故意做出一副略带娇羞的样子,钱灵犀道,“大人应该知道,我的夫婿是邓氏长子。而邓氏富庶,名下产业不计其数,便是替朝廷开采冶炼的矿藏也是有好几处的。”
此事确属事实,天下皆知。
邓恒心中一动,忽地想起老爹前两天给他捎的东西来,决定稍安勿躁,且看媳妇究竟是要干什么。
钱灵犀又道,“正因如此,所以洛家姐夫便偷偷托我,去寻一个冶炼之法,还让我瞒过相公。我心中觉得古怪,不肯答应。可洛家姐夫却说此事事关他的前途,让我务必要替他想个法子才好。唉,我本是不愿答应的,可想起姐姐,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看她说得声情并茂,有鼻子有眼,洛笙年真是快吐血了。如果说钱慧君把责任全推给他,他也就认了,毕竟确实跟她有些瓜葛,可为什么钱灵犀也要这样来污蔑他?
难道她不知道,这样把责任全推到自己头上,自己就绝非一个私挖矿藏、图谋私利的罪名了?他不仅要炼,还想炼出好东西来,这是要什么,要造反吗?
可当真要是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别说他死无全尸了,妻儿老小,甚至岳父一家只怕也要被株连!
洛笙年气极,反倒不吭声了,他就要看看,钱灵犀到底要把他陷入怎样的境地才罢。可邓恒却似隐隐明白了过来,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而前头耿南塘再度发问了,“你可知,代王要冶炼的究竟是什么?”
钱灵犀老实的点头,低低的道,“我那姐夫说,嗯…他说想要立功,寻常的铜铁冶炼之法都不能奏效,必须得寻一个最厉害的冶炼之法才行。”
咝!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连韩瑛都有些坐不住了,难道洛笙年真想冶炼兵器不成?
静默了好一时,只听耿南塘的声音清冷如冰,“邓大夫人,你可知道,如果你揭发的其罪属实,你家姐夫就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大人!”钱慧君魂都快吓飞了,仆倒在地,“此事妾身全不知情,全不知情啊!我就说那冶炼之事是他们弄的,跟妾身半点关系也没有!”
钱灵犀翻了个白眼,这回不等她说话,耿南塘就一拍惊堂木,厉声斥责,“莫钱氏,你把方才本官的告诫当耳旁风了吗?来人,拉下去掌嘴二十。小惩大戒,如有再犯,再罚!”
钱慧君惊得猛地抬起头来,就见眼前堂上那位大人已经拉下了脸来。虽是风度翩翩,却也带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她忽地想起,这位耿南塘耿大人虽是出身翰林院。但真不是吃素的。从前曾经办过一桩轰动一时的大案子,那时候他初到地方,流民作乱,官府不力。甚至还相互勾结。鱼肉乡里。
结果,这位文质彬彬的耿翰林,以雷霆手段从旁省调集军队。迅速将乱象镇压。并且巧设妙计,将流民匪首与官府里贪赃枉法的官吏,一共九人设局擒拿,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连天子都不报,就把这伙平民连同当官的一起推到大街上斩首示众。
这九头命案一下子就震慑了众人,然后便势如破竹般平定了乱象。后来天子得知。不但不怪,还赞其“有勇有谋,虽是书生,却有大将杀伐决断之风…他想要的十三圆(棺材的一种,极普通)太过难得,朕还得细细再寻上几十年才成。”
再后来,众人才陆续得知,原来这位耿翰林,在上任之初,曾经和皇上说,“此去地方,臣便是万死,也要替陛下扫清一片乾坤。若是微臣食言,自无脸面来见天颜。倘若臣万幸,虽身败但功成,还请陛下赐臣一口十三圆,也好让臣含笑九泉。”
记起旧事的钱慧君猛地警醒,骨子里如此刚烈之人,她怎会大意的以为只是个温文儒雅的书生?
可是悔之晚矣,耿南塘之所以是耿南塘,不仅因其睿智,还因其铁血的手腕,于是二十个板子毫无悬念的拍在钱慧君娇嫩白皙的脸蛋上,顿时打得红肿一片。
钱灵犀不太厚道的想,果然比之前的苍白憔悴好看多了,还不用脂粉。
可耿南塘的话还未完,“邓大夫人,你还没回答本官呢。”
钱灵犀赶紧收回目光,打起精神回答,“妾身知道,私下冶炼乃是重罪,所以妾身不敢胡言乱语。当日妾身听着洛家姐夫这么说,便心生疑惑,问他怎么想起冶炼之事。可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只让我去想法探听邓家的冶炼之法。后来妾身无奈,只好去相公的书房翻查,倒是找了一个方子给他。可洛家姐夫却说我那方子也不好,得再想办法。妾身一介妇人,能懂什么冶炼?只好胡乱应下,接着找了。可妾身却实在没有想到,这事还关系矿藏,若是妾身当时多想一想,或者与相公商量一番,只怕就不至于有今日之祸了。所以这是妾身的第三条大罪。”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连钱敏君不禁都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是洛笙年威逼过钱灵犀?
耿南塘的目光清亮如电,似是要直直看到人的心里,良久,方才问道,“邓大夫人,你既如此说,可有证据?”
钱灵犀点头,“第一件事,大人尽可以去问我家下人。看我与弟妹温氏是否相处融洽,跟莫家堂姐又是否亲密无间。若是怕让我家下人因主人威势撒谎,尽可以去九原的官宦夫人间打听一番。至于慧君姐姐说我撺掇着弟妹,这事也请弟妹好生回想一番,可否真有此事?如果有的话,我们是何年何月何日在何地说过这话,还请一一道来,以防有些对不上的地方露了马脚。”
她不过淡淡扫了温心媛一眼,可邓悯却是狠狠瞪了一眼过去。钱灵犀已经这么拉着她了,如果温心媛还这么不知好歹的拖钱灵犀下水,那不用别人说,他头一个就要休了这媳妇。还要说她是心怀私怨,才故意陷害长嫂。反正这媳妇连生都不能生了,温家摆明又不管了,还留之何益?
温心媛确实要好好考虑下了。她在得知被家族遗弃后,虽是想拉人下水,可她更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顺着钱灵犀的话说,她会有条生路,可要是逆着她,那就等于跟整个邓家对着干,在已经失去娘家支持之后,这样的风险她确实冒不起了。
不禁抬头看一眼盛行恕,就见姑父也是冷眼以待,温心媛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了。
此时,钱灵犀又讲起第二件事,“因当时我在敏君姐姐家作客,所见的只有我们两家下人。为防她们说谎,大人可以去问我姐夫的妾室,紫姨娘的女儿妞儿。那孩子才三岁,刚学会说话,别的不会,就会记大人的话。那日我们在那儿说起收条一事,末了才发现这孩子躲在桌子底下玩,还把我们的话全学了去。这么小的孩子,想来就是大人教也学不会撒谎,大人抱来吓一吓,就知道究竟了。至于第三件事么?”
她转头把目光移到洛笙年身上,“姐夫,你就实话说了吧。”
在全场人的注目下,洛笙年从邓恒身后站了出来,铁青着脸,却是咬牙切齿的道,“她…说得不错!”
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惊诧的注目中,洛笙年一字一句的道,“因我贪功心切,听说那窑场挖出些零散的矿石,便动了心思。因莫氏跟我说,这些矿石数目极少,我心里想着就算报上朝廷也没什么用处,若是能拿去试验一个好的冶炼方子,岂不是天大的功劳?只可惜邓家的方子仍有缺陷,所以我不得不暂且把消息隐瞒,直至试验出最佳的方子。”
耿南塘看了他好一会儿,“那如今,代王可曾试出好方子了?”
洛笙年拱手抱拳,脸上种种不甘愤恨与无奈,最终化作一片决绝,“方子是有一个,若是大人同意,我愿再去试验。若是再错,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求日后大人回报圣上时,能饶过我妻儿性命。但若是侥幸成功,还请大人回禀圣上时多多美言几句,以赎今日罪过。”
洛笙年已经给逼上梁山了。
方才,借着钱灵犀说话的掩护,邓恒低低的对他说了七个字,“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说洛笙年起初还不明白,但在钱灵犀反复提及立功二字之后,他渐渐豁然开朗了。他不知道钱灵犀怎么知道他招供的内容里有得知矿石一项,但他却很快抓住了重点。
凭一条知情不报的罪名,他后半生的前途算是断送了。但是,如果他只是立功心切呢?就如钱灵犀所说,他如果只是得到了一些零散的矿石,琢磨着想冶炼出质量更高的成品,这算不算是将功补过?
洛笙年没得选,他只能奋力一搏。
遭人冷眼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与其要窝窝囊囊的痛哭流涕,求一条性命,为何不最后再拼一把,看能不能转危为安?
洛笙年还算是条汉子,他决定赌了。所以他顺着钱灵犀的话,接得天衣无缝。
钱灵犀也暗暗松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反而好办了。接下来,就是三分努力七分运气,看老天爷照不照应了。
(整合了,今天就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