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驴皮沟内,见天字第一营的士兵脸上都写着惊慌之色,朱斌直看得连连摇头,自己这营的士兵,当真是看到好处奋不顾身,一有危难恨不得一个个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过想想自己也是这么号人,当真是有什么将带什么兵。
这次中伏,天字第一营总共死了十三个兄弟,伤了七个。等伤亡情况一报上来,朱斌只听得面色如土,嘴里不停喃喃念叨道:
“两个盐运使司运同,什么,还有个国子监祭酒,这可怎么了得…啊,死了死了,这次是彻底死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啊,这是从二品啊,还让不让我活了啊…”
他来天字第一营时间不长,却对这报伤亡的独特方式学了个十足,听着一个个四品三品官员子弟的阵亡报告,朱斌简直快要发疯了,这些可都是自己将来依靠着要飞黄腾达的资本啊。现在倒好,他们背后的长辈没有见到,人就已经死了,将来自己可怎么和人家交代啊。
“大人节哀。”郭飞上来说道:“人是已经死了,可还有六百号兄弟在这,外面匪患汹涌,一旦到了天亮,他们肯定攻击这里,咱们得先想个办法出来。”
黄飙皱了皱眉头:“关键我们对这里地形不熟,贸然突围的话,只怕伤亡又会增加…”忽尔眨了眨眼睛:“我看守备让刘风和李天齐带着关宁铁骑冲了出去,我想守备心中必然已有计划…”
朱斌定了定神,先把死人的事抛到了一边,将天字第一营的士兵叫到了一起,大声说道:“你们都不要害怕,此次中计,乃是本大人为了将土匪一网打尽而特意为之,要不了天亮,我们的援军就会赶到,里应外合之下,必能将这批无法无天的土匪绳之以法…”
听到守备大人的这一番话,原本无精打采的士卒们精神为之一振,脸上颓丧之气一扫而空,纷纷将欣喜的目光投向朱斌。黄飙、郑天瑞和郭飞互相看了一眼,耸了耸肩,这位守备大人可真能吹的,明明是上了人家的当,在他嘴里,却成了守备大人的“奇谋妙计”。
“我告诉你们,”朱斌振作精神,清了一下嗓子:“常定武长久为匪,抢来的财物不计其数,等了平定了他,那些财物就全是你们的,谁抢到了就他妈的的归谁,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噢!”顿时,天字第一营中爆发出了一片欢呼。从将官到士兵无不精神抖擞,求战***空前强烈,一个个巴不得现在立刻就对外面的叛匪发起攻击。
要说明军劫掠那是常有的事情,可当官的总得遮着挡着,这叫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像这位守备大人如此公然鼓励,那也算得上大明立朝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了。天字第一营的将士们,只觉得跟着这位大人,那心里是说不出的爽快。
等欢呼声稍稍平静了些,朱斌继续说道:“可有一遭,咱们只抢土匪的东西,这叫做黑吃黑,犯不着和他们客气,那些老百姓的就别抢了。本大人这可不是大发善心,你们也看到了,那些刁民从匪的太多,万一激起更大的民变,就算咱们能逃出这里,将来有言官上咱们一本,你们的长辈那可得跟着受到牵连…”
这话听得将士们频频点头,守备大人当真是细心,连这一层也考虑到了。这六百人哪个不是从小在官宦人家长大的,朝廷的政治斗争那是再清楚不过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被政敌拿来当成致命一击的武器。
“守备大人,尽管放心吧,你为咱们着想,咱们也绝对不给你添乱,你就看好了吧。”一个把总大声叫道。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之声,朱斌挥了挥手:“现在大家都给我休息,寅时合围叛匪!”
等兴奋不已的士兵们三三俩俩散去,黄飙对朱斌笑道:“守备,今日我可算服你了,愣能把一个败仗说成是特意安排,还让兄弟们那么激动。不过,刘风和李天齐能不能按时发起攻击,没有他们在外的协助,只怕我们这不好动手。”
朱斌老脸一红,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现在我们的希望也就在关宁铁骑身上了,跑咱们是能跑得出去,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到建昌,咱天字第一营从此后就别做人了。怎么着,咬碎牙和着血,也得打败了那群土匪!”
“是啊,天字第一营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就看这一仗了。”一边郑天瑞叹息了一声,说道:“要是输了的话,咱们一个个抹脖子自尽吧,省得回去了丢人…”
在驴皮沟外围困官兵的那些百姓,毕竟都是怀着对官兵的仇恨临时被常定武聚集起来的,说到组织性和纪律性那是一点没有。
他们看到“常大王”暂时没有攻击的意思,天色又那么晚了,想到明天还得干活,又守了一会,终于支撑不住,三三俩俩的打着哈欠离开了这里,都说等到天亮了之后,再来帮助常大王打官兵。
过了一两个时辰,在驴皮沟外围着的,除了常定武手下的死忠份子外,已经只剩下了两三百百姓,看这样子,这些人过不了多少时候也得离开。
常定武倒也并不在意,明军的战斗力他是最清楚的,被困在里面的那些人,只怕现在斗志全无,夜间突围那是更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当官的再想打仗,可下面的人贪生怕死,那又顶得了多大作用?
正当一阵阵睡意向常定武袭来,他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的时候,驴皮沟里忽然号炮大作,喊杀声四起,未等常定武反应过来,大股的明军已经冲出了驴皮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