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李大叔写完这本书之后，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疑惑，所以就曾经去找李大叔问过。”

“他说这一篇本来就不是为了写行者，而是为了告诉世人一个道理，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我等心中的人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剿灭，压制人性，虽然能让我等可以短暂的接近圣人，但是这条路乃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时的接近很有可能导致离得越来越远！”

“所以，我等凡夫俗子要做的，便是和自己的人性和解，不去泯灭自己的人性，而是慢慢让自己相信，让自己理解，在解脱杂念的同时，保住自己一颗本心。”

“正如这行者，一味的杀贼，并没让他成佛，反而是日后的种种磨难才让他成佛，也是一个道理，可是成佛之后，难道这行者就不是那个当日杀六贼的行者了么？当然是！行者还是行者，他见到不义依旧要打，依旧要骂，不过只是因为匹夫一怒而杀人，这恐怕也是成佛后的行者不愿意见到的。”

老学究的话让人很难理解，白草的话就稍微简单了一些。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无论是赞同与否，都不由得点了点头，最起码，白草作为书的第一个读者，他的理解，肯定是要比他们这些旁门左道要清晰很多。

送走了那些客人，石涛却静了下来，他这一次并没有去帮着白草准备生鲜鸡，而是来到了白草的那个窝棚下面，翻出来了那一本西行降魔杂记。

往日里他只把这本杂记看作是李玄的游戏之作，可是今日听到白草说了这么多东西，他却再也不敢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这本书不敢说是什么大作，可是显然，这李前辈明显是在这本书上也放了不少的心思的，他得看看。

可是这一看，就看到了第二天一早。

“你没睡？”

睡醒的白草看着窝棚，里面的油灯还在亮着，不由得吃了一惊，等他一过来就看到了石涛依旧在这里抱着那本书苦读。

石涛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窝棚外。

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也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开始出现在窝棚外边的小路上，的确是看了整整一晚上。

白草看到这家伙根本都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我说大哥，你不会是看书看傻了吧？”

石涛轻轻合上自己手中的这本《西行降魔杂记》，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

“是啊，我的确是读书读傻了。”

白草不明白这厮到底是在说什么，今天还有今天的工作要干，索性就直接去干活了。

而石涛却拿起这本《西行降魔杂记》，来到了窝棚后面的小院。

……

这小院自然算不上什么风光秀丽之所，可是推开大门之后就能够看到在路的两旁有几快菜地，几块药田，这个地方平平整整，也能够算得上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那个奇奇怪怪的黑白大熊，此时正躺在门口打着呼噜，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这大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随即又合上了。

呼噜声依旧。

石涛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缓缓走到了屋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李前辈，石涛有事想要拜访。”

门内没有任何声音，石涛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的说道：

“李前辈，石涛想要走了。”

这下，门终于开了。

不仅仅大门洞开，而且就连一旁那只奇奇怪怪的大熊也真的醒了，他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静静的看着石涛，眼神之中似乎也有一些些疑惑。

李玄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整了整身上的领子，轻轻的看了一眼这个石涛。

那些书的确是他的作品，不假。

不过……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是他自己的真东西，那就没人能够知道了，估计就算是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哪些是自己记得的，哪些是自己临时写出来的。

倒是让这家伙读了这么久，李玄还真怕这小子赌不到走火入魔，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真的有些亏心。

眼下听到这小子要走了，李玄舒服多了。

一脸慈祥的李玄，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石涛：

“怎么？要走了？难道白草的那些书你都已经读完了吗？”

石涛笑了笑，这笑容却比之前的他要放松了许多：

“那些书，读完也罢，没有读完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石涛终于明白，为什么和师兄相比，我跟着李前辈的时间要更长，可是却丝毫没有什么进步的原因了。”

李玄静静的看着石涛，只见石涛缓缓说道：

“我辈修士，虽然讲究的是超脱于物外，讲究的能够成就仙人的境界，可是归根到底没有一个修士能够真正的避开这世间的种种烦恼，即便是李前辈想要在这种偏僻地方，找到一个安静的栖身之所，也会被我这种不识趣的家伙给打扰。”

李玄哼了一声。

还行，这小子稍微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

只听石涛继续说道：

“修士，最终修行还是要在世间过的，可是我却并没有。”

“家师黄冬黄半城，那是当年曾经在江湖上厮杀的血雨腥风，闹得整个大顺国境内几十年都没有人敢直呼他名号的人！”

“我的兄长张锦，虽然说跟师傅相比，经历要没有那么痛快，但是师兄也是曾经经历过生死关头的人。”

“我呢？”

说到这里，石涛有些惭愧的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贵为掌教的公子，从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宗门之内根本就没有人为难我，就算是我师傅那样的狠人面对我父亲的时候，也需要稍微给点脸色，在教育这方面，我的确是可以超越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可是在受教育这方面，我却是最没文化的那种。”

说到这里，石涛真诚的抬起头来：

“没有行万里路，即便是读过万卷书，也只不过是一个书呆子！石涛已经决定了，我也要跟师傅，师兄他们一样，去游历天下！”

李玄忙不迭的点头：

“嗯嗯嗯，好好好，我很支持你！”

对他来说，这家伙去哪儿都比留在他这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