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老肖，知其不可而为之。”

“老肖，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

“老肖……”

“肖大哥……”

看着端着茶碗的肖无恨愣在那里，赵鬼有些担忧：

“肖大哥，这种事情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蛮族现在反正也就只是在北边晃悠，跟我们扯不上什么关系，就算是他们真的要南下……”

“就算是他们真的要南下，我们也可以等到他们到了再跑也不迟。”

到了再跑也不迟。

肖无恨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时候……如果蛮族真的来了，我反正是不打算走了……”

说到这里肖无恨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的这个庭院。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太喜欢这个地方，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跟这个地方有了一些羁绊了。

庭院之中的和尚尼姑来了又走，乞儿们也是差不多，只有少数几个还愿意留在这里，帮着伺候一下李玄的菜地药田，打扫一下院子。

就连赵鬼，也已经把自己的床铺搬到了西城门的大楼上面，天天住在上面，睡在上面，吃在上面，稍微有时间的时候才会下来找他聊一聊看一看。

“之后如果他们真的打过来了，你就带着你那些兄弟们先走吧，他们还都年轻，还有将来可言。”

“我么……”

肖无恨忽然之间笑了起来：

“人世之间的种种我都已经经历过了，也没什么需要挂念，需要留恋的东西了，唯独这个汴梁城，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了，有点懒得动了，如果他们真的打过来，那就让他们打过来吧。”

肖无恨说的很是坦然。

听完这话，赵鬼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才站起身来扶着刀把说道：

“我这条命是赵老头给的，但是能当上这西城门的守将，是肖大哥的恩赐，可我这人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不讲什么忠君爱国，我就是为了我自己而活着。”

“肖大哥，我话说的很难听，要是当那天到了，我真的会走的。”

说到这里，赵鬼俯下身子给肖无恨磕了一个头：

“我没能给赵老头养老，他死的时候我没钱收殓，只能给他磕了个头，就把他扔到乱坟岗了，肖大哥，我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见到你，这个头就先磕了。”

肖无恨就这样站在那里，没有去扶起来，他也没有去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半大的青年给自己磕了这么一个头，然后静静的看着他扶着刀把离开了这里。

脊梁很正。

肖无恨心中也没有失望，也没有怨恨，在见到赵鬼当初喊出双刀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机灵的孩子，是什么东西都锁不住的。

换句话说，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等赵鬼走了，肖无恨拍了拍自己的菜刀，又拍了拍一旁的绝刀：

“到时候你还会保护我吗？”

绝刀亮了一下。

肖无恨摇了摇头：

“到时候你就藏起来吧，如果真的到了蛮族攻城的时候，怕不是整个雍州都没有人能够安生活下来了，你是李玄的东西，藏起来等他回来吧，可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

绝刀亮了两下。

这算是拒绝了。

肖无恨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绝刀代表的，终究是李玄的意思，李玄要让他保护谁，他必然就会去拼尽一切保护谁。

只不过他已经欠了霍允不少钱，以后怕不是还要欠李玄一把刀了。

……

净土寺。

净土寺里面安生的有点过头了，这些日子里无论是小和尚小尼姑们的早课，还是武僧们的训练都非常的低调。

虽然说这里面有月光菩萨的命令，但是真要说起来最关键的原因，那大概率还是因为圣女了。

净土寺的圣女，楚霓裳，被关禁闭了。

楚霓裳被关禁闭的次数多了去了，就在她之前刚刚成为圣女的第二天，就曾经被自己的恩师月光菩萨关了禁闭。

往后的日子里，楚霓裳也是不断地破戒，月光菩萨也是一如既往的关禁闭，但问题是每次的时间都不长，而且楚霓裳基本上也不怎么改。

可是这一次，已经关了将近十天了。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寺庙里面的很多人都已经察觉出来不对劲了，可是他们却没有那个胆量去跟月光菩萨多说一句。

也就是伏龙罗汉，每天都想念这个女娃子，跟月光菩萨多说了几句，可是却依旧被月光菩萨顶了回来。

“自家的徒弟自家管。”

一句话就把伏龙罗汉顶回来了。

之前的时候无怨法师，也经常破戒，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月光菩萨撑死了也就嘴上说一说，并没有真的做出像样的惩罚，而作为无怨法师的师傅伏龙罗汉，无论如何处罚无怨法师，月光菩萨也不会多说什么。

眼下他也是不好多说什么了。

藏经阁内，古老的楼梯上，一双破旧的布鞋，正带着它的主人缓缓的朝着顶楼爬上去，楼梯似乎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而楼顶，则是被关了紧闭的楚霓裳。

听到这声音，楚霓裳便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她被关禁闭的这些日子里面，别说是寺庙外面的那些人了，就连他们寺内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都根本没有机会能够见到她，就连伏龙罗汉也不曾亲眼见过她，只是在楼下远远的看过她几次。

能上楼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恩师，月光菩萨。

月光菩萨眼眉低垂，眼神依旧像是冬夜之中的月光一样清冷：

“霓裳，答应我吧。”

楚霓裳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在死死的盯着屋顶：

“我不。”

月光菩萨，这个把楚霓裳关了禁闭的人，反倒是像一个乞丐一般哀求起来：

“霓裳，如果你不答应我，当那天真的到了，你让我们汴梁城百姓如何自处？你让我如何去面对净土寺的几位先师？这是你我，都必须要走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