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着这个身影，叶宁语或许认不出来。可她从身影背后看到了，那人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超出脸部轮廓的面具让叶宁语顿觉一阵熟悉。

那人也正好回头，看向叶宁语，缓缓出声，只说了几个字。“姑娘，交给我。”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无生！那是无生！

叶宁语心中一阵惊骇。她的第一反应是诧异，不知无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随即，她又猜测到了。从大都临走之前，白承之来见她，曾说过要把无生给她，让他随自己来北境。

当时，叶宁语明言拒绝了。她说白承之回南唐同样需要无生这个暗卫，当时白承之并未继续说下去。如今看来，他依然把无生安排过来了。

叶宁语有理由怀疑，无生一直跟着大军从大都来了北境，又跟着她从鄞州来了胥宁。

这个无生的身手着实让她诧异，跟了他们将近一个月也没有被发现，就连擅长追踪和心性敏锐的肖护卫也没有发现。

肖护卫？不对……

眨眼之间，许多思绪在叶宁语脑海中浮现。

叶宁语并非执拗之人，非得和东方显在这里单打独斗争个胜负。眼下，这个东方显的功夫实在奇怪，她自己并无把握可以完胜。

而这个无生，叶宁语其实并未见识过他的功力到底如何，只知道他是白承之最为信任的暗卫。既然白承之如此看重他，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心！”叶宁语没有逞强，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肖护卫也飞身而上，来到了屋顶叶宁语的身侧。

“姑娘！”情急之下，肖护卫自己都未发现改了称呼。

叶宁语看了无生一眼，又看向肖护卫。没有说一句话，肖护卫却忽然觉得脑子一嗡。

叶宁语立即就看明白了，无生出现，肖护卫毫不诧异，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可眼下，她没有时间去盘问肖护卫。

“我们下去对付梁军。”叶宁语也没有在一旁闲着，又加入了地面上的拼杀中。

而屋顶上的无生，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剑还未出鞘，他稳稳立在那里，看不出一丝对东方显的惧意。

“竟能接住我这一掌，报上名来。”东方显直直盯着无生，似乎想要透过那张面具看清楚无生的脸。

无生并未出声，他本就不是话多之人，更何况在外人面前，他压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也不会让人看清他的脸。这是他的底线。

无生的剑出鞘，右手涌上一股力道，剑身顿时颤动了一瞬，他整个人全身上下也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怪风。

他飞身而起，一把剑狠狠地朝着东方显的方向劈去，动作淳朴至极，却好像蕴含着让人无法承受的威力。

屋顶上的东方显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波动，这样的力量他十分熟悉，却又觉得陌生。

东方显快速掠过力道冲击的中心，同时双掌也开始发力，准备将内力外化。可诡异的是，就在他挪动地方的时候，那道剑力似乎像是长了眼睛，竟随着他移动。

东方显有些慌神，连忙收了手心的力道，只顾逃出这道剑力。

可惜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那道剑力猛然改变了形状，忽然变成了一股锥形旋风，将他裹挟在正中。

“啊！”只听得一身惨叫，旋风散去，东方显重重地倒在屋顶上，他的胸前已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剑痕。

而他对面的无生，微微侧头看向东方显。看了一眼后，忽然觉得好像角度不太对，似乎自己的右脸方向更加好看些。

他时刻记得主子对自己说过的话：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于是，无生有些迟钝地换了一个方向，重新侧了侧右边半张脸。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怎么招术比老子还邪门！”对面的东方显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的他已经忍无可忍，顾不得地面上还有自己的兵。眼下的他，外面那身红色的长袍已经被划了好几道裂痕，脸上和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伤。

十八年来，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无生依然没有说话，他提起剑，剑刃直直对准东方显的脸。似乎在盘算着，是在他的左脸划一刀，还是在本就有个叉的右脸加一刀。

“将军！”地面上，一个统领模样的梁军终于发现了屋顶上的几人。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还保持着警惕和清醒的梁军。

在白色药粉铺天盖地洒下来的时候，他率先捂住口鼻。可接下来，他才发现自己一个人清醒并没有什么用，只能眼看着一个个同伴倒在自己面前。

如今，又见自己一直信奉为神明的东方将军如此狼狈。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东方显并未正眼瞧此人，他强撑着身体，再次将手伸到自己的伤口上，指尖顿时沾了一抹鲜红的血迹。

无生淡淡地看着东方显，纹丝未动。可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放入自己嘴中时，无生的身影忽然就消失在了刚刚站立的地方。

下一刻，东方显的惨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伴随着那声惨叫，还有一只断掌飞了出去。

无生依然十分淡定地站在那里，甚至都不挪动一下步子。

东方显的脸色惨白，双眼赤红，巨大的痛楚席卷全身。手腕处血肉模糊，又是一股血滋滋往外冒。

底下的所有人都被这声惨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朝屋顶看去。

虞军见状，个个神色振奋。而仅有的几个清醒的梁军，个个面无人色。

虞军很快回过神来，趁着那些人短暂的呆愣之际，又是一阵激烈的打杀。

“缴械投降者，免死！”叶宁语的声音传了出来，沉稳有力，又带着无尽的寒意。

梁军本来就剩的不多，如今听到这话，很快，四周就响起了一阵叮叮咣咣兵器落地的声音。

“报——”忽然，长街响起了一阵快马的声音。叶宁语回头看去，是之前派出去的一路人马。

“报告将军，城东的梁军已悉数解决。剿灭四千人，降者一千人！”

“什么！”屋顶之上的东方显闻言，顾不得手腕处的痛楚，死死盯着下方来报信的那个虞兵，眼中喷薄出一股汹涌的怒火。

“报——”很快，又有一队人马回来了。

“报告将军，城西的梁军已全部歼灭。剿灭三千人，降者两千人！”

叶宁语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满意的笑，“降者不杀，军中用度与我军一视同仁。”

“叶宁语！”屋顶上，东方显带着沙哑的嘶吼声传来，穿透夜空，让人脊背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