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全昊看到周围的守卫们都一脸的平静。顶多有几个人从忙碌中抬起头,来到墙边观察下对面的动静。然后,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巡逻的继续巡逻,修葺城墙的继续修葺,保养兵器的继续保养。
这是一群已经有了觉悟的人们。
哈所的眼睛盯住一个正疾步跃上城墙的身影。转过头对全昊说:“看来不能继续陪你逛了。传令兵来了,肯定是叫我去对面城墙那开会,南边才是主战场。”他指着另一面的城墙。“我们最后的精锐部队,将军还有两名魔法师都在那里。你先呆在这边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这句话没什么用,但,照顾好自己。”
听完这话,全昊紧张的看往兽人营地的方向。那里的声浪完全没有停息的迹象,震得他心脏咚咚作响。“现在还来得及吗?兽人们马上就要攻城了吧?”
哈所手搭凉棚观察着太阳的位置,胸有成竹的对穿越者说:“放心,不会的。太阳偏西了,今天敌人不会攻城。如果敌人这么做,攻下城天就黑了。兽人没法把一场重大的战役成果在黑夜里献祭给他们的战神。这会影响神的评价。让原本完美的结局变得不那么完美。所以,兽人王比隆发动攻城一定是明早。你还有一个晚上。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间吧。”
说完,他也懒得走梯子,径直从近十米高的城墙一跃而下,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全昊才意识到,哈所这一走,他在城墙上再也找不到人可以交流了。这里人人都在劳动,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有十几拨人从面前走过。虽然没有人对他投以奇怪的眼神,但全昊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为使自己不显得太特别,他权衡了一番,发现只能加入修葺城墙的队伍。这可是个体力活儿,因为城墙上没有现成的石头,所有的建材都要到城内的瓦砾堆中寻找。可要找到一块大小合适,能让他一口气搬到目的地的石头也不是那么容易。他又不怎么爱运动,第一次搬一块二十几斤的石块胳膊就有点发抖。第二次只好捡了块更小,只有十几斤的。走在人流中却发现其他人每个搬的石头都至少有自己这块三倍大。至于要两三个人抬的更是大到离谱。甚至全昊还看见个也就十岁的孩子,怀里抱得石头至少有四十斤,还嗖一声从他身边飞身而过。看得他牙都酸了。
搬来的石头沿着城墙铺开,有专门的人负责衡量某块石头适合补在哪个位置,还是堆起来做礌石之用。别人搬的石头墩在地上,总是发出“咚”的闷响。只有全昊这块小不点,“噗”的一声,连尘土都溅不起来。羞的他赶紧低头猛走。
第三回,全昊给自己打着气,咬牙搬起一块三十几斤的石头。走在平地上还好说,上石阶就完了。他感觉自己两腿都在发抖,胳膊都快要抽筋了,一个没拿稳,差点把石头扔下。还好后面有人眼疾手快,帮他扶了一把,这才阻止了一次事故的发生。
全昊连忙说声谢谢。对方是个看面容四十来岁的大叔。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猜也猜得到大概的意思。温和的对他一笑。双手将自己抱着的石块转了半个圈,把较平整的那面一道上方,示意全昊把他那块石头放在上面。
穿越者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这么做。大叔自己那块石头足有上百斤。连忙摇摇头,咬牙继续向上挪步。这回总算没惊没险的把石头运到了目的地。
“咚”的一声,全昊长出了一口气。猛听背后响起几声掌声。回头只见大叔一脸笑地看着他。旁边还有几个经过的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全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当然清楚自己这什么都算不上,更值不得掌声。但也许是知道末日将临,这里每个人都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在世界上。所以人人都愿意对人友善。就是这掌声,让穿越者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挨得更近了一步,不再是格格不入的外人了。
就这样全昊结识了几位新朋友。鲁姆大叔和他的老伙计们。虽然言语不通,却也不妨碍他跟他们一起开工。这次,穿越者知道了量力而行。没人会嘲笑他,这里的每个人,没有语言之分,没有种族之隔。无论肤色习俗,在当前的大背景下他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人类。
穿越者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他很渺小。但能为最后一战贡献力量,总能让他少些遗憾。虽然哪怕出现奇迹,都不一定能挽救当前人类的命运。但至少,当他穿越到另一个世界,总能走的稍许安心。哪怕只是自欺欺人的安心。
傍晚的时候,守卫们接收了一批援军。当看到这些援军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妇孺老人占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在队伍的末尾,还有两个身高都不到全昊腰际的孩子。
种族战争的残酷,哪怕穿越者在地球时看过再多的图片,也不如身临其境来的震撼。
没经历过战场的人都被一个身穿黑色军服的人叫到一起,每人发了一把残破不堪的锈剑。全昊也不例外。现在再组织人训练肯定是来不及的,黑衣人只是简单的传授了两招剑法,就匆匆的走了。全昊拿起生锈的剑挥舞了两下,依他不多的格斗细胞,感觉这两招还挺凌厉的。都是搏命的狠招,出其不意或被用剑高手使出来,应该能发挥出较强的杀伤力。但他更知道,要把杀伤力发挥出来,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力量。没了最基本的力量,再好的招数也不过是杂耍。这些充当援军的老弱很明显比不了兽人战士的力量。与其说发给他们剑是用来自卫杀敌,还不如说这些武器干脆是发给他们用来自我了断,以免受额外的痛苦来的恰当。
当天的晚餐是土豆泥,烤过的黑面包和每人半杯红酒。吃饭时没有人说话。饭后,天黑了下来。除了少数人举着火把在城墙上巡逻,其他人围坐在几个火堆旁,大多合衣躺下。黑暗中不知是谁开头唱起了歌,旋律相当的优美,却是一首很凄婉、悲伤的歌。歌声像是在哀愁离别,又像是在为命运而悲痛。最让全昊感到痛心的一幕出现了,一个顶多三岁的小女孩,咿咿呀呀声还带着奶气,两根羊角辫晃来晃去。虽然唱的磕磕绊绊,却因为和大人做同样的事,懵懵懂懂的一脸开心。
这首歌大概很有名,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合唱。在漫天繁星的照耀下,整个流光城被这经久不绝的歌声笼罩,就像是人类在为自己唱着挽歌。
在这凄美的歌声中,全昊悄悄来到他出现的那座小屋。时空门依然波光流动。穿越者低着头,五彩的颜色映在他的脸上。
他站在时空门前,静静地听着屋外的歌声。脸紧紧地绷着。他听不懂歌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认为那是首好歌。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这首歌,这座城,还有这里的人类文明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印记,都将飞灰一样永远消散。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穿越者努力的记诵着歌曲的每一段旋律。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或许是为了留下纪念吧。给这个即将消亡,也不会被其他世界所知的人类文明留住最后的一笔刻印。
越听,穿越者越被那悲凉的旋律感染。感同身受之时,一种穿越者特有的孤独感油然而生。那种无法诉诸于口的抑郁,压的胸腔有如千钧之重。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深深地一鞠躬。黯然道:“抱歉,帮不上你们的忙。”然后身体倒退着,毫无声息的没入时空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