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张宝这群起义军在寨民的看管带领下前往广场打早饭,还没到广场呢,就闻到从风中传来的阵阵粮食的香气。
他端着碗,舔着嘴唇,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身后的士兵更是狂咽口水,伸长脖子往前面看。
打饭的队伍排成三条,很快就轮到了张宝,他不动声色的朝锅里看去,竟是一大锅的黑面疙瘩汤,竟还加了鸡蛋花儿!
他舔着嘴巴,只感觉肚子更饿了。
一碗疙瘩汤大概三两左右,可就是这三两的粮食在外面也难吃的上。
起义军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好过,上层人吃肉喝酒,有精铁做成的刀和盔甲防身,他这种千夫长则要替军队搜罗物资,从百姓那里搜刮粮食供给起义军中的精兵。
一天能吃上一顿饭就算是不错的了,在差点可能一天连块麦麸饼都吃不上。
穿的也是破破烂烂,他身上这套生了锈的盔甲还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拼凑出来的,日子难捱,可总归有个盼头在前面吊着。
但现在……
他蹲在地上稀里哗噜的喝着疙瘩汤,手下的百夫长端着碗和他蹲在一处,他用余光瞄了一眼,问:“咋了?”
百夫长问:“头儿,咱还走吗?这有吃的有喝的还有住的地方,我不想走了。”
张宝道:“留在这儿你就得听那个女人的话,你愿意听不?”
百夫长呼噜呼噜喝了两口疙瘩汤,舒服的眉毛展开,呲着一口黄牙笑道:“咋不愿意哩?她给我饭吃,我就给她卖命,给谁卖不是卖?咱们在将军底下过得可没现在舒坦,抢回去的粮食都被养骑兵和精兵了,整半天咱们啥也没捞着。”
张宝沉默了。
是啊。
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结果啥也没捞着,该是饿肚子还是得饿肚子。
……
另一边儿。
郁臻吃过早饭再炕上坐着练字,郁柳在旁边替她磨墨。
最近天天都要给寨民上课,倒是好久都没曾练过字了。
只见宣纸上写着一行瘦金体: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骨风硬朗,气势磅礴。
也预示着靖国的未来。
“阿柳。”
“在呢,姐姐。”
“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把之后的阵地转移到哪里,究竟是骏阳府城,还是绿水县好。”
郁柳问:“如何比?”
郁臻用笔杆插进发丝间轻轻瘙痒,思索着道:“骏阳府城靠近南方,几乎不受疫情的影响,人口多,可用的劳动力就多,但不好打下来,而且远离虎威山,两地之间运送铁器困难,往返时间长,绿水县离虎威山近,铁器运输轻松,往返时间短,容易攻打,但县城城墙太矮,之后加固加高也需要人力物力,人口流失严重。”
郁柳稍加思索:“我认为还是应该攻打骏阳府城,人力多的情况下运送铁器的问题就不是很大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力了,不是吗?”
“若是搬到骏阳府城,那之后运送铁器我就只能交给你了,只有你我才放心。”郁臻放下笔,捏着他的脸颊:“舍不得你这么累,就算骑马也要大半月呢。”
而且她必须要将鹰勾山的铁矿牢牢的把握在手里,就算之后搬走了,她也要布下重兵看守。
郁柳道:“不辛苦,只要姐姐喜欢,怎么样都不辛苦。”
一句话。
让女人为你心花怒放。
郁臻搂着他的脖颈,鼻尖贴鼻尖的顶着:“你怎么就这么乖呢!爱死我了。”
气氛升温。
两人刚准备来个晨练的时候,外面响起的了敲门声。
“进。”
如冰碴般寒冷的声音响起。
张宝浑身打了个哆嗦,推门而进,待看到郁柳那一副好像杀了他全家的表情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这人……
啥情况?
郁臻笑问:“你即是来了,可想明白了?”
张宝沉默了一瞬,开口问:“你当真不会骗我?”
郁臻答:“我会为之努力,但成与不成,天说的算。”
张宝又是一阵沉默,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神色严肃:“只要不让我和兄弟们饿肚子,我张宝,愿为主公效死。”
百夫长真是点醒了他。
给谁卖命不是卖。
起码在这儿能吃饱肚子。
一开始他想的不就是为了能吃饱肚子吗?
郁臻挪到炕沿儿,弯身将张宝扶起来:“千夫长请起,不必朝我跪拜,你且坐下,我有事与你商谈。”
“是。”
待张宝坐下,饮上热水,郁臻才道:“你从南方而来,又是起义军的千夫长,必然对起义军和南方境况了解不已,且与我说上一说。”
她已有两月不出深山,大河村村民又是无知的,她对外面境况如何实在是不了解。
了解境况才能再作打算。
张宝道:“南方倒不如北方乱,听安平将军所言,天府军现在有十万大军,现在各方收集军资,前段时间安平将军攻下昌宇县,所得金银珠宝宛如山般丰厚,后来我便被派去收缴物资粮食,被前来剿灭天府军的朝廷部队重创,断尾逃生,带着剩下的兵士逃进了山里,一路朝北,想要与北方的天府军汇合,这中间南方发生了什么,我还真不知晓。”
郁臻又问:“除此之外,还知道其他?”
张宝尴尬一笑:“我只是个千夫长,上面还有万夫长,将军,机密之事自然是不能与我说的,我们这支队伍主要就是为了给军队收集物资,供给兵士和马匹,说透了,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必然比不上精兵的,加入起义军也只是想吃饱肚子罢了。”
郁臻无语。
翻来覆去,说来说去,说了个屁来。
她又随意的问了几句别的,便让张宝离开了,等张宝一走,郁臻立刻拿出平板查看张宝的忠诚度,百分之六十,刚到及格线。
“我以为能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说去就跟说了个屁一样。”郁臻郁闷的道。
郁柳安抚:“现在了解了也无用,我们兵力不足,收的这群起义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上不了战场,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群老百姓了,别生气。”
郁臻道:“我不生气,张宝的忠诚度刚过及格线看来是不用担心他逃跑了,便撤掉看管他的人吧,等会儿我亲自把所有寨民聚集起来,选拔兵士,开始练兵,你带一队,我带一队。”
郁柳自无不应:“好。”
现如今寨子人口激增,有六百余人,她至少要挑出一百人来编成兵队成为她的部曲专门训练,再挑出二百人来作为屯垦兵,半日种地,半日训练,缺人的时候也能作为一股力量顶上。
除了武科,文科也要加上,扫盲势在必行。
今日无风无雪,艳阳高照,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所有寨民包括刚加入的起义军全部聚集在了小广场。
只是一面穿着棉衣不惧寒冬。
一面穿着夹层里满是发霉发硬的棉花的破棉袄,冻得鼻涕横流。
众人议论纷纷间,将长发扎成马尾辫,穿一身干练黑衣的郁臻与其夫郁柳携手而来,众人立刻噤声,让出一条路来。
郁臻走到转为为她建造的小高台上,身侧站着郁柳,并肩俯视下面之人。
小广场上人多拥挤,郁臻目光冷冽的环视了一圈,将所有脑袋巡视了个遍,随即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选兵,兵士一百,只需每日训练,一日三餐皆有精粮吃饱,隔一日吃一回荤食,屯垦兵一百,半日训练,半日屯垦,一日两餐皆有精粮吃饱,三日一次荤食。”
“日后战死者,父母妻儿由我供养,残疾者,分良田,金银,保证日后生活无忧。”
“凡,十八岁成年者至三十五岁壮年者,不论男女皆可以报名参军。”
“女者:身高一米六五以上。”
“男者:身高一米七五以上。”
“愿意参加的,到教室中找陆丰和,姜致远报名。”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沸腾起来,特别是那群起义军,整个儿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日三顿精粮吃饱饭,隔一日便能吃一回荤食,光是这等待遇,怕是连朝廷的正规军都做不到吧?!
更何况后面那一条!
若妻儿老小有所保障,战死沙场又何妨?!
在寨民还在议论之际,起义军已经跟疯了一样冲向教室,谁不报名谁傻子啊!
中午时。
陆丰和致远二人将名士兵单呈给郁臻:“主公,一百名部曲全部是按照您的要求选拔,剩余一百名屯垦兵稍差。”
是的。
没错。
除了郁臻当着众人说的要求之外,她还私下和陆丰和致远说了其他条件。
郁臻查看着名单:“干得不错,让他们肃清仪表,等下发放军装。”
“是!”
“哦,对了,让大河村的村民盖房吧,现如今多了这么些的人,不盖房实在住不开,辛苦是辛苦了些,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好在有衣物保暖,没那么难熬了。”
“是。”
待二人走后,郁臻靠在郁柳怀里和他一起在副产品商城里挑选军装,按照名单上的尺码购买军装军靴军手套军帽。
二百套足花了有五千积分。
好在她现在人口众多,一天税收三千积分,倒是十分不缺的。
二百多个人,二十人一队,入教室清洗身体肃清仪表,随后按照薛桥山叫名领取军服。
“这是什么!?”领取到军装的青年兵士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发下来的军服:“这是什么料子,我咋从来都没见过?”
薛桥山道:“这是军服,以后兵士的统一服装,都是极好的料子,保暖又轻便,是别处求也求不来的好东西。”
众人哗然,稀罕一点点的摩挲着军服,军靴,沧桑瘦削的脸上露出挡也挡不住的笑意:“主公恩德,万不敢忘!”
今日只是招选兵士,肃清仪表,直到第二日才开始练兵。
次日清晨,郁臻夫妻二人早早的起床洗漱吃完早饭,穿好军服来到了广场上。
因着六点就要开始练兵,头一天下午郁臻就吩咐了彩凤五点半之前就要做好早饭供给兵士用餐。
所需食材也同郁臻说的一样,皆是精粮,吃到饱,若非有平板,郁臻一时间还真养不起他们。
郁臻走到张宝面前,望着他碗里的大米饭,淡笑:“吃的可还好?”
张宝本来在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米饭,闻,郁臻到来,连忙将嘴角的米粒子塞进嘴里,回道:“主公仁善,这样好的吃食,我已经许多年未曾吃过了。”
郁臻道:“爱吃就多吃点,不过切莫要吃撑了,六点半便是要开始练兵了。”
张宝忙点头:“是。”
郁臻给这群兵士们留了半个小时吃饭时间,半个小时消食时间,待到六点半,便要开始练兵了。
二百个兵士里,竟只有两位女子应招入伍,皆是孤女,一是之前在绿水县外卖身养小妹的曲灵,二是大河村村民秦雀。
便是一起编入男子队伍里了。
郁臻没着急上课,而是将二百个人打服了,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武力值,让对方服气之后才开始训练。
第一课便是,站军姿,队列,向左向右,报数等等,这主要是训练兵士的服从性,他们可以不会打仗,但必须要有极高的服从性。
光是这一点,部曲们便足足练七日才整齐划一。
其次便是体能训练,郁臻每日带着他们巡山,每日都累的直不起腰才算作罢,若是之前必定是不能这般训练的,吃的差,身体自然承受不住,可现在日日大米饭,隔一日便能吃上炒鸡蛋这道荤菜补充体能。
苦虽是苦,但一想到精粮吃到饱也能坚持下来。
曲灵和秦雀两位女子更是能吃苦,丝毫不弱于男儿,因着有些天赋,郁臻时常在训练结束后单独训练她们二人,而郁柳则是单独训练张宝,汉达,薛桥山三人。
之后还要在上晚课,识字,念书,懂礼仪,知廉耻,知作为士兵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后又以雷霆手段帮助这群从未杀过人的生瓜蛋子克服了心理障碍,也省的在真正的战场上吓成了软脚虾。
这年头,除了那些王孙贵族,百年世家,谁会不吃苦呢?
怕就怕在,就算吃苦了,也得不到半点好处。
日子一天天的过,练兵愈发有了成效,之前那一个个含胸驼背,快要饿死的模样经过两月的改变现在是昂首挺胸,红光满脸,身子板壮实极了。
看得郁臻心中甚是满意。
兵不在多,在于精,她这一百部曲精兵,若是配上了精良的武器和防具,定能与五百人军队杀个一二。
至于屯垦兵,毕竟不是日日操练,稍逊与部曲倒也情有可原。
而张宝对郁臻也愈加心悦诚服,忠诚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誓死效忠郁臻夫妻二人。
年关将至。
养了六个月的猪也该出栏杀了犒劳辛苦的寨民与兵士,因着阉割和熟食饲料喂养,六头公猪都长的膘肥体壮,看得寨民觉得这日子是越发的有盼头了。
而在山寨之外,又不知道会冻死饿死多少人。
冬去春来,山间雪色融化,渐渐有了绿意。
郁臻将练兵的事情甩给郁柳,又开始忙活着春种这件事了,光吃土豆必然是不行的,人还是得吃主粮,如:大米,小麦,黍米等物。
从商城里买了大米,小麦,大豆为粮种,一边沤肥,一边从商城里买肥料,两厢一起,也省了些积分。
二月底,也下了两年来唯一一场雨,好像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
可郁臻看着这一百部曲精兵还是不满足。
得继续收人啊……
……
春去秋来。
郁臻已在这个小世界里度过了三个四季。
在这三年来,郁臻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笼络人手,山寨已然从刚开始一个小山寨发展成了上千人的大寨子,国民足有一千五百人。
这一千五百人中,五百为部曲,三百为屯垦兵,剩余男女老少则是耕种农田,供给军需。
在去年里,郁臻已经开始开凿铁矿,打造兵器,因着郁臻要求高,要将武器全部从铁打成精钢可难坏了一群老师傅和学徒,闹得他们头秃。
不过最后也不负众望的打造出来了。
五百部曲经过郁臻的千锤百炼和充足的粮食供给,早已远超了一般的队伍,如此武装力量不管是放在那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除此之外,她还在去年存了一笔积分买了五百匹犬绒战马,犬绒马是知名的战马,速度惊人且有超强的耐力,在战场上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日日以精粮饲料喂养,半点都不敢疏忽。
当时张宝看到饲料时还吃惊了一把,这样不计成本的饲养,别说是起义军了,就算是在朝廷也少见,多是公孙贵族,世家子弟,又或是将军的马才会养的如此精细。
这三年来,郁臻也在府城得到了一些京城的消息,说是京城里有位爷的傻妻突然不傻了会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治好了贵人的顽疾,受到贵人的赏识,封为郡主。
南北两地闹得越来也厉害,兵荒马乱,流民四起,塞外又有胡人时常挑衅,可谓是内忧外患。
而郁臻这边经过三年的蛰伏,兵强马壮,也是时候开疆拓土攻打骏阳府城了。
郁臻道:“之前我与阿柳去城里卖货时勘查了一下,府城兵力大概在两千人左右,没其中能打的也就一千人,对方没有骑兵,五百部曲皆是骑兵,装备精良,攻打骏阳府城,易如反掌。”
张宝略有担忧:“可骏阳府城城门结实,他们不出来,我们进不去,一时间就会僵在哪里,若此时朝廷派兵支援,我们便是前后夹击,腹背受敌了。”
“此事我与阿柳商讨过。”郁臻手指着堪舆图:“我与阿柳混入城内,入夜宵禁后迷晕守城士兵,打开城门,你们则是在这里等着哨响,哨子一响,立刻进攻骏阳府城。”
薛桥山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把事情吩咐下去吧,整理好粮草,明日便出发,汉达带领屯垦兵守在寨里保卫大后方。”
鹰勾山的铁矿是重中之重。
“是,主公!”
次日。
部曲整装待发,个个身穿银色盔甲,腰别精钢长剑,个个神情彪悍,一看便知是一只十分不俗的队伍。
郁臻一身黑衣,行云如流水般跨马而上,怀中抱着黑猫,对银杀卫高呵道:“今日出征,我等必战无不胜!”
银杀卫们顿时高喊纳入云霄,震耳欲聋的附和:“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出发!”
郁臻手中缰绳一抖,胯下良驹瞬间如风般蹿了出去。
将士们紧随其后!
离开虎威山第十日,快要到达骏阳府城的路上俘获了一名骑兵,从那骑兵身上所带的书信中郁臻得知竟有起义军三千人军队正在围攻骏阳府城,希望朝廷派兵支援。
郁臻一看。
这不行啊。
有人竟然敢跟她抢地盘,那不是找死?
当即将那名报信的骑兵扣押,随即带领银杀卫策以最快的速度策马奔向骏阳府城。
郁臻现在所在的位置离骏阳府城不过半日路程,加上报信兵来时路程一共是一日,而起义军有三千余人,破城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想要拖住起义军等到援军,就不能再城中傻等,府城必然出兵与起义军在城外厮杀。
这个时候,应是已经打起来了。
郁臻前去,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另一边,骏阳府城外。
骏阳太守花甲之年身穿盔甲手持长剑同兵卒们共同上阵,在城外与起义军厮杀在一起,血水如河般横流,染红了土地,硝烟四起,喊打喊杀声冲破云霄不绝于耳。
太守望着身旁一个个倒下成为起义军刀下亡魂的士兵们,悲痛欲绝,如心有刀绞,两千人的队伍如河能打的过三千人?
不过是以卵击石。
然。
身后城内百姓无数,若是不死守城门,必会被屠戮满城。
已战半日有余,死伤无数,兵士们筋疲力尽,早已显出疲态,被疯狂的起义军打的节节败退,破城已成定局。
太守大哭:“世人皆求神拜佛,以求庇佑,我日日上香祈祷,可为何不佑我骏阳百姓?!让我骏阳城破,让我骏阳百姓流离失所,死在天府反贼的屠刀之下!”
“我今日战死,死不足惜,不过是化泥土一捧有何惧?可骏阳百姓有何错啊!?”他满眼绝望。
一支羽箭划破虚空直直的朝太守射来,离他不远的小将瞳孔猛地一缩,嘶吼叫道:“阿爷!小心!”
太守本伤痛欲绝,一时间来不及反应防御,眼看着那只羽箭就要射入太守面门,却就在这时窜出一只黑色巨犬,一跃而起以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一口咬住那只羽箭。
只听咔吧一声,将那只羽箭咬的粉碎!
此犬正是郁臻手下悍将——牙王!
太守本心如死灰,只等那只羽箭射入面门,可没想到竟会有如此惊天转折,当真是惊讶连连。
牙王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惊讶的太守,转身便投入战局,它身形彪悍,速度又快又灵活,下口凶狠丝毫不给对方反抗的机会,扎眼之间便已经连杀三人!
太守看着这突然出现不可抵挡的神犬,自以为是方才的一番泣血之言被上天感动派下神犬相助,正想要鼓舞士气跟随神犬作战御敌,却听见一阵轰鸣的跑马声。
他抬眼看去。
一只上百人的队伍突然出现,个个身穿银甲,手拿利刃,神情彪悍与胡人比之丝毫不输,冲入战场之中,作战无比勇猛,宛如天兵下凡!
“是朝廷派来了援军!骏阳府城有救了!”喊太守阿爷的小将激动呐喊,鼓舞人心:“此战必胜,跟着我冲杀!”
他下意识将对方当成是朝廷的援兵,甚至不去想援兵为何来的如此之快,只知道定要趁着此时鼓舞士气,而本来低落萎靡的士气在见到如此凶猛的援兵后顿时大振。
而这突然出现的兵队。
自然就是郁臻所率领的银杀卫了!
只见郁臻一手抱着铁牛一手挥着横刀,如砍瓜切菜般宛如无人之境,鲜血染红了她的小脸,骑马站在尸山血海中如从地狱爬出的修罗般骇人。
铁牛:好晕,好颠,好想吐。
局势瞬间逆转。
起义军被打的节节败退。
郁柳也再此间隙中冲到起义军将军身边一刀挥下,砍下他的头颅。
这支队伍的领头将军张宝是认识的,刚刚躲在不远处观察的时候便已经得知这将军手段残忍,害死了不少无辜百姓,不招降,直接杀无赦。
郁柳骑着马,拎着将军死不瞑目的头颅回到郁臻身边:“不负姐姐所托,敌方战将已被我就地斩杀。”
“干得好!”郁臻拿起挂在马上的大喇叭,吼道:“天府军听着,你们的将军已死,投降者,不杀!”
本还在抵抗的起义军一听将军被杀,哪还有劲儿反抗,脸色灰败的将手中的武器扔了,以俘虏的姿势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张宝,薛桥山,牙王何在?!”
“末将在!”
“汪!”
“清点人数,看管俘虏,打扫战场!”
“末将听令!”
“汪!”
铁牛:到底为什么会要让一只狗当将军啊……
太守这边还沉浸在孤城被救的喜悦当中,骑着马,带着孙儿来到郁柳面前,欣喜道:“不知您是朝廷的哪位大人,今日援我孤城,救我骏阳百姓与危难,待老夫回城,定要向天子传达您的丰功伟绩。”
郁柳微微皱眉:“你谢错人了,我身旁这位才是吾等主公。”
“哈?”
爷孙俩纷纷朝被忽视的郁臻看去,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朝廷何时有女将?
而且还是这般模样!
郁臻见二人迷惑,也不绕圈子,冷声开口:“朕乃虎威国君主郁臻,今日所来,便是将骏阳府城收入麾下,见老太守一心为民,这才相助,你且打开城门,迎众将士入城!”
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重磅炸弹,把太守炸的是七荤八素,颤声道:“什,什么虎威国,根本就是乱臣贼子,天子健在,却在靖国内称帝建制,你,你好大的胆子!”
郁臻冷笑:“朕到觉得尔等为伪靖贼子,朕只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大开城门,要么朕杀光剩余兵卒破城而入,你便看看你剩的这些仨瓜俩枣够不够朕的银杀卫祭刀的。”
想要改革就一定会有战争,有战争就一定会有死亡,她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太守年事已高,刚经历过一场鏖战,气儿还未喘匀呢,就又被郁臻的炸弹给炸的险些晕倒,一双老目望着满地的尸体,断臂残肢,听着士兵凄惨的哀嚎声,泪流满面。
现如今将士们无力再战,而对方的士兵却依旧勇猛,方才那一站他也瞧到了,银杀卫作战有序,勇猛彪悍,是一支极为精良的队伍,他这些残兵,又如何能抵抗的了?
“阿爷!你万不可动摇!”小将急忙道:“若是城门大开,他们杀入城内,我们该如何向无辜的百姓交代啊!?”
郁臻淡淡的道:“降者不杀。”
她又不是暴君看着个人就要宰。
太守犹豫纠结许久,才问:“你说的可当真!?”
郁臻点头:“自然。”
太守终于下定决心:“好,我让他们开城门!”
“阿爷!”小将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你怎能投降?”
太守道:“我若不降,这些活下来的将士们就要死!我若不降,身后城内的百姓就要被屠!我虽愧对天子圣人,却保住了城中百姓的性命!”
小将闻言,颓然一片,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精气神儿一样。
此时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不住的祈祷着骏阳城胜,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骏阳城破他们会面临什么。
就在此时。
厚重的骏阳城门开了。
百姓们纷纷看过去,心快要紧张到嗓子眼儿了,不停地默念希望一定一定是要老太守打赢了胜仗凯旋。
只见一只骑兵队伍整齐划一的入城,为首者是一名银白发高束的女子,骑在马上昂首挺胸,英姿不凡,胜似天人。
而他们的老太守则骑马在女子身后,倒不像是被俘。
一时间他们弄不清银杀卫的来历,也不敢贸然上前与老太守攀谈询问情况,这只队伍从哪儿来?会不会伤害他们?
无数个疑问萦绕在心头上。
郁臻拿着喇叭,大声道:“骏阳府城百姓听好,朕乃虎威国君主郁臻,从现在开始,骏阳府城由朕接管,降者不杀!”
这番话,反而让百姓们松了口气。
郁臻说完,将大喇叭挂好,对身后的太守道:“带朕去你太守府吧。”
“是。”见郁臻当真没有动屠城的念头,太守总算放松了些,骑着马走在前头,带着郁臻朝太守府而去。
刚到太守府,就瞧见府前站着一群男女老少翘首以盼,看来是太守的家人。
太守连忙上去安抚并且将众人赶回了后院,以免谁说句什么惹了郁臻不高兴惹来杀身之祸。
郁臻夫妻二人和陆丰和下马,银杀卫立刻上前牵马,曲灵和秦雀作为郁臻的贴身护卫也同样下马紧跟在身后。
来到公堂,郁臻坐在太师椅上,郁柳坐在她身侧,曲灵秦雀陆丰和站在身后,独太守一人站在公堂之下。
这不打仗了,郁臻的神情也柔和下来,笑道:“太守不必紧张,只要你们听话,朕自然不会杀人,还没问老丈姓什么,叫什么?”
太守道:“回陛下,老夫姓陈,单名一个車字。”
这陛下二字,便已经决定了太守另跟他主。
郁臻道:“陈車,朕初来乍到,对于骏阳府城还不熟悉,之后还要多多拜托老丈帮忙。”
陈車连忙道:“陛下若能不伤我城中百姓,我定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说到底,他是不愿意叛国另跟他主的,可没办法呀,一座城的人的命都捏在郁臻手上,他不得不从。
郁臻无奈:“放心,朕又不是杀人狂。”
嗯。
曾经发疯的时候是。
但以前的郁臻关她现在的郁臻什么事儿?
郁臻道:“朕且给你半日时间,将骏阳府城及下面的县的税收情况,人口数量整理一下交给朕。”
陈車:“是。”
郁臻:“哦,对了,以后这太守府便是朕的地方,多少钱与朕说付给你,今天便让你的家人搬走吧。”
陈車一愣。
还给钱呢?
还有这好事儿?
陈車忽然觉得郁臻倒不像想象中那般吓人了。
太守走后不到一小时,薛桥山二人一狗回来了,汇报战况:“主公,经过清点,天府军俘虏一千四百人,伤残六百人,骏阳城军六百人,伤残三百零七人,两方共损失七十八匹,剩余十二匹。”
“按照主公的吩咐,已经将骏阳府城布下银杀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郁臻点头:“干得好,安抚伤残兵士,发放药品,战死马匹宰杀分给他们吃了,将剩余无伤的起义军和兵士编到一起训练,你们二人各带一支队伍。”
“是。”
“哦对了,以后你们就跟我和郁柳一起住在太守府吧,反正够大也住得下,方便开会了。”
“是。”
“去吧。”
“末将告退。”
待二人离开,郁臻才和泄了气儿的皮球似的趴在了桌子上,对身后的陆丰和三人道:“别杵着了,赶紧找凳子坐下,日行八十里,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陆丰和笑道:“这也是离得近,马匹养的又好,从虎威山到这儿才花了几日功夫,若是北方边塞,一走就要几个月呢。”
郁臻道:“丰和,你去街上找家干木工的,让他连夜打一张议事桌来,明日开会用,坐在这公堂上实在没那感觉。”
陆丰和点头:“等下臣就去。”
“emmmmm。”
天快擦黑的时候太守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摞册子,见到郁臻便要跪,被郁臻拦下了:“不用跪,站着说坐着说都行,一把老骨头,再把膝盖跪坏了。”
太守讶然。
百姓理应叩拜天子,郁臻现在称帝建制,自封为帝,竟不需要他跪拜,实在让人理解不了。
可不用跪也确实能让他的腿和膝盖好受些,便没有多说什么,上前一步将册子呈上:“陛下,这就是我接任以来骏阳府城的所有税收记录,人口记录。”
郁臻嗯了一声,没有看,而是问:“你家里人可搬走了?”
陈車点头:“已于下午搬到他处去了,住所已打扫干净。”
“行。”郁臻打着哈欠起身:“今日有点晚,这事儿明日再聊,先回去休息吧,赶路这么多天,朕也有些累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多少钱来着?你还没说呢。”
陈車连忙道:“这太守府并非我名下产业,是历代太守都能住的地方。”
换而言之,就是不用钱。
郁臻哦了一声:“那就不跟你客气了。”
随即笑眯眯的对郁柳:“走,咱们先去选房间,选最好的!”
“好。”郁柳牵着她的手往外走:“都听姐姐的。”
晚上。
郁臻夫妻二人带着铁牛同薛桥山几人一同吃了晚膳,又让他们各自挑选了自己喜欢的院落后就回屋早早歇息,只为了精神抖擞的迎来第二日。
她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铁牛和郁柳也不知道那里去了,她穿好衣裳,准备打水洗漱,可当开门,外面就有端着水盆,脸巾,还有牙刷青盐的俩婢子迎了上来,柔顺的跪倒郁臻面前磕头:“陛下。”
郁臻眉毛一皱:“起来。”
婢子听话的站起身,但依旧是低着头,柔顺的不能在柔顺。
这一看就知道是太守送过来伺候她的。
“陛下可是要洗漱?奴才已经准备好了。”
郁臻嗯了一声:“把水盆放下吧,朕自己来。”
“是。”还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