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自古便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关于成都一名的来历,据《太平环宇记》记载,是借用西周建都的历史经过,取周王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的话,因此得名成都。这里土壤肥沃,气候适宜,人杰地灵。先后有五朝在此建都,可见成都之魅力。
叶云飞和宋月山历经三峡,过重庆府,又绕到四川北部从剑门进入成都,这期间也颇为安全,竟不见十二楼的滋扰。
叶云飞一踏入成都城门就有一种游子归乡的感触,又想起自己的虬髯大汉装扮,竟多了些乡音未改朱颜易的唏嘘。
街上人影熙攘,车马横行。卖胭脂的小贩,卖药丸的郎中,测字算命的方士,耀武扬威的剑客,叶云飞在形形**的人海中,侧头看到的却是宋月山的那一脸的苍茫。
叶云飞一直不愿去想起自己的师傅,他甚至有种逃避现实的冲动,但此刻看到宋月山的苍茫,才发现现实就是那样的残忍,他必须要去面对这一切,而宋月山的心情只怕比自己更加复杂吧。一直以来,宋月山都不愿和他讲起和师傅相关的事情,这种强制的忘记和逃避只怕是这个伟大剑手的唯一破绽了,如果有一天师傅真的去世了,忘川剑肯定会不止精进一两个层次。
宋月山神色有些黯淡,似乎回到了那个“杏花疏影”的夜晚,却又仿佛想起了叶灵妆背叛自己的场景,一时天人交战,满脸茫然。
叶云飞有些难以启齿的道:“成都到了,宋大侠。”
宋月山勉强答道:“十五年来,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其实我一直以为将不会再回来了。”
叶云飞沉声道:“宋大侠还要去见我师傅吗?”
宋月山尴尬一笑,道:“为什么不呢?”
正当叶云飞一时无语时,他就在茫茫人海攒动的人头中发现了张清霜。
张清霜的神色比之宋叶二人并不好过,她形单影只,目光游离,身形涣散,左手随意的持握着长剑,似乎并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然后涌动的人潮就把她推到了宋叶二人面前。
三人在一个茶楼坐下,靠窗临街。
宋月山捧着香茗,问道:“清霜姑娘为何在此啊?”
张清霜听得宋月山的询问,也顾不得喝茶,连忙抬起头来,道:“今次遇到了宋大侠和柳先生,连云镖局这次有救了。”
叶云飞想起自己还是柳无雪,暗觉好笑,但听到佳人有难,脱口道:“连云镖局出了问题吗?”
张清霜低头道:“我们的被人劫镖,一路追到成都,现在他们都下去打探消息了,我也刚刚回来,可是毫无结果。”
叶云飞当然可以想象他们被劫镖时的激战,眼前的这个清秀佳人必然也曾负伤流血,关切道:“张小姐不必惊慌,有我和宋大侠在,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张清霜神色稍稍缓和,问道:“柳先生怎么会和宋大侠在一起呢?”
叶云飞自然明白这句话里对自己的埋怨,在张清霜心里如果当初自己和连云镖局一道上路,连云镖局必然可以避免此难,而只有叶云飞自己清楚,他和连云镖局在一起将是连云镖局更大的灾难。叶云飞解释道:“我到了亲戚家后发现他已经迁离搬家,正无处可去时,就遇到了宋大侠,便结伴前来了。”
张清霜点头道:“原来如此。”
宋月山道:“清霜姑娘方便告诉我们连云镖局这趟走的是什么镖吗?”
张清霜低声回答道:“是红镖,珠宝首饰和一些古玩字画,价值二百万两白银。是由南京发往成都的,我们已在此寻了一天一夜了,我现在真不知道怎样面对托镖之人。”说到最后眼睛竟然有些红润。无论她曾经怎样的故作的坚强,可她骨子里始终是个女人,在问题面前终于表现出了她脆弱的一面。
叶云飞如何见得佳人落泪,安慰道:“事情肯定会有办法的,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后我们再做商议吧。”
宋月山冷静道:“二百两万白银,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而对方在离成都不远处才劫镖,并一路引你们到成都,只怕这事情并不简单。”
叶云飞完全同意宋月山的分析,道:“张小姐是关心则乱,既然这不是普通劫案,就必然会留下很多不同常理的线索,你要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对破案寻镖有帮助。”
张清霜尽量冷静下来,努力的回忆当时的情景,道:“我们遇害是在成都城外四百多里的一个小镇上,当时天色已晚,眼看成都在望,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也不急在一时赶路,便住进了一个客栈,可是就在那个晚上发生了劫案。我们都中了**,全身无力,完全不是他们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镖物运走。”
宋月山边听边颔首,道:“你们可有人员伤亡?”
张清霜黯然道:“损失了三个镖师,其余大多负了重伤。”劫镖本来就是很少见的事情,因为世人都知道镖局挣的是苦力钱,所以除了穷凶极恶之徒,一般不会有人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而这次不但劫镖还杀伤了镖师,对方确实过于残忍。
宋月山问道:“听说你们在路上得罪了冯家三兄弟,这几人名气实在很臭。”
张清霜道:“我开始也想到了他们,但一直觉得他们虽然名气很臭,但也没胆做如此残忍之事。”
叶云飞点头赞同,突然抬头看着宋月山,道:“宋大侠以为还会有谁?”
宋月山眼内寒光乍现,道:“错不了,定是他们。”
张清霜完全被他们的哑谜弄得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两位大侠不要打哑谜,他们究竟是谁。”
叶云飞自然不愿告诉她关于十二楼的事情,而且她的两位哥哥张雷张雾还是十二楼的人,一时也不知如何搪塞过去,正欲随口应付时,就听见张清霜那略带仇恨的声音传来。
张清霜恍然道:“我知道了,这定然是叶云飞搞的鬼,他未免也欺人太甚了,我还没有找他寻仇,他却又来生事。”
叶云飞心头一阵苦笑,道:“为何张小姐一口咬定是叶云飞干的呢?”
张清霜道:“这里是叶云飞的地头,他肯定知道我是寻仇而来,所以故意劫了镖,杀了人,好让我知难而退,其实他是在做梦,就算死,我也要杀了他。”张清霜的眼中再次闪烁出坚定的神色,而同时也流露出仇恨的光芒,只有在她仇恨感情最甚时,她的坚定也最深刻。
叶云飞产生一种无语的感叹:她算不算是被仇恨改变的人呢?如果仇恨可以扰乱一个人的心智,冲昏一个人的头脑,蒙住一个人的眼睛,那么此刻她的心智、头脑和眼睛就一定在无边的仇恨黑暗里。
宋月山用余光去扫视身旁的叶云飞,看着他几近无奈的表情,却一时也不知如何打圆场,只好道:“清霜姑娘最好不要急着下结论,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后,我们再仔细商议。”
张清霜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武断,歉然道:“宋大侠教训的极是。不过我和叶云飞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必定会手刃此子。”
叶云飞暗自苦笑,道:“有时报仇未必是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张小姐为什么不看开一点呢,人生恰如一场大梦,何必偏执于一点不放呢,只有进步向前的人,这场梦才是绚丽多彩的。”
张清霜用幽幽的目光去接触叶云飞那无奈的眼神,接着缓缓道:“柳先生这段话我曾听闻一个朋友讲起过。不过柳先生始终不会明白我和雷哥雾哥之间的情感,有的事情注定不能放下。”说完又看着宋月山,坚定道:“小女子张清霜请宋大侠在此做个见证,无论是谁可以手刃叶云飞,女的我愿意奉上所有家产,男的我心甘情愿下嫁于他。”
叶云飞想起张清霜曾恳求“柳无雪”杀了他自己的事情,一时感觉苦笑不得,只是他那复杂的表情在慕容风的妙手易容下并不明显。张清霜似乎也想起了此事,一时双颊绯红,竟不敢去看叶云飞。
叶张二人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宋月山的眼睛,他也只能摇头淡笑,道:“我和柳先生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打探消息的人也不曾回来,我们先约定时间,晚点会面,好吗?”
张清霜听闻对方有要事要办,自然点头应允。叶云飞听闻此语如获大恩,表示赞同。双方约定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宋叶二人便满怀愁绪的起身去往听雨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