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飞感觉身子虚虚荡荡的漂浮着,四周仿佛是一片混沌,没有边际,没有阳光,也没有时间。
叶云飞努力的挣扎着回醒过来,他想说话,想呐喊,可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还是那样无止境的飘着。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团温润的东西在脸上温柔抚摸,慢慢的他终于知道,是有人在用热毛巾擦拭自己的脸。接着他就听到陈妈的声音:“小姐,哦,公子你还是让我来吧。”叶云飞可以想象出陈妈叫慕容岫“小姐”然后改口叫“公子”时候的表情,他也知道现在给自己擦脸的是慕容岫,忍不住嘴角上翘,睁开眼来,道:“多谢慕容岫公子。”
叶云飞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慕容岫关心和兴奋的表情,她还那样一身华服佳公子的打扮,但眉宇之间多了些女儿的娇态。
慕容岫道:“你终于醒来了。”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双脸微红,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慕容岫的?”
叶云飞被此一问,尴尬不由而生,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偷听的吧,只能呵呵一笑,想就此敷衍过去。
谁知叶云飞一笑,慕容岫脸红得更彻底了,娇嗔道:“谁说我叫‘慕容岫’,我叫‘慕容雪’,你可记好了。”说道最后一句时早已声若蚊鸣了。
叶云飞早就想到 “慕容岫”是化名,倒也不觉得奇怪,假作正经的道:“我该叫你小姐呢,还是公子?”
慕容雪哪还招架得住,丢下一句“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后,转身浸毛巾去了。
“公子刚刚醒来,身子虚弱的很,我去弄点吃的。”陈妈笑着关上门退出房间。
阳光从窗户泻进来,照在叶云飞的脸上,此刻环视四周,这是自己的船屋,他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上了,衣服也换上了干净的,慕容雪站在屋中的桌旁浸洗着毛巾。
叶云飞感觉身子很虚弱,想是流血过多的原因,道:“我昏迷了多久?”
慕容雪走过来,道:“快两天了,你把我吓死了,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说到此处,慕容雪竟有余悸,第一次和叶云飞见面时大大咧咧的样子荡然无存。
叶云飞笑道:“我本来已经死了,无奈阎王爷说我阳寿未尽,又把我撵回来了。”
慕容雪淡淡一笑,突又表情好奇,问道:“你是叶云飞?”
叶云飞做了个无奈的动作,轻轻颔首,默认此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承认身份,也许他只是潜意识的知道对方可以信任。
慕容雪反而兴奋起来,仔细的打量着叶云飞,喃喃道:“原来传说中的杀人狂长成这个样子。”
叶云飞大感无趣,道:“我长得很失望吗?”
“没有,比我想象中好看。”慕容雪嘻嘻一笑,“船快到九江了,上岸走走,好吗?”
叶云飞不答反问:“你愿意和杀人狂走在一起吗?”
慕容雪道:“哼,你放心吧,本小姐随时可以把这个病秧子杀人狂打倒。”
客船行到九江需要靠岸补充水粮,旅客有半晌时间上岸游玩。
初春午后的阳光还带着冷意,长江岸上游人依稀,九江城里车马流动。叶云飞和慕容雪随意的行走在九江城的街道上。
叶云飞再次嗅到了淡淡的海棠香,看着身边依旧男子装扮的慕容雪,笑道:“难道漂亮的女子都爱扮作男人的样子吗?”
慕容雪粲然一笑,道:“你这句话有两个意思,第一你觉得我很漂亮,第二你还认识一个扮作男装的漂亮女子。”接着古灵精怪的道:“她的扮相有我漂亮吗?”
叶云飞脑海中浮现了沈诺的容貌,再看着眼前的慕容雪,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谁更漂亮。沈诺阳光可爱,不失高傲,慕容雪清秀美丽,却仍有一点清纯。
慕容雪看着叶云飞陷入沉思的表情,娇嗔道:“你还真在考虑啊,说,她是谁?”
叶云飞大感头疼,见到慕容雪真有些微嗔,生怕唐突了佳人,老实道:“她是长江会大当家的女儿。”
慕容雪嘻嘻一笑,道:“原来你说的是心月。”
叶云飞道:“原来她叫沈心月。”
慕容雪道:“是啊,你不知道吗?”
叶云飞心叫惭愧,忙岔开话题,道:“听说九江的小吃很好,我们去尝尝吧。”
慕容雪完全看穿了叶云飞的伎俩,笑着拆穿道:“有的人在岔开话题,看来是真对心月有意思哩。”
叶云飞被此一说,脸颊绯红,他自己都感到奇怪,怎么会被她说得脸红耳赤,大感招架不住,捐手道:“慕容小姐放过我吧。”
见叶云飞窘态大出,慕容雪终于不再发难,道:“心月自小和我是好朋友,这次就是她安排我坐这条船的,还说有个高手暗中保护我,现在看来那个高手多半就是你吧。”
叶云飞心道原来如此,想起那晚的四个黑衣人,道:“你对前晚的事情怎么看。”
慕容雪道:“听心月说长江会出了内鬼,那几个黑衣人明显奔着赤霄剑来的,有那么精准的找到我的屋子,肯定是有内鬼的。”
叶云飞点头表示同意,道:“知道赤霄剑的有多少人?”
慕容雪道:“你,我,心月,陈妈,还有船头老张,我知道就这么多,至于还有没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
“还好人不是很多,不过应该不止这几个人知道,不然这就太明显了。”叶云飞接着道:“我们现在这样出来,你就不怕赤霄剑被偷了吗?它究竟是一把怎样的剑,还有人想从你们名剑山庄夺走?”
“你放心吧,赤霄剑被我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这次谁也找不到。”接着慕容雪摇头道,“赤霄剑是一把什么样的剑,这个我也不知道,听爷爷说很重要,我仔细研究过,也就是一把比较锋利的古剑,依我看,还没有你的石中玉好呢。”
叶云飞道:“那肯定有其他特殊意义,不在剑的本身。我见你常把你爷爷挂在嘴边,他老人家究竟是谁?”
慕容雪道:“他老人家就是名剑山庄的老庄主慕容陵华。”
叶云飞故意做出失敬的表情,道:“原来慕容小姐在此,失敬失敬,不知有何吩咐。”
慕容雪笑道:“第一本小姐现在吩咐你以后不准在我穿男装的时候叫我‘小姐’,第二现在跟着本小姐去前面吃小吃。”说完风也似的跑去了,叶云飞只好跟上。
叶云飞和慕容雪吃过了小吃,二人便起身回船。他们还是刚才那样并排自在的走着。
看着身旁的慕容雪,叶云飞有种惬意的感觉,他突然又想起那晚偷听到陈妈口中的“吴公子”,大感无趣,接着又暗骂自己胡思乱想,故意落后两步,跟在慕容雪的身后。慕容雪显然没有发现叶云飞心中的变化,仍有一句没一句的回过头来闲聊着。
客船在望,停在不远处的津栈旁。栈道上却是人影如织,还有些持刀带剑的武林人士,一一盘问着上船旅客。
叶云飞大感不妥,心想前方多半是江南武林人士,只为追捕自己而来,而自己却是重伤初愈,莫说交手,全身而退都难,正当准备转身退走,却有人呼道:“你们两个别磨磨蹭蹭的,快点过来接受检查。”此刻就算闪身逃跑,都为时已晚。
叶云飞看了一眼慕容雪,正好接触到慕容雪让他警惕的眼神,微微颔首,便硬着头皮走过去了。
前行几步,叶云飞赫然在人群前面发现了杨一江,不惊反喜,果然除了杨一江其余的人自己都没有见过。左凤棠应该是回去处理柳子风的事情了,其余丛林伏击时遇见的人多半被杨一江支开,而杨一江如此高调的站在人群前是为了让自己放心,想到此处,叶云飞大摇大摆的陪同着慕容雪走向船去。
才近人群,就听持着流星锤的大汉朗声道:“杀人狂魔叶云飞目下正四处逃窜,我们怀疑他很可能躲在这条船上,故在此设卡检查,望诸位理解配合。”叶云飞听到“杀人狂魔”的时候,深觉无奈,回首去看慕容雪,她早已在暗自窃笑。
船客听到是追捕查叶云飞的,一阵骚动,接着纷纷表示配合,接受检查上船。
杨一江看着叶云飞二人,沉声问道:“你俩叫什么名字,乘此船到何处去?”
慕容雪拱手道:“在下慕容岫,前往武昌探望亲戚。”又指着身旁的叶云飞,解释道:“这位是我请的护卫。”
叶云飞也抱拳道:“在下姓吴,人称‘神剑吴’,是这位公子的忠实护卫。”说罢又用剑指夸张的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惹得众人一遍啼笑。
刚才那位流星锤大汉讥诮道:“就你这病秧子身体,还护卫别人,能保护自己就算不错了。”
叶云飞正要反击,却被那大汉不耐烦的呵斥过去,放其上船。
叶云飞刚要推门入屋,就听见上船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容雪低声问道:“你都知道了吗?”
叶云飞回过头来看着慕容雪,才发现她早已双颊生霞,娇羞无限,问道:“知道什么?”
慕容雪避开叶云飞的目光,道:“你刚才自称姓吴,是因为知道‘吴宜岫’,对吗?”
叶云飞终于知道眼前佳人魂牵梦绕的男子叫吴宜岫,又想起她化名为“慕容岫”,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酸楚,便不置可否的站在那里。
慕容雪幽幽望来,道:“我一直想问,那晚你甘心为我而死,是因为有把握杀了他们吗?”
叶云飞扪心自问,虽然在弃剑时悄悄的在剑柄上系住了细丝,但对于后来的变化完全没有把握,特别是三根透骨针打入三道大穴后,他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也许现在慕容雪对自己是有所好感,但这种好感是建立在对自己的感恩上的,而再想想吴宜岫,竟不由得伤感起来。叶云飞狠下心来,淡淡道:“我在弃剑的时候就完全有把握杀了他们,不过他们的毒针比我预想的厉害,好在我可以杀了他们。”
慕容雪眼中闪过淡淡的失落,道:“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你。”
叶云飞做了个轻松的表情,笑道:“我醒来这么久了,你终于对我表示感谢了。”
慕容雪并没有笑,从怀里拿出一块玉坠,递给叶云飞。这玉坠是一片硕大的雪花,晶莹剔透的如慕容雪的眼睛。慕容雪道:“这玉坠是我贴身之物,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送给你”
叶云飞接过玉坠,道:“如此贵重之物,在下受之有愧。”
慕容雪淡淡一笑,也不理叶云飞,就那样转身离去。留下叶云飞一个人站着门口。
叶云飞摊开手来,看那手中的雪花玉坠,仿佛还有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