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下大雪，饕人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南下了，寨子里又要死好多的人。”

盘腿坐在楚辰的床上，秦凤凤噘着嘴，靠在沈瑶月的肩上，一脸的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的？咱们寨子里有往草原上撒探子的习惯吗？”楚辰坐在椅子上，十指相扣，身体前倾地问道。

他们这边到现在也是晴空万里，根本看不到下雪的迹象，所以如果说草原上下大雪，那也一定是无数里之外的草原。

“是东家那边派人过来告诉我们的，他们让我们守住这里，不得让任何一只饕人进入中原。”秦凤凤不满道。

“你们东家到底什么人？”楚辰疑惑道。

能得到那么远的地方的情报，如果不是巧合，那便一定不是一般人，起码一般的大户人家即便再有钱，除非是做走私贸易的，否则一般不会闲的没事往草原上去撒探子。

“我们的东家是燕王。”秦凤凤说道。

燕王是封地最靠北的一个王，但具体的信息楚辰知道的也不多，因为当初秦凤凤提供的情报里对此也是语焉不详。

说起来，这些山匪基本都是不关心天下大事的主，如果不是那种数百年未变的消息，他们一般都不是太了解，哪怕事关他们的东家。

“看来燕王的探子很厉害啊。”楚辰说道。

“嗯，江湖上都说燕王的燕王卫是能与朝廷的镇北军分庭抗礼的存在，散在草原上的斥候听说多如牛毛。”秦凤凤点了点头道。

“不是数量的问题，而是能发现饕人的踪迹，还能活着回来，这点很厉害。”楚辰摇了摇头道。

毕竟饕人以其他人类为食，如果有探子靠近，无异于是一只烧鸡主动靠近了一个乞丐，想隐藏实在太难了。

“呃...我觉得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厉害的探子吧？”秦凤凤有些不额定道。

“没有？那他们是怎么确定饕人要南下的？”这次轮到楚辰不解了。

“因为草原在下大雪啊。”秦凤凤理所当然地道。

“......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楚辰沉吟了两秒后，问道。

“就是每次草原上发生天灾人祸的时候，饕人都会南下啊。”秦凤凤理所当然地道。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沈瑶月忽然道：“饕人可以随便南下的吗？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南下？他们不是吃人吗？为什么一直要在草原上待着？”

“因为饕人更喜欢吃北狄啊，他们似乎有种食补的说法，觉得吃强壮的人能让他们变得更强壮，所以他们更喜欢在草原上猎杀那些北狄，或者西域的色目人以及更远的昆仑奴。”秦凤凤不假思索地道。

楚辰和沈瑶月同时恍然，他们之前还下意识地以为，饕人是因为适应不了南方的环境才在草原上待着的，不成想却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为什么下大雪饕人就会南下呢？”沈瑶月不解道。

“大概是因为天灾导致草原人口锐减，饕人不得不南下找食吃吧？”瞥了眼没什么想法的秦凤凤，楚辰随口道：“毕竟饕人也是人，应该知道竭泽而渔是不好的。”

“这样倒是说的痛，不过话说燕王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还要找咱们帮忙？寨子里的人打仗很厉害吗？”沈瑶月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

“听我爹说，是因为深山里无法结成军阵，和饕人一旦短兵相接会损失巨大，因此需要我们这些熟悉地形且会射箭的人帮助。”沈瑶月解释道。

“那这不是赚钱的好机会吗？根据你给出的关于朝廷的信息，饕人的首级最少一颗也值三两银子吧？”楚辰疑惑道。

“才不是呢！饕人一旦中箭便会如野兽受惊般迅速退去，这些家伙特别惜命，几乎不可能取到他们的首级，只能将其逼退，而我们一旦被饕人靠近，少说也要死两成的人，根本就划不来嘛。”秦凤凤反驳道。

“原来如此，确实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楚辰点了点头，随即提议道：“那实在不行就收拾细软跑路吧，反正我们现在有马有钱，在哪都可以东山再起。”

“不行，大家不会同意的。”秦凤凤摇了摇头道。

“是怕被通缉？”楚辰问道。

“不是，大家都觉得燕王对我们有恩，如果在这种危难关头跑了，那就太没良心了。”秦凤凤摇了摇头道。

“听你的意思，你似乎不这么觉得？”楚辰有些讶然道。

“嗯...我就是搞不懂，就是觉得，大家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秦凤凤挠了挠头，想要解释，却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

“能和我说说所谓的恩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楚辰见状沉吟了两秒，说道。

“嗯...”秦凤凤轻轻点了点头，微微回忆了一下后，说道：“那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因为大旱，寨子里的人那时候如果交了税就没饭吃了，就在大家准备造反的时候，燕王忽然派人来跟我爹他们说，可以不交税...”

秦凤凤讲故事的能力并不强，磕磕巴巴地说了好一顿才让楚辰二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概括起来就是，天降大旱，民不聊生，燕王仁慈，主动驱民上山为匪以避税。

对于秦凤凤等人来说，如果没有燕王，他们就只能造反了，而那时他们没钱没人，这样做的后果不出意外就是全部被砍头，然后成为某个将军的军功。

燕王让他们当土匪并且不追究税款，显然在众人的眼里，就是一个给他们指了一条活路的恩人。

而这个恩人所求的，仅仅只是让他们隔两年帮忙阻拦一下想从这片大山流窜进中原的饕人，完全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没有半点私欲。

最重要的是，有时候伤亡较大的时候，燕王还会破例给他们一些抚恤，这就更让他们感恩戴德了。

“楚辰，我不是没有良心，我只是觉得如果要报恩的话，可以换一种形式...”

说到最后，秦凤凤甚至都有点为自己感到不耻，头不自觉地就低了下来。

沈瑶月皱了皱眉，她听了这个故事后也觉得燕王这个人确实不错，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楚辰沉吟了两秒后，忽然笑了起来道：“这个燕王很会利用人心啊。”

如果单单只从秦凤凤等人的角度看，燕王确实是一个好人，然而若是从结果来看，那完全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一系列行为。

比如，燕王拉了一群身手还算不错的农民当壮丁，收了他们的田作为赋税，然后让他们带着家眷驻守一处关口，服着无止境的兵役，且没有军饷，甚至连抚恤都要克扣大半。

对于寨子里的人来说，他们只会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因此只知道是燕王救了他们，让他们不用去干杀头的买卖。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对于燕王来说，只不过是花了一些廉价的粮食补上税，便得到了数百个毫无怨言的兵丁。

最让燕王血赚的是，这些兵丁因为家眷就在身边，定然会比普通的士卒更愿意死战不退。

或者再换一种更简单的说法——寨子里的人本来要受100分的罪，但燕王忽然出现，帮他们减轻了50分的罪，让他们感恩戴德，然后寨民又以报恩的形式，补上了49分的罪。

最终，寨民虽然实际上只得到了一分的恩惠，却自认为被给予了五十分的恩惠，属于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什么意思？”秦凤凤疑惑道。

上述道理秦凤凤显然不懂的，就连沈瑶月也因为听了秦凤凤那带有主观想法的描述，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弯来。

于是后者也看向了楚辰，和秦凤凤一样，想听听他的解释。

“大小姐，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楚辰决定先跟秦凤凤说几个类似例子，等双方的观点在这些个例子上达成了一致，那样说服脑子不太灵光的秦凤凤，便会轻松许多。

“你问！”秦凤凤连忙点头道。

“你觉得对于你来说，有没有什么是你极度讨厌，却又不得不履行的义务？”楚辰问道。

“嗯...”秦凤凤想了想后，说道：“应该是生孩子吧，因为我娘就是生我的时候死的，我担心我以后也会因此而死，但为了延续香火，我以后也必须得生。”

“嗯，生孩子确实是女人的一个大关，不过在我看来，你不用担心的。”楚辰沉吟了两秒后道。

“你是说我以后会顺利生产吗？”秦凤凤开心地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以后注定会难产而死，不用担心还有其他可能。”楚辰摇了摇头道。

秦凤凤：(°ー°〃)

“是不是现在很恐惧结婚生子了？”楚辰笑眯眯地道。

秦凤凤轻轻点了点头。

“有没有种感觉，只要有人来让你结婚，就是想要害你的命？”楚辰再次用带着蛊惑的语气问道。

“嗯嗯！”秦凤凤再次快速点了点头。

“可是依据陈朝法令，年满十五却不结婚的女子，往后每年都要缴纳罚款，大小姐今年贵庚？”楚辰又问道。

“十五了。”秦凤凤哭丧着脸道。

“所以说很快就会有官媒上来催婚，到时即便寨主和你都不同意，可随之而来的罚款却会逐渐压垮寨子，最后连起兵造反的钱粮都没有了，到时你就当不成女帝了，那该怎么办？”楚辰笑眯眯地道。

“我、我不知道...”秦凤凤瘪着嘴道。

“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楚辰说道。

“什么办法？”秦凤凤面上一喜道。

“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杀饕人会记录军功，到时我拿了军功，有了纳妾的资格后，就纳你为妾，然后我允许你避孕就可以了。”楚辰笑着道。

陈朝和华夏的古代王朝一样，平民百姓是不允许纳妾的，只能一夫一妻，平民若想纳妾就只有当官和立战功这两个途径。

“啊？”秦凤凤闻言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不是感觉很熟悉，同样是看到了绝路，同样是有人给你指了一条活路。”楚辰笑着道。

“嗯...”秦凤凤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觉得，如果到时我纳你为妾，但却不给你半分彩礼，你会有种受了我的恩情的感觉吗？”楚辰笑容微敛，一脸严肃地问道。

“应该...不会吧？”秦凤凤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

“知道是为什么吗？”楚辰问道。

“呃...”秦凤凤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泄气道：“不知道。”

“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看来，你我是处于平等的地位，所以虽然你可以避免难产，但我也免费得到了一个美人，我们两个算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呃...大小姐你有在听我说吗？”

看着秦凤凤带着些许绯红的脸蛋，还有那明显不在状态的眼神，楚辰不禁皱了皱眉。

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竟然还溜号？

过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