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婆子见亲闺女没有反应,误会了,以为她舍不得卖掉儿子。
也是,天底下有哪个母亲愿意卖掉自己的孩子,尤其还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但,大女儿不愿意也得愿意。
一来,正如韩婆子所说,她的宝贝儿子需要银钱,也需要粮食。
二来,他们现在正在逃荒的路上,多个孩子,就是多个累赘。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买男娃的人,毕竟哪怕是逃荒的路上,被卖掉的也多是女人和女娃儿。
所以人家买人的人牙子,基本上也都是直接喊着买女人和女娃儿。
至于男娃,不是人牙子不想买,而是一个家庭除哪怕家破人亡、哪怕走投无路,也不会轻易卖掉家里的男丁。
偏偏这次来逃荒队伍里挑人的人牙子,居然直接说要买四到十岁的男童。
而韩婆子的便宜外孙,也就是大女儿唯一的儿子何小宝,今年恰好六岁,完全符合条件。
那个人牙子不但特意要求买男娃,给出的价格还不低。
一个符合条件的男娃,可以卖到两贯钱。
当然,逃荒路上,铜钱并不好使。
卖孩子的人家如果不想要铜钱,也可以兑换成粮食,足足一斗粗粮呢。
省着点吃,足够一个人吃半个月。
韩婆子早就问清了价格,暗地里一通盘算,然后就跑去跟宝贝儿子田耀宗商量。
于是,当天中午,田耀宗就哼哼唧唧的“病了”。
韩婆子则跑去跟大闺女何田氏抹眼泪,一套说辞翻来覆去的说——
“大妞啊,老何家男丁不旺,你弟是家里唯一的一条根,可不敢断了啊!”
“我和你爹都老了,再也生不了孩子,如果你弟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家就成了绝户。”
“……我知道你已经嫁人了,可嫁了人也要娘家给你撑腰。家里有个弟弟,你家男人就不敢欺负你!”
“你放心,你的好,我和你爹都记着呢,绝不会亏待了你!”
田大妞,也就是现在的何田氏,从小就被洗脑,三观早就被田家人给扭曲了。
重男轻女,为了娘家奉献一切,宁可饿着自己的儿子,也要贴补娘家……
这些都是日常操作。???.biQuPai.coM
如今,老家遭了饥荒,还闹了好一波的匪患、兵灾,实在没个活路,田家洼的人便结伴出来逃荒。
何田氏作为嫁出去的女儿,却能跟着娘家一起,表面看着,似乎还真是娘家给了何田氏庇护。
事实上呢?
呵呵,何田氏家里的存粮被韩婆子攥得死死,何家养的那头大叫驴,成了田耀宗的专属座驾。
就连何田氏和儿子何小宝的厚衣服,也都被韩婆子拿走分给了儿媳妇和孙子!
最重要的,何田氏能干啊,她一个女人,力气却比男人(尤其是田耀宗)还大,干起活来一个顶仨。
带上她,就是带了个自带干粮还舍不得吃饱的壮劳力。
韩婆子最会算计,早已将四个女儿敲骨吸髓!
当初她把其他的三个女儿远嫁换来高额彩礼,却唯独把大女儿嫁的最近,就是存着让听话又能干的大女儿帮扶娘家的心思。
当然,韩婆子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嘴上却这般哄着何田氏——
“大妞啊,爹和娘最心疼你,四个闺女,唯独把你嫁去了离家最近的何家村。”
“何二牛是个好的。他当年给的彩礼,比你其他三个妹妹的都低,可娘还是把你嫁给了他。为啥,还不是为了你?”
“你去了何家,上头没有婆婆,下头没有小姑子,进门就能当家。多享福?”
“还有啊,二牛能干,身子壮,还会打拳,农闲的时候还能去城里镖局帮人走镖,一年到头,也能攒不少钱呢!”
“爹娘为了你,把什么都考虑到了,你可不能忘本啊。更不能忘了你弟弟。”
“你弟可怜,摊上了爹娘这样没本事的,连学都上不起……”
絮絮叨叨一通胡扯,韩婆子俨然就是个为了女儿着想的绝世好娘。
何田氏果然被感动了,对娘家掏心掏肺。
出嫁后,没有婆婆,没有大小姑子,连个亲近些的长辈都没有,何田氏变成了何家的女主人。
隔三差五的回娘家,每次回去都大包小裹。
韩婆子也会吹捧,天天夸何田氏是个孝顺的闺女,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周围的邻居羡慕又忍不住暗中吐槽:何大妞可不是个孝顺的?经常拿着婆家的钱贴补娘家,生生把这一家人都养得油光水滑!
田家多穷啊,在田家洼都是垫底的人家。
可硬是靠着卖女儿,哦不,是三个女儿的聘礼,以及大女儿的贴补,盖了三间大瓦房。
田耀宗居然也能去镇上读书。
可惜,田耀宗是个不开窍的石头,读了好几年,束脩、书本等费用花了十几贯钱,也只是认识几个字。
想要考科举?
做梦!
就连去给人家当个账房,他都不够格!
偏偏韩婆子不肯承认自家儿子蠢,直说家里困难,实在供不起,这才——
呸!
不是所有人都是何田氏田大妞。
有些村民根本不信韩婆子的这番说辞。
家里困难?
哼,田家要是真困难会把田耀宗养得肥头大耳、白白胖胖?
还有,田耀宗也没有进学,却穿着簇新的长衫,还动不动就去镇上跟人喝酒。
美其名曰是什么诗会、小聚,实则就是花天酒地啊。
何田氏却是个傻的,信了亲娘的话,勒紧自家的裤腰带,流了一个孩子,也要给娘家、给亲弟当牛做马。
还是何二牛发现了问题,一年时间没有去走镖,而是留在家里看着妻子,这才让何田氏稍稍收敛了些。
何田氏也是在这一年生下了唯一的儿子何小宝。
何二牛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对媳妇多了几分忍让。
因为有了儿子,何二牛也更加上进——我要赚钱,我要供我儿子读书,给他盖新房、娶媳妇!
于是,何二牛继续出去走镖,拼命的赚钱。
何二牛对何田氏也不是彻底放心,但他想着,一个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算不为自己、不心疼丈夫,也会心疼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吧。
然而,何二牛还是低估了资深伏弟魔的威力。
不过,因为何二牛之前的发脾气,何田氏到底被吓到了。
她不是说收敛了贴补娘家,而是从过去的大张旗鼓,变成了偷偷摸摸,还学会了伪装。
何二牛在家的时候,何田氏装模作样,还舍得给儿子吃蛋、吃肉、吃细粮,做新衣服。
何二牛便误以为,自己的妻子真的改好了。
有时,何二牛还觉得有些对不住,觉得自己不该对着妻子发脾气。
女人嘛,惦记娘家是正常。
如果何田氏嫁人后就跟娘家做切割,还对亲娘、亲爹、亲弟弟都不管不顾,何二牛心里也会犯嘀咕。
当然了,“愧疚”什么的只在一瞬之间,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
何二牛看到何田氏愿意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而不是天天惦记着娘家,也就对她放下心来。
他把自己挣来的银子全都交给了妻子。
结果,就闹出了祸端!
这年冬天,朝廷要修河堤,便征发了劳役。
按照规定,何二牛这个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丁要去服劳役。
但,修河堤太苦了,而且还是无偿。
有这个时间,何二牛都能去府城走一趟镖,来回就能赚两贯钱。
往年遇到这种情况,何二牛都会出钱打点,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当何二牛让何田氏拿钱的时候,何田氏眼神闪躲、说话吞吐。
最后被何二牛逼得急了,何田氏才哭哭啼啼的说,“没钱了!”
何二牛如遭五雷轰顶。
他虽然让何田氏管家,每次回来直接把钱交给妻子,像极了甩手掌柜。
但对于自己这几年赚了多少钱,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也不说多了,二十贯钱总还有的。
抛去日常开销,或是偶尔小病小痛、看病吃药的钱,家里应该还有个十五六贯。
结果呢,何二牛翻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只找到了十几枚铜钱。
何二牛眼睛都红了,差点儿朝着何田氏抽巴掌。
何田氏被吓坏了,战战兢兢的说出了实情——
“小弟要取亲,女方家里要四贯钱的聘礼。我家哪有这么多钱啊。”
“弟媳妇怀孕了,需要吃好吃的,一个月光鸡蛋和肉都要花不少钱。”
当然,这些都是日常琐碎的开销。
而最大一笔,也是真正搜光何家所有积蓄的还是这件事:“我弟认识了一个朋友,说是可以弄到考题,只要有了考题,我弟就能考中秀才!”
一旦中了秀才,那就是真正的读书人。
田耀宗也就能够成为真正光宗耀祖的人。
所以,何田氏虽然心疼,更怕被丈夫知道了会生气,却还是硬着头皮把家里最后的八贯钱给了亲娘韩婆子。
何二牛打点服劳役的事儿,总共算下来,正好八贯钱。
其实,如果何田氏能够早些说出来,何二牛好歹还能去镖局或是找几个好兄弟借一借。
但,何田氏一直瞒着,直到最后关头才被逼着吐露了实话。
这个时候,何二牛想去借钱都来不及。
家里倒还一头驴子和十几亩地,如果买了,也能凑齐。
可卖了这些,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服劳役而已,又不是被拉去边陲打仗,顶多就是吃些苦,还没有到需要砸锅卖铁的程度。
何二牛愤怒过后,竟也冷静下来,他无奈的跟妻子说:“算了,我还是去服劳役吧,你自己在家好好带孩子!”
当然,何二牛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他冷着一张脸,沉声说道,“只一点,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敢贴补娘家,那你就滚回田家去。”
“还有,不是说把你休回去就算完事儿。我服完劳役回来,要是发现家不像个家,你也不像个何家媳妇,我就好好跟田家算算账!”
说到这里,何二牛举起了铜钵大的拳头,冷冷一笑:“我不打女人,但我可以打田耀宗那个小王八蛋!”
“就是不知道,你那个只知道趴在姐姐身上吃肉喝血的废物弟弟,能够抵得住几拳!”
嘭!
何二牛说完话,一拳锤烂了家里的一张破凳子。
何田氏直接被吓到了,因为她从丈夫眼底看到了疯狂与狠厉!
他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自己再勒紧自家的裤腰带去养肥娘家一家,他何二牛真会找田耀宗算账!
有了这番警告,何田氏着实老实了很多。
再者,她心里也是愧疚。
不管怎样,何二牛都是自己的男人啊,是她儿子的亲爹。
却因为她把钱给了娘家,害得丈夫不得不大冬天的跑去修河堤。
也就是何家没有公婆,否则,那些长辈非要休了何田氏不可。
何田氏只是被娘家洗了脑,但她不是真傻。
她心里很清楚,女人嫁了人,真正能指望的还是自己的丈夫、儿子。
弟弟当然也是她的依靠,但何田氏也怕何二牛会真的跑去打弟弟。
算了算了,这个冬天就先这样,等丈夫回来了,她好好服个软、道个歉,把丈夫的心重新哄回来,然后在想办法帮助娘家也一样!
何田氏的想法很好,就是何二牛也从未想过,自己一走就是永别。
是的,不等冬天过完,就闹起了兵祸。
何二牛所修筑的堤坝发生了暴乱,他被暴民裹挟着流窜到了外地。
何家村这边,先是暴乱,接着是流寇,来年春天又闹了旱灾。
何田氏几乎活不下去,只好带着孩子跑回娘家。
向来锱铢必较的韩婆子却收留了何田氏母子,别误会,韩婆子可不是母爱发作或是良心发现什么的。
她盯上了何家的十几亩田和那头大叫驴。
灾荒年,田地不怎么值钱。
不过,韩婆子卖何家的田地比较早,还卖了十几贯钱。
等到灾情严重,韩婆子终于忍痛卖自家田的时候,已经没人要了。
因为这时,已经有人提议要去逃荒。
韩婆子扼腕又庆幸,其实她还是不想卖地。
她想得很周全,觉得就算是去逃荒,等灾荒过去了,还是要回老家。
如果田卖了,他们家耀宗怎么办?
反正手里攥着卖何家田的十几贯钱,还有一头大叫驴,以及一个非常能干的大女儿,即便去逃荒,韩婆子心里也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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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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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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