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隐回到南荒岭时天色已经暗了。
她刚刚从云上下来,站在屋外等待的白铃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看见她残破的被血染透的衣服,再看看她苍白的脸色和一身的伤,白铃要拥抱她的手猛地一顿,转变成了搀扶。
蓝隐本就以为拿到兵符心情不错,看见白铃这个样子,只觉得怪有趣,便笑着说她,“别阴沉着脸了,一切顺利。你看,我都发自内心地笑了,你还不也笑笑?”
白铃撇了撇嘴,拧着眉毛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管这叫一切顺利?”
“真的蛮顺利的。”蓝隐注意到白铃的眼神,也看了看自己,“没事,只是皮外伤。”
可能是逞强的报应吧,说完最后一句话还没走上几步,蓝隐就感到两眼一黑、双腿发软,倒在地上晕了。
日夜兼程地赶路,又受了重伤,蓝隐确实是累极了,所以比起昏迷,她的状态更接近昏睡。
原本很紧张的白铃松了口气。
蓝隐很轻,白铃凭自己的力气也不是没办法把她带去屋里。但她担心自己一人拖拖拽拽地会让蓝隐的伤口被二次伤害,便还是问镇民借来了简易的担架,和那镇民合力把蓝隐带回了屋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到了比较熟悉的环境感到心安、放松了警惕,这整个过程蓝隐竟都没有被唤醒。待到白铃他们将她放在榻上,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处于昏睡状态。
起初的那一阵子她是没有发梦的,只是呼吸平稳地睡着觉。等到后半夜了,她才开始断断续续地做起梦来。
这次的梦蓝隐还是梦到神界,她又在梦境中见到了那片曾在梦中见过的池子。因为睡得已不是很熟,蓝隐意识清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便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池子不会是神界的洗魂池吧?
带着这样的猜想,蓝隐往池子的方向靠近了些。
她低头往那边看去,只见池子的周围散落着不少晶莹剔透的晶体,那些晶体被光照着,微微反着光,令她不得不微眯起眼。
可即便是没有太仔细地看,蓝隐还是能认得出,这些晶体和她当初捡到的那颗一模一样,和师父给她的那些一模一样。这些晶体,就是那能融入她手掌、赐予她强大力量的晶体。
因为知道这只是梦,蓝隐大胆地又走进了些,方能看出那池子时不时会溅起一些水花,水花打在岸上,便成了她看见的那些晶体。
她心里一惊,赶紧四下张望,想记住这里一草一木的位置,想记住这里的方位、地形。
还没等全部看仔细了,那池子迸发了强大的力量,似要拖着她,把她拽进池子里去。
明明只是梦,她这时候却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和一种自己将要消失的恐惧感。
她拼命挣扎,最后喘着粗气醒了过来。
天还没有大亮,不过已到了早上,晨光熹微。她出了些汗,汗液打在鞭伤上有些疼。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梦里感觉到的疼是不是因为身上的这些伤,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睡了,她翻身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白铃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进来了。看见蓝隐已经醒了,她有点惊讶。
“你怎么醒得这样早?我还以为你累了一番又伤成这样,要休息好些时候呢。”
蓝隐没回答她,抬了抬下巴,问她,“你拿的什么?”
白铃笑了笑,“跟镇民讨来的草药!刚起大早给你煮的。”
“白铃。”蓝隐扶额,“我是仙,你也是仙,你是不是忘了。”
白铃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我已给你把过脉了,你确实没什么内伤,而且你自己的仙力也在帮你自愈。不过你是真的有皮肉伤在的,这南荒岭抑制仙力,你好得也慢,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试试人类的法子,喝点他们的药试一试。”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把盛着药的碗递到了蓝隐手里。看着一脸期待的白铃,蓝隐最终还是皱着眉,咕嘟咕嘟地把药喝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好商量了。
喝完了药,蓝隐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嘴,“白铃,我还得出去一阵子。”
用的是交代事实的语气。
白铃“啊”了一声,想要阻拦,但也知道拦应该是拦不住的,便只问了句,“去哪里?”
“神界。”蓝隐简短地答完,掏出那张兵符给了白铃,“昨天话还没说完我就晕了,这是我从蛇妖王那里拿到的兵符,先给你保管。我此去应该不会很快回来,等须怀章回来了,你拿着这兵符给他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白铃把兵符接过去了,有点想追问蓝隐去神界做什么,但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蓝隐既然没有主动说起,那她应该就是去做自己的事,不是去做和计划有关的。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刨根问底,让蓝隐为难。
就这样,只在南荒岭休息整顿了一夜的蓝隐再次启了程。
这次她的目的地是出现在她梦里的,神界的那汪池子。
她已不是第一次做稀奇古怪的梦了,或者说,她很少做梦,但只要做梦,就必定是稀奇古怪的。
可这还是第一次她因为一个梦境就想要去一个地方。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感到自己是属于那个地方的。
洗魂池。
她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然后便能感到心脏异样的跳动速度。
洗魂池,那里应该就是洗魂池,可是神界那么大,要如何找?她没能得出一个很准确的结论。
她的伤还是蛮重,面色也依然苍白,不过临行前她换了身衣裳,这让她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了。
另外,虽然有伤,但这没有影响她朝着神界进发的速度,已到过无数次的地方、走过很多次的路途,她到得很快。
来到神界,她首先停在了师父的宫殿之外,隔着宫门,遥遥朝师父叩了几个头。
她没想进去,她觉得师父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那宫门并没有打开。她知道也不是没有“师父不想见她”这个可能,或者说这个可能其实更大,但她不愿意那样想,她从来不觉得胡思乱想是什么有用的事,特别是在猜他人对自己的感受这方面。
蓝隐起了身,抬脚走向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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