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悬念,他当然是来杀她的。
几个时辰前看着白铃扶着中毒的她走进厢房时,他还没萌生这种乘人之危的打算。可听见封温纶说那毒无解,但她体内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自行清理毒素,他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因为他意识到,蓝隐比他想象中复杂得多,也强大得多。
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她大不是天帝的女儿,否则天帝也不会下令杀她。而能让天帝和长公主都对她下诛杀令的原因,须怀章想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蓝隐的存在,很可能是对整个仙族都有威胁的。
前阵子刚刚想出这个可能性时他还觉得这原因有些立不住脚,现在看来,蓝隐的仙力真的强得异常,她明明不擅治愈仙术,却连无解之毒都能化解。
她究竟是什么人。
那一刻,除了天帝和长公主的命令以外,须怀章心里多萌生出了一个“为仙界平安铲除蓝隐”的念头,此前一直不够坚定的杀她的信念也在那一刻有些坚定了。
于是他在封温纶和白铃都离开后赶过来,想趁着这个间隙动手。
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还不动手,只是在她面前呆坐着。
“怀章大将军,我们还要再这样相顾无言多久?”
——就连蓝隐都发问了。
她原本只是在默默地想自己心里的事,即便是在须怀章进来以后。可等到看见他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注意力难免地被吸引过去了。
“你在想什么?”
她又问了一句。
须怀章把涣散的目光收回来,集中在蓝隐的面容上。她没什么表情地回望着他,可有那烛火作衬,她这没有含义的眼神却被蒙上了单纯的意味,让须怀章没办法对她动手。
就在这时候,他耳畔仿佛回响起少年时跟着族人们一起练功的时候,师父常说他,“为人太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他皱了皱眉,抛除了心里的那些想法,只把蓝隐当成一个自己要杀的敌人来看。
他抬手向她劈去。
蓝隐当真是毫无防备的,她根本就没想过负责保护她安全的须怀章竟然会对她动手。可身体的反应还是很快,她抬手接了这一掌,让须怀章的攻击没能直接打在她身上。
可现在的她身子仍虚弱,接了这一掌后就开始咳嗽起来,咳出了一些血丝。
须怀章本该趁机再攻击的,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第二次手了。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这样会让蓝隐受她回来时没受的伤,会暴露她不是死于中毒,那样的话,就没能完成天帝所说的要隐蔽。
他告诉自己,我不是不杀蓝隐,只是没这么急。
“你......”蓝隐擦着嘴角的血抬眸去看须怀章,可他并没有对她再进行一次攻击,这让她也有些困惑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质问些什么才合适。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要杀我吗?”
太过简单的疑问句,让她眼里那些似有似无的单纯更加明显了。
须怀章赶紧移开了目光,好让心头的罪恶感散去一些、让开口时的谎话更自然一些。
“想什么呢,是温纶说你体内余毒未清,要趁你不备击你一掌才行。谁知道你反应这样快,直接抬手接了。”
他实在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不然也不会把这谎话说得这么糟糕透顶。然而此时的蓝隐刚好也不是个善于侦破谎言的人,再加上她心思全在别处,根本没精力思索太多。
她眨着眼睛看着须怀章,问他,“那还得再打一次吗?”
“......不用,不用了。”
须怀章想干点什么缓解一下这怪异的气氛,他去桌上找水,可是每一个杯子都是空的,茶壶也不在这。
好在这时候去烧水的白铃回来了,她推开了门,看见须怀章后一惊一乍道,“你怎么在这啊?还把门关上了。”
“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蓝隐。”须怀章答了一句,又说,“那我便走了。”就退出了厢房。
回到厢房的白铃开始忙忙碌碌地给蓝隐倒水,蓝隐这时候却渐渐从刚才的茫然中缓了过来。
——须怀章抬手袭击她时,分明就是有杀意的。
——可他后来没有顺势再补一击,这又是为什么?难道真是她想多了,他只是像他说的那样在帮她清余毒而已?
白铃拿着盛着半杯热水的杯子递给蓝隐,指尖触碰到暖意的一瞬间,蓝隐的思绪总算从诸多纷纷扰扰中回来了一点。
不论如何,她和白铃今天是真的杀了那两只黑鸟妖的。
至于身世、至于须怀章......
蓝隐叹了口气,把热水送入口中一小点。
身世之事已经困扰她太久,不急于一时。
须怀章那边,最好他不是真有什么异念,不然等她身体好些了,第一件事就是剥了他的龙皮然后提着龙皮去找她那个所谓的爹,问一问他给她派的这是什么将军。
当然了,她这时候内心还是比较相信须怀章的,更是没想到命令须怀章杀她的人就是蓝秉光,即便是多年以后直面许多真相时她也挺难相信,蓝秉光竟然从她刚刚到仙界的时候起,就已经在密谋着要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