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和松阳朝夕相处十几年,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突然感觉如此陌生。
这不仅仅是那人顶着他的脸对她挥刀相向,还牵扯出了其中她毫无知觉的一面。
她一直以为松阳那家伙直到死,他们两人都是心意相通的,羁绊与守护,承载和寄托,她可以挺起胸膛的说自己无愧于松阳弟子之名。
可如今连松阳这个存在仿佛都变得飘忽不定了。
这一刻银子脑中闪过很多从前被自己忽略,但此刻才能发现其早有端倪的事。
松阳从不曾教过她剑术,她的实力成长在于一次次累计的实战,以及被那家伙一次次无情的打倒。
她曾经对此很不满,但松阳却在她咄咄相逼的时候明确表示过不会教授她自己的剑道。
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怪物的剑无法击败怪物,如果为了变强一味的选择模仿他,而不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变强,是没有办法杀死怪物的。
当时她就骂他有病,她只是想干架的时候更强而已,谁特么在乎用怪物的剑还是人类的剑?
而且弟子继承师父的战斗方式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再说就是要用他的剑有朝一日打败他不才更有趣吗?
松阳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他微微一笑,说银子这么小小年纪就有了不得了的抖S潜质,然后视线看着远方,神情一瞬间变得陌生,并轻轻说出了会有那么一天的话。
银子此刻终于将记忆中所有的端倪之处串联起来。
为什么松阳偶尔神情会变得陌生,不同于平时的温柔,就连整个气势都变得冷漠,他会在用饱含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露出让人脊背发凉的笑。
那时候她以为那家伙是个抖S,或者自己犯的什么事被惦记上了,迟钝的对如芒在背的感觉没有任何自知。
原来松阳并不仅仅只是松阳而已。
避开挥过来的刀,银子反击的动作左支右拙,极其狼狈。一天经历的两次战斗中,都是内心产生巨大动摇的存在。
这对于战斗是大忌,她觉得自己身经百战,唯有在战斗一途,自己毫无破绽。但实际上即使曾经利落的砍下松阳的脑袋,至今还是做不到毫无动摇的面对任何人。
手中的木刀从没有一刻这么沉重过,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阻止自己对着那张脸再度挥刀相向。
银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放得开,在此刻以前,她一直觉得哪怕下地狱见到这家伙,都能毫无障碍的上去给他一拳。
可这家伙从地狱爬上来了,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才惊觉自己内心死死的关住了多少难以平复的意气。
高杉那家伙告诉她,这家伙才是杀死松阳的真正罪魁祸首,他存在的本身就是怪物与怪物内部厮杀完毕的结果。
银子清醒的知道他是应该利落扫除的敌人,可身体就如同偏瘫病人一样不听使唤,她的身体在妨碍着自己。
此时他俩的战场已经偏离了刚才的地方很远,高杉被胧牢牢的牵制在很远的地方,这是虚有意为之的,可结果照现在来看却不尽如人意。
轻巧的劈开毫无气势的木刀,银子被接连踢过来的攻击一脚踹飞,背撞在身后的岩壁上,岩壁轰然破碎。
“银子!”
银子听到他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和松阳一样的声音,但却无端多出了一分冰冷的质感。
他到“银子,我一直注视着你。”
在她茫然的眼神中,虚握住刀走近“从很早的时候起,或者说那时候只能在松阳的背后窥伺着那道银色的闪光。”
“你知道老师有多高兴吗?终于,终于——”
说着他的声音陡然冷酷“所以别让这么期待着的我大失所望啊!站起来,银子,握紧你的刀,让我看看离开我的你如今成长了多少,超越了谁,又是否可以担得起宇宙中唯一可以寄托希望的大任。”
“呵!”银子发出一声低笑,支着木刀慢慢站起来,刀尖对准那人“我可不记得我的老师有在我身上倾注过这么大的期望。”
“那家伙只要我没顿饭少吃两碗就捂着钱包满足得像节省了一个亿一样,那家伙最大的期望就是我每天能不用提醒就给他倒水洗脚。”
“所以,所以顶着那家伙的脸说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银子大吼“也不要顶着那张脸自称是我的师父。”
虚躲开木刀,神情转为兴奋“没错,就是这样,这才是我特意培养出来的食尸鬼。”
“老师很伤心呢,比起松阳被这么嫌弃着,但你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吧?有时候,真正教导你的人是谁。”
银子瞪大眼睛,松阳偶尔流露出的陌生与冷酷,原来并非情绪上的落差,而是更彻底的人格上的对换?
这——是在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但对方并不打算给她多少消化空间,他的表情陡然转为冷厉“银子,还不够!”
他一刀劈过来,带着雷霆之势,仿佛避无可避,银子身负霸气,一般来说可以无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物理攻击。
但此刻却有种极度不确定的威胁之感,传递在大脑的危险信号在叫嚣,就如同下一秒自己一直以来自信的武装色会被轰然破开一样。
这一刀无限漫长,银子仿佛进入了最开始觉醒霸气的时候,对于袭向自己的光束都能分毫毕现的看清,仿佛时间在这个空间失去了意义。
这个时候银子仔仔细细的看清了那家伙的脸,他的脸上是沉醉于其中的兴奋与杀意,就如同眼前的事物是他培养出来的绝顶珍宝,但唯一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毁掉她或者被她毁掉一样。
不,松阳捡回她的意图不是这样的,他们互相扶持着走过了残酷的时代,依偎在一起彼此需要着,她并不是被抱着这样的念头捡回来的。
“所以别顶着松阳的脸做违背他意志的事,你这混蛋——”
银子大吼,劈开雷霆之势的一刀,洞爷湖如同感受到主人觉醒般与之对抗不落下风。
松阳说得对,他真的是怪物,杀戮中浴血出来的自己在他面前都可能稍显稚嫩,一刀一刀在空中交汇的攻击只有彼此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虚越来越兴奋,就如同苦寻几百年一度已经放弃的希望此刻死灰复燃一样——
“很好,银子,果然只有你——”
“闭嘴!”银子咬牙攻上来“也不要用他的声音说话。”
“哈哈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虚一边躲开攻击,一边像安抚没要到糖的小孩子一样“毕竟他也是我啊。”
此刻远处的硝烟已经略有平息,他们的战斗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久。
以至于下面的战斗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也就是说这场叛乱的最终走向即将水落石出。
大局势上来说,现在的状况其实并不糟糕。
一开始将军这边确实处于绝对弱势,可中途代表春雨的神威被银子策反,高杉的鬼兵队也伴随着他的妥协停止了行动。
依旧是说敌方的筹码只有一般反叛势力和见回组,天照院明显是来坐收渔利,但现在被鬼兵队牵制住,该由自己这边决出胜负。
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见回组,先不说见回组真正的立场问题,哪怕他们咬死了跟着一桥喜喜一条道走到黑,同时面对真选组和忍者们结局也已经一眼能望见。
虚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变得可靠了呢,银子!”
“本来的话,面对这种多方混战的局势,不管怎么看,将军的生路都已经被死死堵住了。但你却硬生生的从中间辟出一条,何等的粗暴与魄力。”
“虽然并不是想炫耀什么,但这种事能在松阳抖起来我还是愿意的”银子低着头,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出她的表情。
陡然抬头一笑,已经是全然的冷漠和狰狞,哪里还看得出当时的犹豫和动摇“呐!既然是同一个人,那么归处也是相同的吧?你就把我的‘丰功伟绩’带给松阳呗!”
“顺便告诉他,不好意思啊,又杀了‘你’一次。”
虚脸色一变,眼前的白色身影陡然消失,待他四处寻找时,下一秒腹部传来一阵痛楚,低头一看,自己寻找的人赫然出现在眼底。
他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就感觉脖子一凉,自己的视线陡然转变,视线中出现两个身影,靠的很近,银子还维持着挥刀的手势呢。
啊!那家伙!到底是心软还是心狠呢,被同一个人连续两次砍掉脑袋的感觉很奇妙,不过身体不能用了有点难办,已经那家伙在这之前正好大面积的破坏了自己的核心内脏。
重新修复的话好麻烦,干脆直接再生吧!
银子收回刀,任由无头的尸体倒地,脸上的疯狂和狰狞迅速消退不见,剩下无边无际的落寞与茫然。
这家伙复活又死了,短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自己可以轻易消灭,但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残留在世间的气味依旧让人如鲠在喉。
银子甩开无聊的思绪,正打算离开,就听见一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银子,你真的变强了呢!”她的眼睛陡然睁大,随着声音望去,就见那人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明明自己脚下还有一具尸体。
“如果不是这让人难办的体质,恐怕你已经杀死我了。”
银子目瞪口呆,什么空虚怅惘皆消失不见——
不是,你能不能先穿好衣服?松阳的身体在她面前全/裸什么的,根本是一个让人炸裂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再也不作死双开了,哭唧唧!
感谢哈特菲莉雅的打赏,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