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没等肖齐来到近处,瑶瑶就激动地大喊,惹得路上行人纷纷抬头观看。
这一看不得了,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许多行人都停下脚步观望,那边只见一大队士兵威武地行来,打着‘顾’字’,几乎是一瞬间,行人立刻疏散了。
关于姓顾的,就算再好看的热闹,也不敢看了。
这是位于长安大街上的一间规模庞大的客栈,人来人往,但是在肖齐到来之后,附近从喧闹的街市立刻便安静下来,行人低着头默默走路,小贩们连吆喝的声音都没有了。
瑶瑶已经从房间里跑下去,在一楼大厅里,看见肖齐,什么也不顾跑过去:“哥哥,你没事吧?爹呢?”
“没事,爹也没事。”肖齐看着完好如初的妹妹,心念震动,听她这么问,更是肝肠寸断。
瑶瑶瘪瘪嘴:“幸好爹和哥哥都没事,否则瑶瑶会恨死自己的!”
“哥哥怎么会让你恨死自己呢?”肖齐释然地一笑,把瑶瑶抱起来,“哥哥带你回家,从今以后,再也不让人伤害你了。”
瑶瑶笑着点点头,小脑袋轻轻靠在哥哥的怀里,年幼的脸上,渐渐染上一层坚毅。
从今往后,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了!
“公子,为何那么轻易就放了肖瑶瑶?”长安街僻静的小巷里,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着。
走在前面的黑衣公子风度翩翩,面上的银色面具莹莹流动着神秘的光芒,眸光轻轻一闪,笑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继续利用肖瑶瑶。”
身后的年轻人身形矫健,背上一把大刀赫赫威武:“可是,只是离间顾氏父子的关系,真的能达到如期的效果吗?我看,肖汉成已经等不及了,属下很怕……。”
“追风,无论成就什么样的事业,都要有所牺牲。肖汉成在大周根深蒂固,党羽无数,铲除他,你以为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吗?”
追风猛然醒悟,却有些不忍:“公子的意思是……?”
“我所效忠的人,只是六皇子而已。”银面人微微偏过头来,上扬的嘴角有一抹冷酷的笑容:“这是我顾辰的宿命。”
追风默然了,低下头,低低地叹了一声:“见到肖瑶瑶,公子心里的滋味,想必很复杂吧?”
顾辰眼中快速闪过怅惘,最终淡淡一笑:“我已经决定效忠六皇子,其余的,我都忘了。”
“忘了好!”追风点点头,笑容很勉强。
要是有那么容易忘了就好了,从小守护的人,却永远不会知道有他的存在,这真的是顾辰的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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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肖瑶瑶辗转反侧睡不着。
到底应不应该听太皇太后的话,这样做等于背叛了渺儿姐,可是不这样做的话,太皇太后又不会放过渺儿姐。她该怎么办?
起床走到夜色中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些吧。
肖瑶瑶矛盾地爬上屋顶,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她不想背叛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因为她而不高兴。
渺儿姐真心对她好,可是太皇太后似乎也是真心诚意……她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越来越心软,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能让她心痛难当。
就像今天太皇太后说起许由洗耳的故事,明明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可是她却莫名其妙地对太皇太后感到亲近。
是因为这颗心受了伤吗?
还是……她已经不是师父手中操纵的工具了?
又做了那个可怕的梦。
端木玉慢慢走到宫殿外,让夜风肆意地吹着自己的衣发,万千思绪杂乱不堪,理都理不清。
梦境中的小姑娘还是像过去那样站在屋顶上,低下头对着他笑,然后忽然摔下来,满身是血……
痛苦折磨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有些无法负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沉重。
小姑娘的血,触目惊心……
究竟是,为什么呢?
端木玉抬头,夜风拂过脸颊,带着一阵幽幽的药草香,他看到了坐在西殿屋顶上的肖瑶瑶。
纤细的侧影,沐浴着月光,披散着的青丝和衣袂一起飘飞在风里,就像是风再稍微大一些,她立刻就会变成蝴蝶,张开翅膀,飞走了……
他走过去她并没有察觉,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出神。
走近了,才听到她原来轻声哼着一首曲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淡淡的语调,流水一般轻轻荡涤在他心里。
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肖瑶瑶立刻停止歌声,转头警觉地看着来人,待看见是端木玉时,她吓了一跳,踩着瓦当站起来:“皇上……。”
“以后不准再唱。”他负着手,虽是站在低处,可是无形的帝王之气却让他无形中凌驾于她之上。
“什么?”肖瑶瑶不懂,但她看到了端木玉黑眸里的阴翳。
“那首歌。”端木玉不悦地开口,这是属于他和小姑娘之间的回忆,不允许任何人来插入。
肖瑶瑶心想我唱什么歌你都要管?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是吧?哥哥!以后你落在我手里,拉你游街!扔你臭鸡蛋和烂菜叶!心里这么像,嘴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首歌,不唱也罢,反正她也不喜欢唱歌。
听到她的答应之后,端木玉才转身走回去,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说:“你的伤,没事吧?”问完之后才惊觉自己的语气竟然很温柔,而且,这分明是在关心她。所以,没等她回答,便快步走了。
肖瑶瑶愣愣站在屋顶上,一脸茫然:周王……刚才说了什么?
屋顶和地面有一定的距离啊,而且,他干嘛用那么低的声音说话?
不会是很重要的问题吧?他没听到,他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才会脸色那么阴郁地走掉了……
卿罗阁里那棵杏树已经落了花,一小颗一小颗的绿色的果实在枝头摇摆。肖瑶瑶抬头笑起来。
小羽绑的那个秋千还在,她坐上去,轻轻荡起来。
身后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秋千高高的荡起来,肖瑶瑶笑着回头。
端木瑾一头墨色的头发迎着风舒展,那绝色的容姿在风里恍惚间晃荡起来,他望着她笑。
肖瑶瑶轻轻一跳,从秋千上跳下来,有些怨怼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端木瑾的表情顿时委屈极了:“小兔子,你已经好久没有理我了。”
“一天算什么?我打算一辈子都不理你呢。”说着,肖瑶瑶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掉。
其实她不想这么绝情,可是,让端木瑾继续和她在一起,会演变成难以挽回的悲剧,一定会是悲剧的……
“小兔子!”端木瑾忽然追上来,从后面抱住她,“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鲁莽了,我知道你心胸宽广,一定会原谅我的。”
“我是小人嘛!端木瑾皇子才是大人,心胸自然比我宽。”肖瑶瑶的心软下来,怎么会,狠不下心来拒绝端木瑾呢?
端木瑾笑起来,搂着她腰的手缓缓收紧:“不不,你是大人,我是小人。”
肖瑶瑶扑哧一声笑起来:“其实我是逗你玩的!”她笑着转过身,本来想给端木瑾一个意外的大鬼脸,谁知道端木瑾正俯首在她秀发上,她这一转头,正好擦着他的脸,两人的嘴唇轻轻擦过。
她惊呆了,那种柔软的感觉是什么?
端木瑾却没有呆怔,顺着自己的渴望,蓦地吻住她。
细细地厮磨,温柔地辗转,渐渐沉入一个不可挽救的深渊。
肖瑶瑶睁着眼睛,好多东西在晃悠,东摇西晃,她猛地把端木瑾推开,转身跑出卿罗阁。
端木瑾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瓣,那上面还留着肖瑶瑶淡淡的味道。
怎么办?肖瑶瑶,我好想真的爱上你了。
“哼,贱人!”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高丽公主蓝乔乔挡在肖瑶瑶面前,冷笑着看着肖瑶瑶,“勾引了皇上之后竟敢勾引端木瑾殿下?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样都是贱货!”
肖瑶瑶蓦地回头,清澈的眼中迸出妖异的红光,蓝乔乔脸色一变,心生恐惧,想逃跑,肖瑶瑶却像是凶猛的豹子一样,猛地扑到她身上,把她扑倒在地。
“啊——”蓝乔乔惨叫一声,肖瑶瑶红着眼咬在她颈侧。
铺天盖地的恐惧,蓝乔乔眼前晃动着鲜艳的红光,像是突然之间盛开了无数红花。
端木瑾从后面扯开肖瑶瑶,她满口是血地回头,似乎还想咬他一口。
“肖瑶瑶,肖瑶瑶!”端木瑾抓紧她,嘶声喊她的名字。
肖瑶瑶颤抖了一下,终于看清柔然眼前的人,眼中红光渐退,渐渐平静下来。
蓝乔乔却已经恐惧地哭喊着跑了。
肖瑶瑶擦着嘴角的血,慢慢后退,站在离端木瑾远一些的地方,“你都看到了吧……所以不要再靠近我。”
“肖瑶瑶,”他觉得心脏很疼,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用力地撕扯着。
“很可怕是不是?!很可怕是不是?!”肖瑶瑶用力擦拭嘴巴上的血腥,像染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最后,她跑走了。
端木瑾还呆呆地站着,像一朵花,忽然间开放。
高丽公主满身血腥得在凤仪宫东冲西撞,吓得过路的宫娥内臣纷纷躲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皇上……。”她哭叫着,整个人都被恐惧取代。
长安宫里,群臣之间流动着微妙的气氛,人人屏气凝神,不敢开口。
端木玉坐于王座之上,沉声问:“丞相怎么看?”
高正海垂拱道:“臣以为,此次北齐,若,赵,卫,柔然五国合纵攻打我大周,举周天子之名义,有备而来,臣以为,应当立即出兵!”
端木玉冷眸一扫,目光冷然投射在高正海身上。
底下群臣也开始表示赞同的附和。
“禀报皇上,高丽公主跑到长安宫外哭闹来了。”
“胡闹!长安宫乃商议朝政之地,岂容她胡闹!拖下去!”高正海不等端木玉的反应,当即下令。
内侍跪在地上道:“高丽公主身上有伤,声称是被妖怪咬了。”
端木玉慢声道:“朕出去看看。”
“皇上,此事应当交友掖庭丞处理,皇上不必亲自过问。”高正海道。
“这是朕后宫中的事,丞相不用过问。”端木玉没看高正海,径直走出去,一时间,群臣也忙跟着出去。
蓝乔乔跪在长安宫外,一边哭一边磕头,旁边的人怎么都拉不开。尾随而来的各国佳丽议论纷纷,看高丽公主那一身血,真不知道是给什么怪物咬了!
端木玉的黑色朝服出现在直直而上的石阶之上时,蓝乔乔便哭着道:“请皇上为妾身做主。”
她从脖颈以下的衣服都染上了血,脖颈上更是有一道触目的流血伤口,一个内臣从台阶上跑下来,问:“请公主说明,是被什么怪物咬了。”
蓝乔乔泪眼婆娑,道:“回皇上,妾身是被北齐瑶瑶公主咬了。”
此言一出,无疑是投下一刻巨型炸弹,惊起滔天巨浪。
雅雅排开众人走上来道:“纭儿,不得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蓝乔乔陡然间激愤起来,“那北齐公主既是不要脸的贱人!又是吃人肉的怪物!我看到她眼睛是红色,她扑上来就咬了我!”
内臣低声喝止:“皇上面前休要无礼!”
蓝乔乔抬头望着高阶之上的端木玉:“皇上,妾身所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内侍道:“那瑶瑶公主何故要咬你?”内侍仔细看那伤口,倒和野兽咬伤的并无二致。
“妾身今日在掖庭宫无聊闲逛,走着走着,就走到卿罗阁门口,往里一看,妾身看见瑶瑶公主脱了衣服勾引端木瑾皇子,皇子自是知礼高洁之人,把瑶瑶公主推开,瑶瑶公主跑出来,看见妾身,便扑上来咬了妾身。”蓝乔乔声泪俱下,一席话又投下一刻炸弹。
内侍听候已是震惊不已,后宫淫乱,向来是皇上最忌讳的事,那瑶瑶公主,这次恐怕死定了哟。
果然,端木玉缓缓步下高阶,那面色十分阴郁。
一半是因为淫乱后宫的罪恶,一半是因为……那个人是她!她脱了衣服勾引端木瑾这一句话,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把北齐公主带来!”沉声下令,端木玉眼中爆出森冷精光。
很快地,几个士兵压着肖瑶瑶过来,还有不知何事,焦急跟来的若雅。
士兵把肖瑶瑶往地上一推,她跌倒在地上,眼前有一双黑色的靴子,她默默地在他面前跪着。
蓝乔乔一看见她过来,便吓得往内侍身后躲,真像见了妖怪一样,“就是她!她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肖瑶瑶猛地把头转向她,目光阴寒,充满了杀气!
蓝乔乔惊叫一声,竟跪爬着躲到端木玉身后,浑身筛糠一般,抱住端木玉的腿:“皇上看到了吗?,她是妖怪!”
端木玉冷冷地把她踢开,看向肖瑶瑶:“你有什么话说?”
肖瑶瑶低着头,看着地上一块一块的青砖,手指缓缓移动,她轻声说:“无话。”
端木玉骤然发怒,这个女人淫乱的事实让他出离地震怒,一抬脚,踢在她受伤的胸口上:“贱人!”
肖瑶瑶没有反抗,倒在地上,脑中轰然炸响,阵阵白光在眼前旋转。
胸口要裂开了,她手指抚在那里,感到越来越潮湿,是猩红色的血渗透了青衣流出来,肖瑶瑶收紧手指,遽然喷出一口鲜血。
“肖瑶瑶!”若雅扑到她身边,用身子挡在她面前,抬头面对端木玉暴怒的脸,“皇上,肖瑶瑶犯了何罪?!”她看到肖瑶瑶胸口渗出的血,着实被吓了一跳。
“何罪!?”端木玉只顾着发怒,他痛恨不贞的女人,就如同痛恨那个让他岳羞的母后!他从若雅身后一把将肖瑶瑶扯起来,揪着她的衣襟厉声喝道:“不知羞耻的荡妇!你不狡辩吗?竟敢做出如此下贱之事!朕要杀了你!”
肖瑶瑶耳边轰隆隆的,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看见他暴怒的表情,凌厉仇恨的眼睛。
他们……都说她是妖怪吗?
妖怪?
“妖怪……。”肖瑶瑶凄声笑出来,不管揪住自己的君王多么想杀死她,“我是妖怪,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不求饶反而敢挑衅他的威严,端木玉挥手将她扔出去:“赐死!”
内侍走上来小声道:“皇上,赐个怎么的死法?”
端木玉看着那张无所惧,反而还冷笑着让他杀死她的脸,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剧烈的狂跳过,仿佛要杀死的人是他自己。
竟然……有些害怕。
“毒酒!”
“皇上!”若雅抓住他的衣角,“求你不要!饶了肖瑶瑶吧,她不懂事,请皇上开恩。”
“来人!送雅贵人回迎春宫,朕要亲眼看着这个贱人死!”他把若雅拉起来,交给几个宫娥,一步他向前,捏住肖瑶瑶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朕最痛恨**荡妇!偏偏你不知羞耻!”
肖瑶瑶紧了紧抓在伤口上的手,自嘲地一笑,拂开端木玉的手,偏过脸去:“皇上真的杀了肖瑶瑶,肖瑶瑶倒要感谢皇上。”
死……其实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
没人能体会那种飞蛾扑火的决然,烈火焚身的那一刻,所有的痛苦,绝望,悲伤,喜悦,通通都要烟消云散!
她唯一觉得遗憾的是,她没有再见到那个小时候,和她约定过牵手一辈子的哥哥。
卿罗阁的杏花树下,端木瑾寂然地坐在秋千上,轻轻晃荡着,手指间把玩着一颗小小的石头。
肖瑶瑶,你隐瞒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
我知道你痛,也想陪着你一起痛,可是我不知道,你的绝望,到底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背负很沉重的东西,你还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让我曾经以为,你真的可以永远那么快乐……
“端木瑾皇子!救救我家公主吧!”小红急急奔进来,跪倒在端木瑾面前,“皇上要杀我家公主,皇子,求求救救我家公主吧!”
“怎么回事?”端木瑾跳下秋千,已经开始往外走,小红擦着眼泪跟上来,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端木瑾心急如焚,王兄最痛恨不贞洁的女人,高丽公主深知这一点,所以估计激怒王兄,处死肖瑶瑶。而那样的肖瑶瑶,怎么回去解释呢?
她自己的绝望,深深刻在眼底,她泛着血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希望……
他把她唤醒的时候,血光渐渐消逝,端木瑾在肖瑶瑶眼睛里,只看到满满的都是痛和恨。
也许他能体会,也许他也根本不懂。
可是,肖瑶瑶,真的很想守着你……
绑架的事情,尽管肖汉成派出很多人去追查,然而最后也是无功而返,瑶瑶口中所说的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而幕后主导更是无从查起,在大周只手遮天的肖汉成,气得浑身颤抖。
再过两天便要进宫的瑶瑶,在院子里听着从前厅传过来的父亲的喝骂声。她知道幕后主使那人是谁,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藏在自己心里的秘密,自己的仇恨,自己会一点一点讨回来的。
大婚的事情,从瑶瑶回来之后,肖齐就坚决反对,宁愿把瑶瑶送走也不愿送瑶瑶入宫。
为此,肖家父子大吵一架,肖汉成命人解了肖齐的兵权,将他软禁在长安城北的别院里,肖汉成也气得卧病在家,两天没有上朝。
大婚那天,整个长安城都在一片红色的喜庆,涌上街头看顾相千金入宫为后场面的人挤得长安大街两侧水泄不通。
花轿从相府出来,一向自诩风流英俊的兵部尚书招摇地骑了一匹枣红马,一身紫色长袍,威风地和顾相爷一左一右,随着花轿进宫。
御道两侧的百姓欢呼不止,看着长长的队伍,无数陪嫁物品,眼花缭乱,普通人间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珍宝吧。
浩浩荡荡的队伍涌向皇宫,宫外的御道上,站满了士兵,挡住百姓。
皇上重病,不能亲自迎亲,所以骑马在宫门口,代替皇上迎亲的人,是六皇子端木玉。
他英姿勃勃坐在马上,胸前挂着大红花,少年的脸被映得一片喜庆,可是眼底却阴沉黑暗,两眼盯着越来越靠近的轿子。
等轿子到了近前,喜娘站着说了一大队吉祥的话之后,端木玉下马,走至轿子前,掀开帘子,把里面的新娘子牵出来。
瑶瑶抬起头来,明晃晃的珠翳挡在眼前,但是面目依然清晰,浓妆艳抹,眉目妖媚,看着哪像十岁的小孩子?
她轻轻地笑了笑,带着少许少女的风情,端木玉怔了一怔,嘴唇抿得紧紧的。
这时,一旁从马背上下来的上官云却笑着说了一句:“看样子,就像是瑶瑶小姐和六皇子的婚礼一样。”
他一句话,立刻引来白眼无数,可他却浑然不觉地哈哈大笑。
大周是从马背上打下的天下,建国数百年来也不肯丢掉祖先的习俗,婚礼要由新郎带着新娘一路共骑一匹马到男方家里。在皇室,由于诸多不便,便改成从宫门口一路骑马至中宫。
经过方才上官云一方调笑,端木玉的脸色越发不好看,瑶瑶倒是一片天真的样子,抬着小脑袋看来看去,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呀,不知道让多少人惊艳。
端木玉抱着她上马,两个人共骑一匹马,身子紧紧相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瑶瑶的身子微微向后靠,连带着沉重凤冠的头也靠在他胸口。
端木玉的心跳得很快,瑶瑶的头动了动,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端木玉,我是不是嫁给你了?”
声音被风吹得越发飘渺,可是端木玉还是听见了,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紧了一紧,闭口不言。
一路无话,到了凤仪宫,两人下马,端木玉抱起轻盈的瑶瑶,走进寝殿,一路上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口呼‘恭迎皇后’‘皇后万福’。
端木玉把瑶瑶放在床上,寝殿中的喜娘宫女立刻上前来,喜娘一边说着吉祥的话,一边跪举着一个托盘到端木玉面前。
大周习俗,皇室宗族,男子从初生便有一块玉璧,上面刻了自己生辰八字和姓名,将来娶了妻子,这块玉璧便作为信物交给新娘。
端木玉拿起玉璧,有些冷淡地,放进瑶瑶手掌里。她低下头,看着玉璧上写的不是‘端木玉’,而是‘启元’,不禁有些怔忪。
“请殿下为皇后娘娘掀开珠翳。”喜娘笑着说,这最后一步,六皇子替皇上迎亲的任务变算完成了。
端木玉执了秤杆在手,居高临下看着垂眸低首的瑶瑶,忽然扔了秤杆,转身走出去。
一屋子的喜娘宫女吓了一跳,正待出声,瑶瑶却掀起珠翳,年纪小小声音却充满威严:“不要出声,让他去好了。”
“可是……。”喜娘有些犹豫,差着这最后一步,婚礼始终也不算完成啊。
“本宫说不准出声就不准出声,你们想抗命吗?”瑶瑶陡然提高了声音,吓得喜娘和宫女们连忙跪下来磕头,心里都在想真不愧是肖丞相的女儿,原以为只是十岁小丫头,就算肖丞相的势力再大,也不足畏惧,现在看来完全错了。
瑶瑶自己动手把沉重的凤冠取下来,放在桌上,转身道:“这里没你们的事,都出去吧。”
宫女们沉默着站起来,默默地退出去。片刻之后,跟随瑶瑶来的雅雅等人也进来了,都是自家人,瑶瑶也没有什么避讳,解了沉重的霞帔,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坐在床上,蜷着腿,眼睛大大的,映着喜庆的烛火:“姐姐,你会不会一直站在我这边?”
雅雅愣了一下,随即跪了下去,跟随进来的孙久,小红,秋梦等人也一起跪下去。
“奴婢会竭尽所能帮助娘娘。”雅雅抬起头,“奴婢身份低贱,不配做皇后的姐姐。”
瑶瑶淡淡一笑:“只要你站在我这边,你就永远是我姐姐。”
这句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好像‘姐姐’这个称号只是一种交易,雅雅抬起头,有些微微的怔忪,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和亲:“是。”
瑶瑶挥挥手:“好了,我累了,都下去吧。”
瑶瑶拉开窗户,天气渐渐入秋,冷风灌进来,满屋子的喜庆都被冲散了。
今天她本该是新娘的,可是她连新郎的样子都没有见到,独守空房,一个人对着红烛到天明。
真是可悲的命运。
可是这座深宫,从此以后便是她的家了!
瑶瑶抬起头,蓦然看见窗户正对的那一面围墙上,有个身影如同山岳一样站在那里。
那人的目光冷冷射过来,带着某种令人心惊的仇恨。
瑶瑶嘴角微微上扬,丝毫也不示弱地迎着那人的目光。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人哭着求你的肖瑶瑶吗?
两个人之间隔着漫长的黑暗,夜风吹拂,两个人的目光在夜色中相撞。瑶瑶骄傲地仰着脸,而端木玉冷酷地凝视着她。
再也没有童年的两小无猜,此时此刻,命运的喧嚣声,扑面而来……
*********
内臣把鸩毒酒端上来,小心地瞥一眼端木玉,走到肖瑶瑶身前,和两个内侍一起把她扶起来。
伤口流着血,她奄奄一息,还望着内侍笑:“你们想我死吗?”嫣然如花,漫天星光都坠落。
端木玉更是看得怒极:“死到临头,还恬不知耻!给她灌下去!”
内侍端起毒酒,捏住她的脸颊,整杯毒酒倾倒进口中,呛得她连连咳了好几声。
蓝乔乔跪在地上,终于可以放心地笑了。
“肖瑶瑶!”飞奔而来的成交一脚踢开内侍,把肖瑶瑶抱起来,手脚颤抖,“吐出来,快吐出来。”
“大兔子……。”肖瑶瑶抬起沾满血腥的手,轻轻抓在端木瑾前襟上,“你说过相信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算!一辈子都算!”端木瑾跪在地上,抬头对端木玉道:“肖瑶瑶没有引诱我,是我喜欢她,是我犯的错,王兄要怪就怪我,与肖瑶瑶无关。”
“她已服罪,喝下毒酒,无人可救。”端木玉用脚踢翻了内侍手中的盘子,酒杯倾倒在地上。
端木瑾从没有如此绝望过,望着肖瑶瑶苍白的脸,觉得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
“王兄只听信高丽公主一面之词,便赐死无辜之人,”端木瑾抬起头,眼光凌厉,“你算什么皇上!”
端木玉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端木瑾脱口而出的话被一只纤白的玉手拦住。
“皇子,”肖瑶瑶对着他轻轻地笑了,“我没事。”
端木瑾瞪大了眼睛:“你没喝毒酒?”
“喝了,”肖瑶瑶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扬,她随即抬起头,望向震惊的端木玉:“皇上是不是也很震惊呢?”
端木玉把目光投向战战兢兢的内臣,内臣连忙倒地磕头:“皇上,小的拿来的真是鸩毒。”
“和他们没关系,”肖瑶瑶脱开端木瑾的怀抱,摇摇晃晃站起来,双手放在手上的胸口上,“没错,我是个妖怪……。”
“住口!”端木瑾愤怒地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到自己怀中,“你不是!”
她感觉眼角有湿湿的感觉了,真的……肖瑶瑶纤细的手指放在眼角,看着端木瑾,已经不能言语。
你不是!
他不知道,这句话对她有多么重的分量。
端木瑾指着蓝乔乔对端木玉道:“高丽公主辱骂在先,肖瑶瑶才会出手伤了她。”
蓝乔乔惊慌地道:“我的伤,是她咬的!”
“有谁看到吗?”端木瑾反问,蓝乔乔咬住嘴唇,那时候她身边没有人,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端木瑾皇子要护着那个妖怪?
当着众多周国大臣,蓝乔乔一时说不出话来,端木瑾冷笑一声:“你辱骂肖瑶瑶,然后在诬告她,这杯毒酒应该是赐给你的。”
蓝乔乔吓了一跳,连忙磕头求饶:“皇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肖瑶瑶走过去,扯过蓝乔乔的头发,逼着她抬起头:“我告诉你,我娘叫赵越,她是天底下最美丽最清白的人。”
蓝乔乔在肖瑶瑶靠近她的时候已经吓得浑身僵硬,听到她的声音时,眼前一黑,就晕过去。
肖瑶瑶站起来,面对这端木玉,扬起笑脸:“皇上,下次要杀我的时候,不要用毒酒。”
端木玉怔了一下,随即怒气爬上俊脸:“你虽没有做出苟且之事,可是你在宫里出手伤人,朕同样不饶你!”
“皇上,瑶瑶公主护母心切,请网开一面。”
肖瑶瑶越过端木玉的身侧,看到高正海跪了下去,她愣愣地望着这个人。
端木玉也略显吃惊,高正海竟然会为一个异国的公主向他下跪求情,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既然丞相也为你求情,今日之事朕便不再追究……。”
高正海在那一头抬起头来,望向肖瑶瑶。肖瑶瑶出神地望着那双眼。
很久之前,她记得流落在周国的时候,有一次娘生了很重的病,在昏迷中,娘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不韦……。”
肖瑶瑶不知道谁是‘不韦’,可是娘叫这个人名字的时候,哭了。
端木玉已经离开,高正海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孩子……。”
肖瑶瑶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后退了一步:“丞相大人。”
高正海放下手,看着她说:“我和你娘,是故知。”
肖瑶瑶点点头,没有表示过多的热情,也没有排斥。
高正海道:“越贵人,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丽高贵的女人。”他的眼神忽然飘忽起来,仿佛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微微带着忧伤。
“谢谢。”肖瑶瑶恭敬地弯下身子。
“不必多礼,以后在周国,有需要就来找我吧。”高正海扯下腰间的一块玉牌,“这是老夫的令符,见到令符就如见到老夫一样。”
“我不要。”肖瑶瑶把他递过来的玉牌推了回去,“今日之事,肖瑶瑶已经万分感谢,相信娘在九泉下有知,也会感谢大人。”
高正海叹了一口气,把玉牌收起来,肖瑶瑶向他鞠了一礼,转身离开。
“那是高正海的令符,你拿着它,等于有了一道护身符,为何不拿?”端木瑾和肖瑶瑶并肩走着。
“我不要别人怜悯我。”肖瑶瑶决绝地说。
真不是一般的倔强呢!端木瑾摇头,担心地问:“你的伤……。”
肖瑶瑶笑了笑:“没事,只是小伤,有事的话我早死了。”
关于那杯毒酒,端木瑾没有问,她也没有说,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一道伤疤,不能揭开的伤疤。
回到迎春宫,若雅过来看她,哭了许久,她离开之后,肖瑶瑶坐在窗边发呆。
小红在她身后缓缓叹气:“看来在周宫里,我们是呆不长了,希望师父快点儿来。”
“小红,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之后,我们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要被人发现。”肖瑶瑶伸出手,在夜空中,像是轻轻把明月托了起来。
小红偏着头笑道:“好啊,只有小红和公主。”
也只有她和肖瑶瑶,同一类人,就应该在一起。
瑶瑶公主,从被师父带回去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和别人不同。
*********
第二天肖瑶瑶被太皇太后召到甘泉宫,太皇太后摆了一桌子山珍海味招待肖瑶瑶,对她大献殷勤。
肖瑶瑶觉得头皮发麻,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太后……您不用对我这么好……。”
“肖瑶瑶太了不起了,听说你喝了鸩毒,居然安然无恙。”太皇太后给她夹来一只又大又肥的鸡腿,“多吃点儿。”
关于肖瑶瑶和鸩毒不死的事情,在宫里已经传开,人们都不禁把她往蓝乔乔说的哪一方面想:难道她真是妖怪吗?
“我帮你监视渺儿姐了,她很安静,没有可疑举动。”
“我要问你另一个问题。”太皇太后神秘地一笑,“你和秦力是什么关系?”
肖瑶瑶手一抖,碰翻了酒樽,她蓦地站起来。
“别急。”太皇太后连忙招来宫娥收拾桌子,拉着肖瑶瑶一起进入内室,“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是我师父。”肖瑶瑶说,“从小就收养我。”
“师父。”太皇太后点点头,忽然凑近肖瑶瑶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肖瑶瑶走到另一边。
太皇太后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奇怪了,秦力人称‘天下第一男宠’,让太后神魂颠倒,竟然没有染指你这个小徒弟。”
肖瑶瑶并不意外听到这些,关于秦力在周国的种种传言,她已经听过不下百次。
‘天下第一男宠’算什么?秦力是太后远远都想象不到的人,那个人,比魔鬼都要可怕百倍。
“师父对我做的事,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残忍千万倍。”肖瑶瑶望着太皇太后,含笑的美目渐渐染上一丝冰冷。
太皇太后怔了怔:“是什么事?”
肖瑶瑶望着她,忽然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我不告诉你!”
“你!”太皇太后气结。
秦力究竟对肖瑶瑶做过什么事呢?太皇太后猜不透,看见肖瑶瑶依然笑得这么开心,她反而迷惑了。
也许正像端木瑾说的那样:有一种人,她笑的时候,其实是在哭。
第二天一早,各宫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们一起来凤仪宫拜见新皇后,当日早上,瑶瑶盛装打扮,在凤仪宫的正殿中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跪拜的一行人。
太子领着皇子公主们,妃嫔则由丽妃带领,整个大殿占满了人。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场面,瑶瑶有些局促,抬头看了看雅雅,雅雅会意,上前一步,微笑道:“娘娘尚且年幼不懂事,往后在宫里,便要请各位多关照了。”
众人连忙跪下去,直呼不敢。瑶瑶扫了一眼,皇子中没有陆安阳,他果然是去了军营,深宫里唯一的朋友都不在,她有些遗憾。
端木玉就在太子身后,她没有看一眼,只是道:“往后这后宫还是后宫,各位该做什么也一样做什么,皇上重病,本宫不希望任何人打搅皇上的休息。”
一个十岁的小娃娃,说出这一番话来,却让人莫名地心惊。嫔妃们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小女娃真的是后宫之主。原先看着分明就是面捏的女娃,漂亮得令人窒息,但是孩子始终是孩子。
这时才发现这孩子非同一般,不愧是肖丞相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深得乃父之风,一句话出口,也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压力。
再说皇上重病,后宫已许久没有恩泽,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也少见了,后宫再是平静不过了。
早上的例行拜见之后,瑶瑶带上雅雅和几个丫鬟,便去长乐宫朝见皇上,她如今已经是皇后,于礼,是应该向皇上请安的。
长乐宫外守卫森严,一重又一重的侍卫,瑶瑶拿着皇后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进去。
太子已经在长乐宫中,向皇上汇报每一日的政务,皇上枕着靠枕,眼睛半睁,面色苍白,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
太子的声音很温和,在安静的寝殿中,犹如珠玉落地。听到内侍禀告说皇后驾到,才停止汇报,站起来,回身行礼。
“太子不必多礼。”瑶瑶摆摆手,走上前几步,敛了裙摆跪下去,声音脆脆的:“臣妾参见皇上。”
端木瑾平静的眼波微微动了一下,看向那个敛裙跪拜的小女孩,这么小的小娃儿,真的是他父皇的女人吗?总觉得,很难以置信……
皇上微微呻吟一声,眼皮动了动,终究没能全部睁开眼睛,只是眼珠转了转,大概是看到了瑶瑶的脸,喉咙里呼哧呼哧的,鼻息很重,半响,才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让瑶瑶站起来。
“皇上,臣妾准备了清粥,让臣妾扶您起来吃一些可好?”瑶瑶的笑容甜甜的,任何人都拒绝不了。
“还是问过御医再进食吧。”端木瑾道。
瑶瑶端着粥碗,斜眼看了一眼端木瑾:“太子殿下是不放心本宫吗?”
“不敢。”端木瑾微微垂首,神情不卑不亢。
瑶瑶冷笑一声,低下头喝了一口粥,再抬起头笑道:“现在太子可放心了?”
“端木瑾绝不敢怀疑皇后,只是父皇的饮食一向由御医掌管,有御医在对父皇更好。”
“端木瑾……。”皇上嘶哑的喉咙里艰难地说话,因为难得开口一次,所以端木瑾连忙躬身倾听,皇上道:“皇后一番心意……咳咳……。”
“儿臣明白。”听到皇上开始咳嗽,端木瑾连忙对瑶瑶说:“端木瑾失礼了,请皇后恕罪。”
“太子也是一番苦心,何必自责。”瑶瑶微笑,像个天真的孩子,转身笑看着皇上:“让臣妾喂皇上可好?”
皇上难得露出虚弱的笑容,点点头,让瑶瑶一勺一勺喂自己喝粥。
端木瑾在一旁看着,神色淡然,心里却有小小的波动。
好一个肖瑶瑶啊!
想不到小小年纪,不仅口齿伶俐,而且心机深沉,这么容易就博得父皇欢心,将来和肖汉成里应外合,大周危矣!
皇上喝了粥,似乎心情大好,竟然靠着软垫,和瑶瑶说了好些话,之后累得睡过去,御医来看了,大喜,说皇上比平日好了不少。
从长乐宫出来,宫门口端木瑾和瑶瑶一起停下来,端木瑾转身道:“有劳皇后了。”
“我既然是皇后,谈什么有劳呢?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小小的身子在站得笔直,一派不可侵犯的模样。
端木瑾不禁一怔,看着那张小小的带着倔强的脸,微微失神。
“殿下看什么呢?我可是你的母后。”瑶瑶微仰着脸,笑容妖媚。
端木瑾回神,听了她的话,莞尔一笑:“你才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瑶瑶的目光斜斜掠过端木瑾英俊的面孔:“是吗?殿下可不要小看丫头哦,否则会后悔的。”说罢,提着裙摆从台阶上走下去,一边走,一边咯咯笑出了声音。
跟着走下去的雅雅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端木瑾,似有话想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快步跟上瑶瑶走了。
深夜,乌云悄悄遮住了天上的明月,皇后睡着之后,凤仪宫一片安静。
雅雅回到独住的房间,坐在床上悠悠叹了一口气,瑶瑶越来越不像瑶瑶了,上一次被绑架之后,更是和以前的性格极端地相反。
她叹着气,忽然觉得帘外有个黑影,吓了一跳:“是谁?!”
黑影动了一下,伸出手,掀开帘子,慢慢走近烛光中,雅雅才看清楚那种朝思暮想的脸,顿时心跳加快:“太子殿下?”
端木瑾微微一笑:“深夜造访,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哪有冒犯?她日日夜夜都想着见着他,这时候就算他来杀了自己,她也无怨无悔……雅雅俏脸绯红,低下头,轻声道:“太子有何事?”
“也许是我多想了,总觉得今日长乐宫一别,姑娘似有话和我说。”
雅雅呼吸一滞,飞快地抬起头,又低下去,心里思绪纷乱:“我……。”
“姑娘有话请直说。”端木瑾见她嗫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确实有话和自己说。
“太子殿下……。”雅雅抬起头,哀哀地说:“雅雅不该忘恩负义,但是雅雅不忍心……瑶瑶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瑶瑶小姐了,她……对六皇子怀恨在心,所以,想请太子殿下万事小心。”
端木瑾看着这个女子,从当日在画舫上第一次见她,便觉得绝不是寻常女子,想不到她有如此慈悲心肠。
“多谢姑娘。”端木瑾朝她微微躬身拜谢:“姑娘的警言,端木瑾铭记在心。”
雅雅心里一暖,能为他做一点儿事,对于自己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里敢让他道谢呢?
小心翼翼抬起眼睛,痴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端木瑾看着她,心想这样的女子确实不该在烟花之地被辱没,可是现在不是更好吗?她是肖汉成的义女,又是肖瑶瑶信任姐姐,而她喜欢自己。
这,不是一颗很好的棋子吗?
端木瑾微微皱眉,自己竟然产生这么龌龊的想法!用伤害一个女子作为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何时变成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了?
雅雅看见他皱眉,以为是自己的目光让他觉得为难,她是青楼女子,身份低微,而他是太子,二者的身份天差地别,她有这奢望原本就是亵渎了他的高贵。
心中刺痛,雅雅连忙跪下去:“是民女奢望,请太子殿下恕罪!”
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住她的腰,制止了她下跪的动作,轻轻一拉,便把她拉入怀中,陌生的男性气息闯入鼻尖,雅雅面红耳赤:“殿下……。”
“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一点儿都不低微。”低沉的嗓音撩人心弦。
雅雅的心一瞬间被融化,泪水夺眶而出:“多谢殿下……。”
“聆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不敢考虑儿女情长,所以,原谅我。”
“我明白。”雅雅抬起染泪的小脸,痴痴望着他:“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可以看见殿下就好。”
听他如此温柔唤着自己的名字,她已经幸福要死去了,更多的奢望,她已经不敢想象了。只是女人的贪心让她忽然产生背叛肖家的感情。
她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肖家的情义她不可以忘记,但是……无论对大周,还是对端木瑾,肖家的覆灭都是最好的结果。
第二天天没亮,瑶瑶就起床,跑来敲她的门:“姐姐,你可醒了?”
雅雅一夜没睡,睁着眼睛想昨晚的事情是不是自己做梦,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听见瑶瑶的声音,连忙起床开门,看见瑶瑶已经穿戴整齐,一身淡雅的水绿色长裙,清新可人。
“怎么了?”雅雅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不禁问。
“昨日和皇上说好了,今日一早便带着清粥去请安的。”
“可是现在天色还早,皇后不用这么心急的。”
瑶瑶笑了笑:“姐姐可想瑶瑶在后宫真正站稳脚跟?”
雅雅一惊,连忙跪下来:“奴婢该死。”
瑶瑶把她扶起来,小小的脸上是不同于她年龄的笑容:“快起来,我已经让孙久准备好了清粥,要走了哦。”
“是。”雅雅答应一声,连忙转身进房间去准备。
天没亮瑶瑶就在长乐宫外等着,亲自用暖炉暖着粥,入秋的天气,早上有些冷,她一个小孩子,却比侍卫站得还久,一直到换班的时候,还在宫外等着。
看的伺候皇上的几个老太监都不忍心,几次想进去通报,都被瑶瑶拦住了,说是不能打扰了皇上的休息。
天亮之后,皇上悠悠转醒,太监进去通报,因为瑶瑶让雅雅拿了不少金银打赏他们,所以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把皇后在宫外等候两个时辰的事情说了一番,皇上初醒,一听这话,感动地长叹一声,连忙召皇后进来。
瑶瑶站了两个时辰,腿都站麻了,抱着小暖炉一拐一拐的走进来,到了床边,连忙跪下:“参见皇上。”
皇上忙叫太监上前扶起她,今日一早,皇上精神好了不少,见了瑶瑶,心里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和感慰,柔声道:“今日辛苦皇后了。”
“不辛苦。”瑶瑶摇着头,发髻上钗环叮当,又娇俏又可爱,皇上不禁怔了一下。
“昨日臣妾答应过皇上早上来服侍皇上喝粥,臣妾初进宫,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醒,特意来早一些,否则倒让皇上等臣妾,臣妾岂不是罪过吗?”
皇上欣慰地笑起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腻,顾爱卿有你这样的女儿,一定非常幸福。”
瑶瑶笑道:“以后瑶瑶就是皇上的皇后了,和皇上永远在一起,皇上也会很幸福的。”
“呵呵……。”皇上难得开怀笑起来,病容也稍有褪色。
病体沉重的皇上在瑶瑶来了之后,身体竟然慢慢好转,瑶瑶每天清早必早早在长乐宫外守候,等着亲自喂皇上吃东西,陪皇上说话解闷。
对于十岁的女孩来说,这份耐心坚持,实在难能可贵,宫中人人看在眼里,都道肖汉成生了一个好厉害的女儿。
半个月下来,皇上竟能下床行走,偶尔也有瑶瑶陪伴着,在御花园中走一走。
御花园中常常听见瑶瑶银铃般的笑声,而皇上像个慈祥的长者,又像个包容的丈夫,微笑看着自己年幼的小妻子。
难以想象,五十多岁的皇上,还能娶一个十岁的孩子为妻。因为病体未愈,只能看着这朵鲜嫩娇美的花儿却不能碰,坐在凉亭中的皇帝,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泛出属于帝王的冷厉!
“瑶瑶。”皇上一招手,把正和宫女在池塘边看鱼的瑶瑶叫过来。握住她小小的手,笑道:“瑶瑶啊,在宫里你可高兴?”
“高兴啊!”瑶瑶想也没想,便点头不停,小酒窝在脸颊边若隐若现。
皇上苦笑:“就算有朕这样一个丈夫,你也高兴吗?”
瑶瑶歪着头,大眼睛黑白分明,一眨一眨,灵动得像一汪清泉:“皇上有什么不好?在瑶瑶看来,皇上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听了她的话,皇上开怀地笑起来,轻轻捧住了她的脸,用重病之后虚弱的嗓音温柔道:“你还只是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是有你这句话,朕一定会好起来,你要等着朕,等着朕能和你共谐连理的时候。”
瑶瑶反手握住皇帝的大手,低下头,软软的嘴唇轻轻吻在皇上掌心里,“瑶瑶会等的,皇上一定要好起来。”
皇上欣慰地摸着她柔软的发,身体虚脱,而她的一吻,温暖的力量通过她的嘴唇,传递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真希望从此好起来……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油尽灯枯的身体在肖瑶瑶来临的那一刻,便有着挣扎苏醒起来的欲望。
他美丽的妻子,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度过漫长的人生?
“陛下,六皇子来给您请安了。”内侍常德悄悄走过来,俯身低声说。
瑶瑶抬起头,笑了笑,在皇上脚边的脚凳上坐着,理了理衣裙,皇上生病说话不便,得到皇上点头许可之后,瑶瑶便道:“让六皇子进来吧。”
常德应声下去,不一会儿,便引着一身黑衣,英俊潇洒的少年皇子进来。
入秋的御花园,依旧各种奇花异草争妍斗艳,凉亭下一株海棠开得绚烂,无数花朵如同天边的云霞,夺人眼目。
端木玉经过一路海棠,走进凉亭,行了礼,皇上挥挥手,赐坐。
“听说皇儿文武都大有长进,朝中官员都赞不绝口,徐将军从边关回来,与皇儿切磋,连徐将军都败在你剑下。”皇上声音虽小,但是很平稳,长长地话说下来也未见呼吸粗重。
端木玉谦恭地道:“是徐将军有意让儿臣,如果徐将军使出全力,儿臣必定是手下败将。”
“徐将军为人耿直,断断不会做示弱认输的事,皇儿武功有长进,朕很欣慰。”皇上微微摇头握着瑶瑶的小手轻轻拍了拍。瑶瑶抬起头,对他甜甜一笑。
端木玉虽微微低头,却刚好能看见瑶瑶对皇上那娇媚的笑容,心里划过一丝痛,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儿臣学好武艺,将来为父皇分忧解劳。”
皇上微笑着点点头,低头对瑶瑶道:“朕有一柄宝剑,你亲自取来,朕要赏给端木玉。”
皇上有意支开她,是有话要和端木玉说,瑶瑶心里明白。站起来,行了礼,提着裙摆走出去,经过端木玉身边时,脚踩着长裙忽然一滑,向前扑倒。
端木玉是出于身体的本能,伸手去扶她,她软软的身子被他扶住,他低下头,此时刚好他的身子挡住皇上的视线,他看见瑶瑶抬起头,脸上带着狡猾得意的笑容。
端木玉心下一惊,自己着了这个丫头的道了!好一个肖瑶瑶,在皇上面前上演这一幕,分明想离间他和父皇的关系!
宫中上下无人不知皇上对这个年幼的皇后宠爱有加,虽然重病加身,却时时都召皇后陪伴在身侧。
瑶瑶现在这一招,便让皇上对他的品德产生怀疑,毕竟瑶瑶和他年纪相仿,而且皇上与皇后还未行合卺之礼,如此一来……
所有思绪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端木玉在看见瑶瑶脸上诡异的笑容时便克制地站起来,把瑶瑶的身体推开。
他用的力道掌握得很准确,心里清楚瑶瑶会站得稳稳当当的,但是他的手才推开瑶瑶,瑶瑶的身体便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从凉亭的侧栏边摔了下去。
凉亭虽然不高,底下却都是花盆,瑶瑶摔下去,身体正好砸在花盆上,所有人心里都重重地响了一声。
端木玉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有用力!
皇上宠爱瑶瑶,看见她小小的身体从侧栏边翻了下去,心里像被刀割了那么难受,一激动想站起来,却奈何病体沉疴,刚站起来便摔倒在地上。
顿时,御花园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乱了套,扶皇帝的扶皇帝,去凉亭下救皇后的救皇后,奔跑喊太医的喊太医。
只有端木玉像个石雕一样站在凉亭里,看着瑶瑶摔下去的方向,脑中一片轰然。
他分明看到……
看到她摔下去那一瞬间,眼中燃起的某种强烈的火焰……
那是什么?
让他如此心惊……
是……仇恨吗?
所幸皇上那一摔并没有立刻就晕过去,因为心系瑶瑶,所以在被内侍扶起来之后还是强撑着,让内侍搀扶着,出了凉亭。
瑶瑶也被宫女从一堆怒放的海棠中扶出来,她发髻散乱,朱钗乱晃,衣裳凌乱,额头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她一见皇上就哭倒在他脚边,身子颤抖,惹人怜惜。皇帝心疼,半跪下去,把她抱在怀里,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到她害怕的颤抖,一边喊御医,一边用沙哑的声音道:“来人,把六皇子给朕……。”
“皇上!”瑶瑶像是无比害怕,紧紧蜷缩在皇帝怀中,哭得泪眼汪汪,额头上的鲜血都流进眼睛里,混合着泪水一起流出来,分外诡异。
“是瑶瑶不好,是瑶瑶自己失足摔下来的,不关六皇子的事,请皇上不要动怒,保重龙体要紧。”
她越解释,皇上心中的怒火便越盛,怒火一冲,导致病势侵袭,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内侍手忙脚乱抬起皇上,匆忙回宫。
瑶瑶尾随在后,在雅雅和孙久过来搀扶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一眼呆呆站在凉亭内,完全不知所措的六皇子。
这一下,完全砍断皇上和他之间的信任!
端木玉,我看你今后还能靠谁?!
皇上这一气,着实病了好几天,一直昏昏沉沉不曾醒来,瑶瑶便在床边日夜陪伴。六皇子则在长乐宫大殿中跪了好几天。
他跪在外面,坚决地咬请罪。
这一天瑶瑶出去,经过他身边,稍微停一下,有意无意说一句:“六皇子辛苦了。”
端木玉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心底的恨意却无法抑制地滋生。
这个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那么得父皇宠爱,却做出这种事故意气得父皇病倒。而且,他和父皇之间原本好好地关系,恐怕这一次也…….
在皇宫里不似在民间,父子亲情关系极其薄弱,稍微一丁点儿不小心,便会让这层关系彻底破裂!
皇上有子嗣无数,可是能得皇上信任宠爱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余几位母妃出生低贱的皇子,根本连皇上的面都很难见到。
因为他的母后娘家势力也极大,加上貌美如花,深得皇上宠爱,他和太子从小便是在皇上跟前长大的,可自从皇上生了一场大病便一病不起之后,肖丞相的势力快速渗透,甚至祸及后宫,便很难与皇上亲近了。
说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皇上对太子和六皇子的感情比起一般皇子深厚了不少,就算病重也经常召见。
但是随着父皇重病不能理政,加上太子又年轻有为,皇上猜疑心很重,肖汉成那个奸贼在皇上面前花言巧语,皇上对肖丞相的信任倒是更胜自己的亲生儿子。
做帝王的哪一个不留恋自己的帝位?更何况皇上壮年时被病痛折磨,一直至今,对周围人存在的信任早就消失殆尽了,就算亲儿子又怎么样?前朝还不是因为皇子夺位,导致国家内乱而亡的吗?
瑶瑶的那一招,让皇上和六皇子之间薄弱的信任环节彻底斩断了,而此时她又在此冷言冷语,端木玉怒不可遏,什么都顾不得,他长得高,就算跪着,一伸手就揪住瑶瑶,恶狠狠瞪着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瑶瑶偏过头,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充满了天真的孩童神情,让端木玉不禁一怔,但随后,他又无比后悔自己的莽撞!
他简直太小看这个丫头了!
他一怔的那一个瞬间,她的表情已经飞快从天真转变成得意,然后又变成恐惧,最后终于演变成医生撕心裂肺,仿佛撕扯着骨肉心血的尖叫,大声哭了起来。
大殿中空旷,她的哭声那么大,整间大殿都在回荡,甚至传到了内殿中,宫女太监看了这情景,都吓了一跳,呆呆看着。
端木玉想松手,知道又被这个丫头耍了一道,怒火熊熊燃烧,可是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发怒,他记着自己是来向父皇请罪的。
而瑶瑶又哪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她一边哭着,一边死死拉着端木玉的手,就是不让他松手,又哭又叫,像是眼前的人是什么魔鬼,要拖着她下地狱。
内殿中忽然一片混乱,有内侍高喊着:“陛下,陛下小心啊!”
端木玉脑子里轰然一声,抬起头,便看见皇上穿着单衣,神情憔悴,然而整张枯瘦的面庞上却充满了暴戾,双眼充血,从内殿出来走了几步,颤抖的手指着他:“你,你……。”一句完整的话也未说出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明黄的单衣。
“父皇……。”端木玉知道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严重,他完全没有想到瑶瑶会接二连三给他来这一招。
他更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小孩会玩这样的心计,演戏又如此逼真,就连他都有一种错觉:刚才是否真的欺负了瑶瑶?
看见她哭得惊怖凄惨,满眼的惊慌,满脸的恐惧,他,真的分不清现实了……
可是心里的恨意和怒气那么强烈,他的手指也不由自主收紧,紧紧抓着瑶瑶的衣襟,而瑶瑶用力一挣,只听‘嘶’一声,上好的锦缎被撕开,她衣衫凌乱,泪流满面,这副情景,实在让人不胡思乱想才怪!
“皇上,皇上……。”瑶瑶挣脱开来,半刻都不耽搁,连滚带爬跑到皇帝身边,紧紧抱着皇上哭泣。
这一回皇上没有被气得晕过去了,吐了一口血,但觉灵台明澈,胸中顺畅,像是病也好了大半。搂着怀中年幼的小妻子,怒视端木玉:“你对瑶瑶做了什么?!”
“父皇,儿臣……。”端木玉的话还没有出口,便被瑶瑶一声大哭打断,她抓着皇帝的衣襟,哭道:“皇上别问了,请皇上不要问……。”
如此模棱两可的话,更让皇上怒极,手指一指刚才便在大殿中的一个太监:“你说!刚才六皇子对皇后做了什么!?”
那太监被皇上点名,吓得腿一软便跪在地上,面如土色,不住地磕头:“皇上恕罪,奴才,奴才不敢说……。”
“说!”皇帝像野兽一样咆哮。
太监头点着地,颤抖着说:“是……奴才刚才从殿外进来,看见皇后走来,劝说六皇子回去歇息,哪知,哪知六皇子不领情,却抓住皇后…….。”说着,抬起头惊慌地看了一眼皇帝。
“说!”皇上咬牙切齿,全身都在颤抖。
太监磕了头,接着道:“奴才,奴才见六皇子把皇后……按倒了,然后……皇后娘娘大哭起来,想逃走,六皇子紧抓着不放……。”
“你胡说!”端木玉一边听,一边怒火中烧。
谎话!这些全都是谎话!
他脸色苍白,剑眉几乎倒竖,一把揪住了那说话的太监:“你为何说假话!?你刚才看见的明明不是这样!”
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哭着:“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奴才不敢胡说啊……。”
“端木玉!你还想狡辩?”听了太监的话,皇帝更是气急,见端木玉抓了太监出言恐吓,便出声叫侍卫:“来人!把六皇子带出去,打断了腿,扁为庶人,赶出宫去!”
侍卫冲进来,抓住了端木玉,他毕竟年幼,身上又没有武器,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抓住他,在皇上面前他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怒视着瑶瑶:“肖瑶瑶!”
他终于知道了,刚才的一切都是她早就策划好的。
不敢相信……她才十岁啊……
瑶瑶在皇帝怀里一哆嗦,小手抱紧皇上的身体,皇上怒道:“拖下去,打死!打死!”
皇子竟敢公然在皇帝寝宫妄图玷污皇后,自古以来还是头一遭!
如此无礼的六皇子,打死也不足惜……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一声通报:“太子驾到!”而后又是一声:“肖丞相到!”
太子当先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呆住了,看见被侍卫按住的端木玉,再看向皇上和皇上怀中的瑶瑶,似乎明白了什么。
又是那个丫头搞鬼吗?上一次御花园中的事他已经听端木玉说过了,心中也微微诧异,十岁的小女孩,心机未免太深了。
而这一次……看来更加严重了……
随后走进来的肖汉成也是微觉意外,看见蜷缩在皇上怀中哭泣的女儿,不禁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瑶瑶听到父亲的声音,便哭着抬起头,看一眼父亲,又低头在皇上怀中伤心哭泣。
众人皆知肖丞相非常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此刻肖丞相看见爱女如此伤心哭泣,怎么能不生气?
肖汉成的目光转向北侍卫抓住的端木玉,表面上虽无不敬之意,目光却凌厉如刀。
“爹!”瑶瑶忽然唤了一声,泪眼汪汪道:“您别问。”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道:“若是端木玉做了失礼的事情,还请皇后看在端木玉年幼不懂事的份上,不与他计较。我作为兄长,没有好好管教好端木玉,是我的错,皇后若要责罚,请责罚我吧。”
“皇兄……。”端木玉大惊,怎么可以让兄长代自己受过,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看见端木瑾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安静。他知道皇兄一向冷静睿智,便不再多言。
缩在皇帝怀中的瑶瑶抬起头,目光在端木瑾身上转了一圈,见他一脸平静,神情淡若水,便也擦了擦眼泪,声音轻轻的:“这一次,兴许是意外……。”
皇上一怒道:“若三番两次都是意外,难道是朕眼睛瞎了!?”
肖汉成道:“请皇上息怒,正如太子殿下所说,六皇子年幼无知,难免犯错。”肖汉成的目光与瑶瑶的轻轻一撞,心里便像开了花一样乐,这个女儿,完完全全像他!做事果断快速,毫不拖泥带水,小小年纪脑中智谋百出,让他无比欣慰。
只可惜啊,若瑶瑶身为男子,那该是何等惊天动地的人物?哎,可惜成均却一点儿都没有遗传到他……
一向对肖汉成言听计从的皇帝,这一次却忽然反常起来,好像多年的病都好了,双目炯炯有神,看向端木玉:“就算是意外,连续两次,朕也决不原谅!”
“父皇!”端木瑾猛地跪下来,“端木玉年纪还小……。”
“瑶瑶年纪比他还小!”皇上坚持道:“这次朕留你一条性命,不过,你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活罪也难逃!来人,把六皇子关进大牢,永世都不准他出来!”
“父皇!”端木瑾大喊,永世不得出天牢是什么样的下场?历朝历代,只有皇上仇恨入骨,诛九族都算便宜的乱臣贼子才会被关进天牢折磨。
这么多年病体孱弱的父皇,果然是昏庸无道,被肖汉成这个老贼灌了迷魂汤,现在又被肖瑶瑶迷得晕头转向!
皇上一挥手,根本不听端木瑾任何求情:“不必求情!端木瑾,朕念你是太子,身兼监国重任,不会治罪于你,下去吧!”
皇上的宣判,让一直满心愧疚,心怀仇恨的端木玉慢慢冷静下来,倨傲地仰着头,突然大笑起来,他一笑,大殿中人人都把目光转向他。
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莫不是吓傻了?
皇上怒道:“你这个逆子!居然还笑得出口!”
端木玉笑过之后,突然眼神凌厉,瞪着肖瑶瑶:“好!肖瑶瑶,我端木玉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你!我今日不死,他日必亲手杀你!”
“逆子!你这个逆子!”皇上怒吼。
瑶瑶一面缩在皇上怀中,一面微微偏着头,明眸如星,红唇艳艳,面若桃花,笑容渐渐让她最美丽的风华显现出来。
端木玉,我肖瑶瑶,今生今世一样不会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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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两个月,都相安无事,周朝的政治在悄悄起着变化,周王政的势力让人无所觉察地渗透到每一个地方。
北齐,若,赵,卫,柔然五国合纵攻周失败,克卫。周国已是锐不可当。
周王政六年,周国公主有孕,端木玉大喜,在宫中设宴。
中原中身在掖庭宫,却从未获得过宠幸的佳丽只能无语凝噎,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她们没有权利争夺。
时近夏日,若雅却因为害喜好几天都出不了门,恹恹的在迎春宫。
“酸的吧?有身子的人应该会喜欢吃酸的。”肖瑶瑶从卿罗阁摘了一大把杏子回来,捡着酸的给若雅吃,“我娘说怀我的时候也喜欢吃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