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将小世子抱上溪边的大石头,让他坐在上面,随后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根长棍做鱼竿,还在棍子较细的一头绑上蚯蚓。
他将棍子递给小世子:“拿着这个。”
小世子有些懵懂,须臾,颇有兴致的问道:“这个可以钓鱼吗?”
“当然。”他颔首,一本正经的道:“你好在这儿看着,不要吵,不然鱼儿就会藏起来了。”
“好,我不吵了。”
小世子稚嫩的小手接过“鱼竿”,笑得粲然。
溪中鱼儿本在水中怡然不动,待她们走近俶尔远逝,在溪中来来往往,轻快敏捷。
“玠哥哥,这鱼儿真能钓着吗?”
乐妤望了望毫无动静的小溪,悄声在他耳边问道。
“总有一条甘愿上钩。”他望着潺潺而逝的流水淡淡道。
乐妤看他淡然的模样,想来是定然会钓到了。
琼玲俨然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性子,与小世子没甚两样,也那儿左瞧瞧右看看的,停不下来,这会儿又扑到草丛里抓蝴蝶去了。
萧茗也是有耐心得很,一直跟在她身后,不阻止亦不鼓励,只是默默瞧着。
她跑到琼玲身边:“琼玲,你和萧茗一同去拾些柴火回来吧,若是钓着了鱼,还可拿来烤烤。”
琼玲听着,欣喜叫好:“我这便去。”
萧茗听闻后,黑着一张脸冷哼一声:“你倒会吩咐人,我这双手是拿来弹琴的,不是拿来拾柴的。”
这人倒是清高得很,乐妤心想,也不知琼玲怎么就喜欢和这样的人待在一处。
琼玲看他不情不愿的模样,扯了扯他的袖子,粉嫩若桃李的小脸挂着恳求,声音软软的
:“萧哥哥去吧去吧,月儿姐姐说等会儿有鱼吃呢!”
萧茗虽不情愿,但看她的眼神却柔和了几分:“你想吃鱼?”
“是啊,所以萧哥哥去吧!”她咧嘴一笑。
萧茗显然已经被说动了,她们正准备要走,乐妤又嘱咐了几句。
“你们往山下的方向拾去吧,山上的方向是猎场太过危险了。”
她们所在的地方离司马颖打猎的猎场较远,往下便是山下,但往上便是猎场,自然应该往山下的方向。
琼玲应了声好便拉着萧茗走了。
“月儿,月儿,你快过来。”琼玲和萧茗方才走,小世子便压低声音叫乐妤,生怕自己的鱼被吓跑。
乐妤见他叫自己,便缓缓走到他身边:“何事?”
小世子拧了拧眉,将手中的“鱼竿”丢给她:“你帮我拿着这个。”
说着,双手撑着大石头,滑了下去落在地面,往卫玠的方向小跑过去,活生生似一团白嫩嫩的圆豆腐。
“我要和洛箫哥哥一起玩!”
稚嫩的声音响起。
乐妤心想,方才还乖巧的好宝宝的模样,怎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
她顺着他的方向望去,才发现卫玠此时正站在溪边,手上握着的木棍插着一条尾巴还在抖动的鱼儿。
他的身后是绿树成荫,脚下是流水潺潺,光影勾勒出他温和的轮廓,温柔浅笑之间周围景物顿时黯然失色。
卫玠见小世子朝自己跑来,便迈步朝他走去,将手中插着鱼儿的木棍递在他面前。小世子心花怒放,小嘴成圆圈状,感叹着:“哇,洛箫哥哥好厉害!”
……
不久后,萧茗和琼玲便拾来了些干柴,在溪边升起了一团火,青烟袅袅直上。
卫玠又捕了几条鱼,乐妤不禁感叹,她竟不知原来玠哥哥还会捕鱼的。
卫玠在火堆旁烤着鱼,小世子坐在他身边在他的指导之下,兴奋的拿着棍子烤鱼,等待着享用美味。萧茗坐在他们对面,一脸不情愿的默默举着棍子,眼睛却没看那鱼一眼。
琼玲光着脚淌在溪水中,清澈冰凉的溪水缓缓留在脚边,白嫩的双脚清晰可见。她挽起袖子,弯着腰似一棵折了的柳树般徒手在溪水中捞鱼。
乐妤在溪边净手,手触及之处是清冽的溪水,软软的淌在手边舒服极了。她才要站起身来,却被前面的人掀起的水花洒了全身,随后即是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响起。
“琼玲你真是顽皮,竟洒水!”她站起身,不甘示弱的舀起一捧水向琼玲撒去,以报方才之“仇”。
琼玲灵活的一闪,身上滴水未沾,向她吐了吐舌头:“月儿姐姐,来泼我呀!”
她粉嫩唇边的小酒窝似梨花般绽开,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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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你别跑!”见琼玲跑向了下游,她亦追了过去。
葱郁树木之下,清澈溪流之中,两个身影互相追逐着,水花在她们身边溅起,回荡着阵阵悦耳的笑声。旁边的人不禁为这笑声所动容。
良久之后,许是累了,本来泼水时吵闹不休的小姑娘们又相互亲昵的挽着对方的胳膊,言笑晏晏的朝岸边走去。两人的衣衫在方才嬉戏时洒上了水都湿漉漉的,正勾勒了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姿。少女们追逐过后的面上晕开了一层红晕,额前碎发上挂着滴滴水珠,似朝露未晞的桃李花,添了几分娇俏。
乐妤今日才瞧见,原来琼玲的手腕处有一个形似蝴蝶的红色胎记,栩栩如生的似随时可以飞走般。
她抬起琼玲的手,拇腹摩挲了几下她的胎记:“没想到还有这样好看的胎记。”
听到胎记,琼玲本来灿烂的眸子霎时黯淡了几分,带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哀伤:“这胎记似乎是我生来便有了,可惜我却从未见过娘亲和爹爹,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她们什么也没有留给我,只留了这么一个胎记,我想我的爹娘大约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丢下我的。”
琼玲曾与乐妤说过,她从小便是个孤儿,在腊月时被丢在了一个农户家门前,那农户夫妇正好没有儿女便收养了她,因着她小时候眼睛很大似个铃铛一般便取名唤作琼玲。那夫妻待她极好,只可惜后来他们双双因病逝世,她便被托付给了农户夫妇的亲戚。那亲戚嫌她太小,不能帮家里干活便整日打骂她,后来有一日她终于受不了了便逃了出来,那亲戚一家追了上来要将她抓回去。幸得遇上乐姿,乐姿问她愿不愿意与她回府,她说愿意,乐姿便给了那亲戚一些银两买了她,随后待她回了王府。
所幸在王府过得也是极好的,乐姿虽没让她做贴身丫鬟但也只是对她格外照顾的,除了让她扫扫院子外便随她游玩。
乐妤拍拍她的手,温柔一笑:“怎么会呢,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儿女的父母?”
琼玲眸子一亮:“真的吗?”
“当然了。”她肯定道。
琼玲摇摇头:“不过也没事,王妃和良素姐姐还有府里的嬷嬷对琼玲也很好,她们也像琼玲的亲人一样,还有,萧茗哥哥也很好……”
萧茗抬眼看到二人朝岸上走来,先是一怔,后垂下脸没好气的道:“怎么搞得这么湿!”
琼玲松了原本挽着乐妤的手,轻快的跑向萧茗,边问心无愧的道:“待会儿回去换身衣裳便好了。”她感觉自己的腹部似乎有些空空的,便又问道:“萧哥哥,我的鱼可烤好了?我都有些饿了。”
萧茗瞧了一眼自己烤的鱼,撇撇嘴递给她,头却撇向另一边:“给。”
她望着他递在自己面前的鱼,通体发黑,像块黑炭似的冒着黑烟,带着丝丝焦味,除了鱼眼之外皆看不出其它部位。
她小脸顿时一垂,下巴似乎快要掉到地上,怔怔看着那鱼,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本来想着的白白嫩嫩的鱼肉,变成了一块黑漆漆的炭。
乐妤见状噗嗤一笑,这鱼竟能糊成这副模样,怪不得方才萧茗被琼玲拉来烤鱼时一直黑着脸呢,原来是他不会……
“笑什么,又不是给你吃的。”萧茗冷哼一声,颇为不屑道。
这鱼这么黑难道还有人愿意吃?她强忍着笑意:“自然不是给我吃的,但您的技艺我不敢恭维,我吃个正常的便好。”
说着便坐到卫玠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鱼,看着这玠哥哥烤的鱼她心情甚好。这鱼与萧茗烤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鱼皮金黄香脆而鱼肉则是晶莹剔透,入口嫩滑香甜,美味至极。
小世子咽下了口中鲜嫩的鱼肉,望着萧茗的鱼好奇的开口道:“萧茗哥哥的鱼为什么这么黑?黑的鱼好吃吗?”
卫玠掰了鱼两边上最嫩的一块肉递到他嘴边,一本正经的道:“那不适合小孩子吃,小孩子应当吃这个。”
小世子乖巧的含进嘴里,细细嚼着。
乐妤禁不住想笑却值得憋着,可嘴早已似个倒挂的月儿般弯弯的。
萧茗听到小世子的话,面上一热,又看到自己面前的琼玲一副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模样,他显然是心中受到打击了,脸上似笼着一层阴霾般,将递给琼玲的鱼收了回来:“哼,不吃便不吃!”
他刚想将手中的鱼丢到火里,便被琼玲一把夺过,她的眸子似倒影着溪面上的波光纯净无邪,肯定的道:“不要丢掉,萧哥哥烤的琼玲都喜欢!”
他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微微一怔松了手,任她将鱼拿了去。
她本想证明自己狠狠咬一口给他看看,却不知该在何处下口,因为那黑炭般的鱼身着实无处可下口的。
她鼓起勇气闭上眼,张着嘴正想往那鱼身上咬一口,却被萧茗一把夺过。
他有些不耐烦,恶狠狠的道:
“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