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恶臭,自个儿都熏得够呛,心头有火,也只有忍着,跟着分析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叫做王万青的家伙。这人是我的同乡,朵朵便是他害死的。年纪小小,心性歹毒,四年前流亡东南亚,辗转漂泊,被泰国著名的班智上师收为关门弟子。就在去年,他在萨库朗许先生的支持下弑师代之,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才人物。此番来势汹汹,应该是要与我一决生死的。”
青伢子的这段典故掌柜的没有听过,不由得一阵惊讶。
我们正在说着话,刚才被我扔在地上的那个老式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我接通,电话那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陆左,怎么样,我给你的开胃小菜,味道还不错吧?”那声音做出呕吐的声音来。我心中恨意越浓,表面便越平静,淡淡地说道:“所谓的厄运魔猴,也不过如此。你还有什么花招么?尽管给我亮出来吧,也好让我开开眼不是?”
电话那头有点儿小意外,沉默了两三秒,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还认识这鬼东西,那么,想必你应该也确定我到底是谁了吧?”
我说:“青伢子,说起来我们已经有四年多没有见面了。不过说句实话,青伢子,我们之间其实并无仇怨,你何苦要为难于我呢?”
电话那头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用我们家乡话恨声说道:“我才十四岁,就有家难回,一个人漂泊南洋,提心吊胆,受尽屈辱,在你的眼里却是没有仇怨?哈哈,陆左,你这个苗家的叛徒,我忘不了那一个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我早就下定决心,我们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而死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对这样的熊孩子,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好讲,我也不愿意多谈,直接问道:
“我们的事,我们解决,张艾妮在哪里?”
青伢子一声诡异的怪笑:“你向后转,马路对面,离你十米远的那个垃圾筒,自己翻一翻吧!”
Chapter 9 穷凶极恶,灭绝人性
没等青伢子话儿说完,我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马路对面。
这是一个巨大的垃圾箱。这种笨重的铁箱子一般都有些年头了,二十多年前的配置,是附近居民生活垃圾规定的回收场所,不过村民们似乎更喜欢将垃圾丢弃在露天的垃圾堆,譬如老槐树旁边的那块儿。
我用脚踢了一下,里面似乎有动静,于是我绕到后面将垃圾箱的门给打了开来。首先出现的是几头油光水滑的大老鼠,这些小畜生炸了窝,惊慌错乱地越过我的裤脚,朝着黑暗处跑去;接着就是一窝个大体长的美洲蟑螂,挥舞着翅膀,有的爬,有的飞,乱成一团。我顾不得这些,直接将里面装垃圾的盒子给抽了出来。
刚一抽出,便立刻有一大群细小的蚊蠓朝着我扑来。蚊蠓如云,乌黑一片,我突然感到一阵惊悸,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两步,右手一挥,上面蕴含的巫力和龙威顿时就将这些蚊蠓给驱散开去,不过手一停下,它们又再次围了上来。
我身上有肥虫子的气息,按理说应该是蚊虫不近的,而这一团乌泱乌泱的蚊蠓并不畏惧半分,甚至连镌刻在我手心上面的龙纹之威都不顾忌,可见这些又是青伢子的布置。
这时朵朵杀出来,双手结印,一股黑色气息从她那粉嫩的十指之间激发出来,化作布袋状,将这些祭炼过的蚊蠓给悉数绞杀。朵朵帮我清理这些蚊蠓,我终于瞧清楚了,垃圾箱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在微微动弹,我紧张得浑身颤抖,伸手解开塑料袋子,往下一拉,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女人,可不就是失踪了好几天的张艾妮么?
“张艾妮?你醒醒,张艾妮!”
我呼唤几声,没有回应,急忙蹲下身子,手指放在她尽是鲜血的脖子上面,还有脉搏,鼻息也有,不过虚弱得不行了,身体也冷得可怕。我匆匆打量一眼,瞧见她衣服上面尽是细密的刀痕,将黑色小西装给划拉得衣衫褴褛,而鲜血早就已经将白色衬衫给染成了黑红色。
我朝着赶过来的特勤局同仁大声喊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救护车叫过来啊!”这边喊完,我又冲着电话厉声骂道:“我操你娘咧,王万青,你他妈的有本事站在我面前,信不信老子干死你!”
感觉到了我的愤怒,青伢子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浑不在乎地说道:“你别急,老子又没有把她弄死。今天这个结果,都是你带着这些条子过来的下场。你要没带那上百号拿枪拿炮的条子,自己一个人过来,肯定又是另外一个情况。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只是一个警告,真正的好戏还没有开场呢。
这电话你别扔啊,我半个小时之后,再打给你,等着我哟!”
青伢子在狂笑声中结束了通话,我差一点就将这个破手机给捏碎了。
街那边救护车拉着警报冲了过来。这时掌柜的手下已经检查过了张艾妮的伤势,正在小声汇报:“……全身有不下于五十道伤痕,被毁了容,手筋和脚筋也被挑断了,时间太久,不知道能不能接得上。她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失血过多,随时有生命危险……”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我怒火中烧,朝着河渠那边大声骂道:“肥虫子,别在那里搞了,快他妈的给我滚过来!”
正在河渠里清理食人鱼的肥虫子感受到了我的焦急,一道金光,直接钻入了张艾妮的身体里,帮忙止血,激活生机。
掌柜的瞧着手下围过来的一圈人,大发雷霆:“瞧瞧,瞧瞧你们做的这些破事!前天都已经通知你们小心布防了,结果还让人在这里动了手脚,甚至都将受害者放到了这个垃圾箱里面来了。你们都是怎么盯的梢,鼻梁上面的那两颗珠子是人眼睛吗?都他妈的瞎了是吧?”
张艾妮是我的下属,同时也是我的朋友,是杂毛小道和雪瑞的朋友,我对于她的安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此时此刻,她却因为我的关系,变成了这副模样。一想到这个结果,我就感觉心中那一股怒火,愤然甩出一拳,将那个铸铁垃圾箱外面的铁皮给打了个对穿。
拳头上传来一阵刺痛,许是流血了,然而终究比不上我的心更痛。我跪倒在地,整个人都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乏恶人,而青伢子则是那种从小就坏到了骨子里面的恶棍。这种人心里面有一个放大镜,能够将丁点儿的仇恨,放大到足以毁灭世界的程度,却从来不晓得反思自己的错误。像这样的家伙,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将他给毒死,结果今日成了大患呢?
我心里面充满了自责、愤恨,一脑子的浆糊。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子将我一把揪起来,按在了墙上。我愤怒地一甩,却没有挣扎开。是小妖,她一双手紧紧揪住了我的衣领,弄得我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小妖不顾我身上腥臭的河泥和污水,一脸不屑地骂道:“愤怒有用的话,那你尽管愤怒好了;疯狂若是有用,那你就疯了吧。有用么?没用吧!那好,收敛起你那廉价的感情,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要怎么才能抓到青伢子,给朵朵报仇,给艾妮姐报仇,也给般智上师报仇!”
小妖的话像一瓢凉水,将我给骂醒,我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将心情平复下来。瞧见我的眼神恢复清明,小妖脸上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我的脸,骄傲地说道:“对了,这才是我的陆左。无论你心中有多么愤怒,也要保持理智的头脑,找出真凶来,免得自己的朋友再受到伤害。”她这般说着,突然指挥车里有人冲了出来,指着斜对面的出租屋喊道:“那边有一个人,应该和这次袭击有关!”
我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瞧去,见那扇窗户后面有一个人影闪过,似乎在紧急离开。
我浑身绷得紧紧,低声喊道:“小妖、朵朵,跟住他!”
不待我说,这两个小宝贝儿便已经冲了过去,而我也如同猎豹,朝着那栋出租楼狂奔。当我一脚踹开出租房的铁门时,小妖已经协同朵朵将那个人给擒获在地。这是一个又瘦又黑的男人,一副东南亚脸孔,哇啦哇啦大叫。不是青伢子,想来应该是他的手下,在这里负责刚才针对我的袭击。
掌柜的带着人过来将这人拿下,就在把他押往囚车的途中,我手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陆左,时间总比我想象的快。对了,如果我预料得没错,我手下阿罗夜应该被你抓到了吧,那么,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来玩一场换俘的游戏呢?”
青伢子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冷声哼了一下,说换谁?
电话那头一番闹腾,传来了老油条老万的哭叫声:“啊、啊,大哥,别打了,要出人命了……陆哥,救命啊!”
Chapter 10 连下杀手
“老万,你在哪里?”我心急如焚,大声地喊着。我额头青筋直跳,老万最早在我与阿根合伙开饰品店的时候就跟了我,后来事务所一开张,他立马过来帮我张罗。虽说这人性子疲懒且油滑,又有些好色,然而却是这事务所员工里与我交情最深的。向来唯我马首是瞻,十分得力,没想到竟然又给青伢子给扣下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青伢子这接二连三的挑衅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感受到自己的朋友、家人的生命安全随时都有可能被威胁到,这一刻我的杀心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面对着我的愤怒,青伢子很开心:“嘿哟,生气了啊?开点小玩笑而已。
我们毕竟有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想着跟你见个面,聊一聊以前的交情呢。不过我这人喜静,受不了那么多人,所以烦请你单独过来,要不然呢,我有的是法子来折腾你!信不信?”
青伢子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是想要我孤身前往他所布的局中。接着他便跟我约好,让我先孤身一人返回南城,到时候他会打电话过来联系我的。
说罢,他再一次出言警告,说我但凡要是敢耍一丁点儿花样,那这件简单的事情可就要起大热闹了。
“不光是你们事务所的人,便是这整个东莞,我也能搅风搅雨……”
青伢子也是苗蛊一脉,而且在南洋流浪这么多年,手段极多,我无法确定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恐怖行为来。这也正是历代政府致力于消灭巫蛊的原因——对平民的威胁实在太大了。挂了青伢子电话,我问掌柜的能够定位到那个家伙的位置么?掌柜的询问手下,得到的结果是暂时不能。这结果气得掌柜的又是大发脾气,不过我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青伢子既然敢联系我,自然就有信心不被我们顺藤摸瓜,掏掉老底。
此时多说无益。我急忙打电话,确定事务所的其他同事的安危。结果让我越加气愤,财务猫儿联系不上,估计是也着了道。虽然我曾经叮嘱所有人要注意安全,然而对于青伢子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来说,事务所的这些同事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我也没有跟那些没有出事的人多解释,只是要求他们离开东莞,现在、立刻、马上!要么去度假,要么走亲访友,总之不要停留在住处了,也不用上班,在这期间的薪资全付,外出旅行费用报销百分之九十。
没遇事的员工自然是欢天喜地,王铁军则忧心忡忡,想多问几句,我却不再理会他。
车队离开,将重伤垂死的张艾妮送到附近的医院,进行紧急救治。急诊科的医生瞧见张艾妮的模样,吓了一大跳,检查完毕之后,劝我们放弃治疗算了。
听他说这话,我揪着这个医生的脖子,厉声警告他说,“该干嘛干嘛,我保证她现在死不了。但倘若你这边耽搁了什么,信不信我让你给她抵命?”
肥虫子此刻在她的体内循序渐进地缓缓维持,并不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还是需要现代医学来主导救治。
那个医生被一身又熏又臭的我揪着脖子,然后又瞧见旁边围着这么一大圈子的彪悍男人,还有武警,吓得直哆嗦。立刻对张艾妮进行紧急输血,然后缝合,先把命救回来。
来的路上,掌柜的已经把这边的情况向大师兄作了汇报,那位什么都没说,只是表示“知道了”。
掌柜的找到我,问我接下来打算真的就单枪匹马地去跟青伢子会面?
我点了点头说,“班智上师精通通灵清幽的术法,那个狗日的不知道学到了几分。倘若你们再继续跟着,说不定这个家伙能够感知到大家的存在,不但不会露面,还会将手上的人质给干掉,甚至狗急跳墙,直接开展恐怖袭击。没办法,只有我孤身前往了。”
掌柜的不无担心,说那你个人的安全问题……我冷笑了两下道:“不可否认,将班智上师的‘遗产’消化完毕的青伢子,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对手。但是我这几年出生入死的经历也不是白来的,即便是他想耍什么阴谋,我也未必怕他!”
掌柜的见我心意已决,指向亮起了红灯的手术室,问道:“那你带不带金蚕蛊?”青伢子自东南亚艺成归来,一身的巫蛊降头邪术,这两天已是初露锋芒。抛开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谈,他的手段的确让人耳目一新,极具震慑性。
张艾妮之所以能够留下一命,并非此人心软,而是他在赌,或许我会留下肥虫子来给张艾妮吊命,以此来断我臂膀。
情况也的确如此。张艾妮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素来敬重的大师兄,都是极为重要的朋友。我要想不让她死在医院里,那就必须留下肥虫子。不过,他当真以为离开了肥虫子,我便一无是处了么?外婆留下来的《镇压山峦十二法门》和山阁老另外两部著述,有的东西我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内容却是早已烂熟于心,而且我手上还有这几天突击炼就的秘密武器,只要小心一点,我就不信当年那个熊孩子,此刻真的能够翻了天。连许映智那样的人物都栽在了我的手上,他青伢子又何德何能,能够设局让我入瓮,将我弄死?
掌柜的也没有再多说,递给我一个纽扣大的定位仪,必要时按一下,发动信号,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我没有拒绝,跟他借了一辆车,朝着南城区驶去。此刻已是深夜,路上车辆变少了,我开车的速度极快。小妖和朵朵在我的旁边,静静地陪伴着,也不言语。